仙府禦獸 第458章 暗替

  來年，清源宗立宗第七十年整，清源盟中的地界裡，湧現了更多的流民。

  一處新安置的村舍中，一位身穿清源宗服飾的年輕弟子，看著前方排隊領粥的饑民，各個面黃肌瘦，衣衫襤褸，他眼中閃過不忍，轉身詢問旁邊的於家家主於滿城：

  “這是今年開春的第四批了吧？你們的糧食可還夠用？”

  於滿城是個練氣後期的修士，是這片地界幾十裡內最大的修真家族首領，這裡距離清源宗很遠，算是清源盟的邊緣地帶了。

  也正是因為與其他勢力的地界有所交集，所以他這裡湧來的流民越發的多，自從白山八大勢力開戰，每一年他這裡都要湧進來不少的凡人。

  對於這些凡人，於滿城在上報給清源宗後，得到了轉運與就地安置的混合命令，大部分人都被清源宗派來的人給接到內陸，唯有新來的凡人，要在他這裡先安置半年後，觀察其品行之後，才輪得到去往清源盟腹地的資格。

  聽著清源宗弟子趙龔的問話，於滿城憂心忡忡的說道：

  “是第四批了，這才剛剛開春，就來這麽多人，我覺得數量要比往年還多，按道理說不應該，除了最開始開戰的時候，湧來的人數最多之外，就屬今年的了。

  糧食還夠吃，我將家族靈田中的一部分靈米田，改成種植凡人稻谷的靈田，用春風化雨決催生之下，一個月能夠收割三次，收獲的稻谷還帶有一絲靈氣，很是抗餓，養活幾千人沒有問題。”

  趙龔滿意的點頭，並及時許諾道：

  “放心吧，於家主，不會讓你吃虧的，你這損失，盟裡會為你補上，等熬過這段時間就好了。”

  “但願如此，只是我們這邊界也不收緊一些嗎？若是等到這幾家打完，到時候開口跟我們要人怎麽辦？我們辛辛苦苦替他們白養七八年，到最後大周書院一開口，全部要還回去。”

  於滿城小聲的宣泄著自己不滿，他也算是摸清楚了趙龔的脾氣，知道他不會因為這些話而感到生氣，所以有什麽就說什麽。

  趙龔果然不生氣，他臉上湧現出堅定的神色：

  “宗主老祖說過，但行好事，莫問前程，事關幾十萬人的生死，我們有能力就多照應一些，人心都是肉長的，即使戰後這些凡人願意遷徙回去，我們也不攔著，他們能念著我們幾分好，這比什麽都強。”

  看著趙龔這幅模樣，於滿城感覺有些理解不了，怎麽清源宗這些年出來的弟子，都這麽充斥著理想色彩呢。

  他是個地道的白山人，所有事都要見到好處才肯乾，什麽念著自己的好這些虛話，他聽了就惡心。

  利益抓到自己手裡才是真實的，他不能理解清源宗為何要做這些出力不討好的事，你說這些凡人日後都歸清源盟所有也行，但在大周書院宗法制之下，沒有宗主門派的點頭，一句話就能跟你將人要走，到頭來清源宗圖什麽，就圖一個好名聲嗎？

  但方清源老祖願意發癲，他這些下屬的下屬的下屬，只能聽命行事，反正他現在花的每一顆靈石盟裡都給報，他也無所謂了。

  “只是糧種與耕牛數量不足，人口太多，地也少，也不夠種植，我們也不能一直養著他們，還是要其自食其力為好。”

  看著趙龔心情還行，於滿城提出了自己的困難，外界的流民一直來，還拖家帶口，一堆累贅，他這裡也不是什麽繁華之地，沒有這麽多工作給人做，只能讓其種地，但地少人多，一人連一畝地都分不夠，就指望這點土地，怎麽養活一個人。

  指望讓自己的靈田出產糧食養活，短時間內還行，長期以往這怎麽能行，雖然有盟裡補貼，但他們也要忙於修行，哪有精力老是料理這些事。

  “這事我會稟告給宗門，今年情況特殊，估計是那個地方發生了大變故，於家主辛苦你暫且忙上幾個月，等到情況穩定下來後，一切都會好的，目前我可以發布一些丁階任務，讓修士為這些凡人建房耕田，先代替耕牛用，另外宗門培育的新型耕牛也快進入市場了，到時候我會多申請幾隻來的。”

  “看來也只能如此了，嗯？那人在做什麽？”

  趙龔的目光隨著於滿城的手指看去，就見得一個身軀高大的人，正在搶一個婦人碗裡的粥。

  見到這一幕，趙龔臉色發冷，他縱身飛到施粥的地方，一揮手將此人給推開，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在做什麽？不知道搶劫可是死罪？”

