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靈,祭拜,入土,法事。
這一系列的程序要走大半個月,更何況如今白山中坐法事的材料飛漲,就是這些棺木,也是白山禦獸門用了很多精力,才收購過來的。
現在的樂川,是肯定沒有心思去服用玄天長生源液,這件事對他打擊還是很大的,以至於讓樂川都有很多消極的情緒。
方清源是看在眼裡,急在心中,但這種事只能用時間撫慰,他著急也沒有用。
也就是這個時候,霍瑤兒哭著來找他,顯然霍武與霍誠之死,讓她完全沒有了主意。
如今霍家的主心骨,就是金丹後期的霍武,他老成持重,為人硬派,在霍家老祖霍鸛死後,他撐起了霍家,可如今一切也成空了。
老獅子嘴中,一切生靈都有著平等的命運。
除了霍武,霍誠也是霍家的中流砥柱,此人能文能武,手段與氣度都很高,但同樣也是一下子沒了。
而且跟著霍家在醒獅谷打拚的家族子弟,也有一兩百人,都是族內的未來,如今也一並折損,這下子遠在禦獸總山的霍家,那可真是危險了。
先是元嬰老祖帶著元嬰伴獸沒了,如今又遇到這種情況,剩余的霍家,還能強撐著佔據一個四階中品的靈地嗎?
依照霍瑤兒看來,這是不能的,於是她便哭著來找方清源,希望他能給霍家指一條路。
這種時候,方清源自然也不會說一些傷霍瑤兒的話了,如今他再看霍瑤兒,反而比之前更加合適自己。
之前的霍家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但現在的霍家,只能說是連架子都快撐不起來,這種情況下,霍家還想在總山發展,那就顯得太天真了。
即使讓霍瑤兒去給某個元嬰老祖做妾室,她也擋不住霍家被拆分的下場,一個金丹妾室罷了,怎麽能頂得住其他元嬰的貪念。
作為之前的元嬰家族,霍家的價值可是很高的,誰不想見見霍家積累千年的財富,到底有多豐厚呢。
若是霍家一開始就是金丹家族那也算了,元嬰修士根本看不上,但霍家是從元嬰家族跌落的,這就懷璧其罪了。
如今情勢,要麽霍家獻上霍瑤兒,獻出絕大部分家產尋求庇護,要麽放棄在總山的靈地,尋謀著去外邊發展。
總體就這兩條路可走,而第一條的風險也太高,很有可能所托非人,收了東西不管事,或者人家全都要。
霍瑤兒請樂川帶著弟子,將霍武霍誠等霍家子弟的屍骨都領了回來。
醒獅谷內如今就要打仗,這些屍骨繼續放在那邊也不合適,如今正是善後的時候,許多禦獸門修士從天南海北聚集而來,為死去的親朋好友收屍。
等霍家人屍骨一到,白山禦獸門中停放的棺木,就快要突破五百具了。
方清源感覺此刻的白山禦獸門整體上下都充斥著頹廢的氣息,樂川這個門主都這樣了,還能指望誰?
想到這裡,方清源決定與樂川聊一聊,起碼激發出樂川的鬥志來。
於是在忙完霍家的事後,方清源找到樂川,提議兩人去後山走走。
每一處的白山禦獸門後山,都會被改造出一處霧崖,這是樂川喜歡修行的環境,在這裡修行《洞真徹幽食氣法》事半功倍。
兩人望著前方雲霧,方清源便率先開口:
“依照師尊之見,接下來的情勢該如何去走呢?”
這是樂川最擅長的地方,提到這些,方清源能感覺到樂川多了幾分心氣。
“禦獸門遭遇這麽大的損失,肯定要立馬找回場面,現在喀爾威明帶著大軍就是要宣告外界,禦獸門不容挑釁,只是這場戰事,跟我們這些殘兵敗將沒有什麽關系了。
甚至我們這些人還要受到排擠,城頭變換大王旗,一代天子一朝臣,不外如是。”
方清源蹙眉,依照樂川的分析,這麽看來,跟著醒獅谷距離不算太遠的白山禦獸門,會不會也有被剝奪地盤的風險呢?
對於方清源的這個擔心,樂川則是分析道:
“這個應該不會,當年我們打下摩雲鬣的地盤的時候,那時月娥老祖的大軍還沒有到,不算這場開辟戰事的斬獲,而且這個靈地已經得到了總山的認可,再加上距離醒獅谷還隔著熊風之前的地盤,與黑土之地,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聽完樂川的分析,方清源稍稍定神,只是樂川接下又道:
“不過要是喀爾威明向總山提議將我調走,換成另外一個修士接任此地門主,那為師也沒有任何辦法,畢竟這白山禦獸門還是禦獸總山的分門,一切都屬於禦獸總山。”
方清源聽完這些,更加堅定自己跳出來打拚的心思,清源宗即使發展的不好,那也是自己一人說了算,不會有誰一句話就能將自己擼下去。
而且清源宗目前發展的並不慢,比起白山禦獸門來,情況更是好得不行。
“接下來,醒獅谷的老獅子應該不會回來了,那對於喀爾威明而言,醒獅谷唾手可得,真是諷刺,非要獻祭一個化神修士的性命,才能引得禦獸門真正的實力,這也讓喀爾威明撿個便宜,只是就不知喀爾威明是如何想得了。”
從原本的總山一峰之主,演變成如今的外放封疆大吏,喀爾威明是開心還是沮喪,這誰也不知道。
在禦獸總山,能夠靠近權力中心,喀爾威明日後有做棋手的資格,但佔了醒獅谷,那這種資格一旦失去,想要再拿回來,可就難了。
莫非是禦獸門總山那些老牌化神,不想見到喀爾威明這新晉的化神爬的太快,從而暗地裡使得絆子?