  那搶粥的漢子身材高大，但卻乾瘦的可怕，肋骨根根可見，他坐在地上，見到趙龔這個面紅齒白，風姿卓越的仙師，當即叩首不止，然後哽咽回話：

  “小人一時糊塗，這女子本是小人在逃難路上結伴的相好，一路上我沒少照顧她，為了給其找食物，差點都命喪屍鬼之口，本以為會換來真心。

  可是才一到這裡，這女子便榜上了本地的一個管事，說小人給不了她想要的，小人知道自己留不住她，便選擇放手，可一路上的吃食總要還我，她一個婦人碗裡的粥比我這個漢子還多，我看不過，便上前理論，繼而發生了爭執”

  趙龔聽得一頭黑線，都是什麽狗屁倒灶之事，不過這漢子說起來委屈十足，倒也不像是假話。

  但偏聽則暗，於是他就問起了那個婦人，在趙龔強大的神識壓迫下，這略顯豐滿的女子，倒也不敢說謊話，她所言的與這漢子大差不差，只是更加偏於自己的立場，什麽無奈依附，委屈求全啊，如今隻想做回自己之類的。

  “規矩就是規矩，伱爭搶她人糧食，雖事出有因，但也要懲罰，以儆效尤，拉下去打三十大板。”

  趙龔沒有心情去分辨這其中對錯，他直接做了處罰，宣布了對這漢子的處理結果。

  本來是要砍頭的醉，趙龔只是讓人打他三十個板子，基本修養半個月就能好，見著這漢子被拉了下去，趙龔轉身就對於滿城道：

  “你都聽見了？分粥不公才是引發這場鬧劇的主因，你那個什麽管事，我看就沒有繼續做的必要了。”

  於滿城賠笑，被趙龔抓到了把柄，他心中發狠，玩女人就玩女人，你怎麽這麽不長眼，既然讓我吃了掛落，還想做管事？去給我掃茅房吧。

  甚至，於滿城還將目光掃了一眼這個婦人，禍水玩意，哪個地方出來的，這麽沒有儒家的婦道，即使於滿城自己都是白山人，他也看不上這樣的。

  處理完這個插曲，趙龔給於滿城道：

  “我還要去下個安置點查看，下次來我要聽此事的處理結果，至於那個漢子，倒是有幾分能耐，也有擔當，能在屍鬼口中奪食，還把這個女的養得白白胖胖，我看做個管事也很合適。”

  於滿城一愣，然後點點頭，他也很想看看，這漢子做了管事之後，這女的還會不會繼續依附。

  清源宗，掌門靜室，劉洵在為方清源匯報宗門與盟中的凡人丁口情況。

  “目前宗門人口已經快接近一百五十萬，而且這個數量還在以每年五萬的數目上漲，其中自然出生的丁口接近兩萬，剩下的都是來自白山各個宗門家族的凡人丁口的遷移，雖然我們已經收緊了遷移的條件，但還是有許多凡人湧來。

  我覺得這種情況要加大限制了，現在宗門內大部分田地已經開墾，只剩下一些湖泊，沼澤，山林地帶沒有安排人口，我預計宗門內的田地最多能容下兩百萬人口，按照這個速度，不到十年就已經達到上限了。”

  聽著劉洵的匯報，方清源閉目沉思，這十年是清源宗發展最好的十年，除開熊風的加入，讓清源宗的實力大增之外，外界不斷湧入的人口，以及源源不斷的各類訂單，才是清源宗真正發展的根基。

    只是可惜，眼下清源宗快要吃不下這些發展了，總計不過方圓五六十裡的土地，比仙府面積還小的宗門，竟然塞下了高達一百五十萬人。

  這也讓清源宗一躍成為白山中最為擁擠的宗門，堪比齊雲腹地那些仙城人口的密度。

  人多好不好，當然好，目前清源宗每年登仙的仙童數量，都高達三四十人，十年下來就是三四百修士，百年就是三四千修士。

  修士代表著底蘊，代表著戰力，代表著強大。

  然而人多其實也不好，資源消耗是一方面，人一多事就多，目前清源宗內弟子，光是管理這一百五十萬的人，就要被擠佔上百個修士。

  其實修行界中，大周書院推行分封製，具體意思就是凡人的歸凡人，修士的歸修士，這是齊雲內地盛行的理念。

  但在白山，這種模式就不好使了，因為在白山人眼中看來，什麽都是自己的，中間還加一個凡人領主幹什麽。

  而且凡人領主即使英明神武，最多不過五六十年就要換，哪比得上修士的壽命。

  方清源也排斥這種粗放的管理方式，見識過前世信息文明的高效，他很難忍受如此低下，堪比中世紀水平的管理，所以清源宗的內部管理機構，很多受到他的看法，而進行過調整。

  不敢說在白山獨一份，但論起效率，絕對超出同行好幾層的差距，只看這麽小的地盤，承載了一百五十萬的人口規模，在白山中，只有偏於正道的連水盟能夠與之相提並論。

  “那就往盟裡各家繼續塞人，大家對此怎麽看？”

  方清源敲擊著桌子，開口詢問盟中其他盟友的看法，目前清源盟中是清源宗一家獨大，但方清源也不願意做個獨夫，他要的是大家的利益與他保持一致，心甘情願的跟著他前行。

  “對此，盟中很多宗門都樂意接受，唯有極個別的老頑固，認為過多的人口會破壞領地的靈脈，對此持有反對意見。

  還有一些尊崇黃老之術的修士，認為不能過於干涉凡人們的生死，順其自然就好。

  此外就只有一些凡人群體的不滿，他們認為新的移民搶佔了他們的生存土壤，為此雙方爆發了幾次嚴重的械鬥，鬧出了幾條人命，不過很快就被彈壓下去了。”

  方清源繼續敲擊桌子，分析著下達自己的意見：

  “老頑固哪裡都有，不用管他們，用不了幾年他們就自己消失了，黃老派的人要爭取，用實際的結果給他們看，每年新增的仙苗數量，門內的靈田藥園，各種作坊生產的法器符紙，他們自己用的靈石，不都每年都在漲嗎？

  至於最後的凡人問題，你要留意，不要因為凡人間的爭鬥，從而影響修士，只要修士不出動，這些凡人也鬧騰不出來什麽。”

  修士也是從凡人村落裡走出的，若是最後爭鬥到修士之間對陣，那就意味著情況失控，矛盾已經不可緩和了。

  “根據最新各地呈現上的匯總，目前清源盟的總人口已經到達了八百萬人，而這個數值，在十年前，還只是五百多萬。”

  方清源有些詫異，十年湧進來兩百多萬人，可謂是清源盟每三個人就有一個外來移民了，這麽多的人口，也不知道到時候怎麽和大周書院的人掰扯。

  至於大周書院一開口，清源盟就要乖乖把人送回去，這是做夢的事，到了我口中的，還想讓我吐出去嗎？

  當然，打定主意不交人的方清源，對外的說辭自然還是去留隨意，這可不能留人話柄，但你要是真信了，那就證明你還很天真。

  大周書院說話有用嗎？

  有用！

  但方清源交人嗎？

  他不交，有本事帶軍陣來取就好，在連綿的大戰消耗下，再展開對清源盟的進攻，即使靈木與離火，也做不出這麽沒腦子的事。

  而方清源接受的人口中，來自丹盟的最多，其次是離火，然後最後才是靈木。

  真要論苦主，還是屬丹盟，但如今丹盟還欠著清源宗一筆不小的款項，他要先把這筆戰爭欠款結清之後，再來討論凡人歸屬的問題。

  “今年的凡人湧入的數目不太正常，感覺有往年的兩倍，這其中是不是出現什麽問題了？”

  劉洵雖然為庶務掌門，但是在這種全局的高端情報上，他還是信服方清源的分析，因為方清源所掌握的情報隻多不少。

  “十年了，也該打完了，十年一個輪回，如今已經到了輪回的尾聲，若是不出意外，今年冬天白山就要迎來久違的安寧了。”

  方清源雙眼放空，看似神遊物外，劉洵聽後，心中一急，脫口而出：

  “那盟內的各個生產作坊怎麽辦，若是戰爭停滯，我們生產的這些符籙法器，根本賣不完了。”

  “慌什麽，生意照舊，即使丹盟、靈木、離火盟不要這麽多了，那蠻荒之中的禦獸門不正在四處加大收購力度嗎？我們離得這麽近，禦獸門也沒有舍近求遠的道理，最不濟，先囤積起來，等三十年後的開辟戰爭中自己家用，反正這些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生產線，一條也不能停！”

  將眼界不高的劉洵說服，方清源便不想繼續再聊這個話題，他起身往後頭走去，徑直來到熊風靜修的地方，傳音道：

  “熊兄，時間差不多了，當年的許諾，也到了兌現的時候，幻劍門的崔東城傳來信息，讓我們履行諾言。”

  ‘咯吱’一聲，一臉平靜的熊風從靜室之中走出，他歪著頭，看著方清源，嘴角露出笑意，還有獠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