樂川心中陰暗的想著,一旁的方清源見著樂川認真思考的模樣,心中極是開心。
這才是自己熟知的樂川,一談到這些算計,他整個狀態都不一樣了。
不再是之前死氣沉沉的模樣,這就夠了。
“那還請師尊分析一下玉兔老祖的未來如何?”
樂川自嘲一笑,“我何德何能分析玉兔老祖的未來,但一些事明面上很清晰,失去了月娥老祖的庇護,玉兔老祖只能再委身一位化神了,目前禦獸總山中新晉的化神中,還沒有同階伴獸的,只剩下一位,可這位能不能看上玉兔,也是兩說。”
“哦,此人是誰?玉兔老祖帶著這麽豐厚的遺產,此人也不心動?”
“這份遺產的價值,也是要分人來算,對我們這些修士而言,這筆遺產一輩子也吃不完,而對有心氣的化神而言,只是如同雞肋一樣無味,最有價值的還是玉兔老祖本身,她擅長丹藥,雖然本身戰力並不出眾,但化神之下無敵手,壽命悠久,再活幾萬年也不是問題,這就很可貴了。”
樂川搖頭惋惜,“可惜玉兔不是人類,不能獨立山頭,不然帶著我們這些殘兵敗將,單獨過著小日子,也不錯。”
方清源也是可惜,想起跟玉兔的接觸過程,這個兔子老祖,心地還是蠻友善的,待人也比較隨和,是個極好的靠山。
但現在這個靠山自身都難保,再提也毫無意義。
念到此處,方清源想起了霍家,他小心提議道:
“霍家這一次同樣損失慘重,我看霍瑤兒的意思,是想帶著霍家離開禦獸總山,如今白山禦獸門缺人,不如招攬一些霍家弟子來,來補充一些實力?”
霍家人雖時運不濟,但一向能打,其中金丹修士沒有一個是水貨,嗯,除了霍黛兒,她比較水一點。
雖然最能打的霍武霍誠都沒了,但這也讓霍家沒了主心骨,霍白資歷不夠,還有舊傷,根本服不了眾,此時正好可以讓霍家弟子來填補白山禦獸門失去的缺口。
諾大的白山禦獸門,只剩下樂川這個金丹,弟子中築基修士如今都少的可憐,這完全是個空架子了,而霍家築基修士少說也有一二十個,這還是在醒獅谷折了大部分後的結果。
聽到方清源的建議,樂川有些心動,但並沒有立馬答應下來,他思索著表明自己的擔憂:
“如果霍家人加入白山禦獸門,那等幾十年後,我身死道消,這拚搏半輩子的基業,不就全是霍家人的嗎?”
這時方清源心中暗喜,他費了這麽大功夫,不就為了此刻嘛,於是他立馬表示:
“這事好辦,只要師尊一直活著,甚至還能突破到元嬰境界,那霍家人怎麽能鳩佔鵲巢呢?”
“談何容易啊,我已經四百二十多歲,半截身子入土,時日無多了,目前還是金丹八層,突破到金丹九層需要五年,九層圓滿還需二十年,然後再打磨境界,準備化嬰,即使再順利,十年也不一定夠,有誰能在四百五六十歲的年紀,還能突破到元嬰?”
都說莫欺少年窮,這是因為少年有著無限可能,而樂川的人生已經快要走完,如今宗門架子散了,門人弟子又折了大半,靠山也倒了,他自己又是這把年紀,在接連打擊下,他自己都對突破沒有多大的心氣了。
但你要問樂川真的就認命嗎?
他肯定不認命的,只是無奈啊,但幸好他收了個好弟子,這是他此生做得最值得一筆投資。
於是方清源掏出那瓶玄天長生源液,“這個可以延壽一甲子六十年,即使依照師尊目前的年齡,效用可能會衰減,但五十年肯定是有的,不知這個可夠師尊再圖大道?”
樂川眉頭一挑,“可用但不一定管用,瓶頸這種東西,太折磨人了。”
空有壽命,但沒有資質,也是大道艱難,多少修士碌碌無為一生,死前還是卡在練氣後期。
樂川不認為自己多了幾十年壽命,就能成功化嬰,他感覺自己此生的潛力,能讓自己修行到金丹後期,已經是完美發揮了。
“那再加上這個呢?”
一隻活蹦亂跳的紫晶靈魚在方清源面前被空氣包裹,對於這最近這些年很火的靈魚,樂川顯然也是知道,甚至他就是知道這是清源宗出產,只是礙於臉面,他自己都沒有嘗過。
“這個加這個,丹藥為師尊增添壽命,靈魚助師尊突破瓶頸,兩者相加,師尊大道未來可期。”
不欺少年窮,也別欺老年弱,因為每個老人身後,不知道會有什麽厲害的少年等著你。
與此同時,南疆禦獸門後山,化神玉兔的臨時居所外,來了位齊雲元嬰,這人身量不高,四肢粗壯,有著一張不怒自威的方臉,其色如重棗,一張闊口下蓄著濃密的絡腮短須。
“仙子萬安,在下齊雲蔡淵,奉陸雲子掌門之命前來致哀。”
見到玉兔,蔡淵納頭便拜,嗓門極為洪亮。
“起來罷,你家也跟著我們倒了霉,唉!”
這一次九星坊市內,也死了一個齊雲派的元嬰,玉兔還以為這蔡淵是過來處理後事的,順帶探望自己一下,盡一些禮節。
“是,蔡某還奉命將一件要事通傳仙子。”
蔡淵站起後並不提致哀之事,而是拱手躬身,往玉兔近前挪了一步。
“嗯?”玉兔心中不悅,皺眉道:“何事?說就是了。”
“請仙子屏退左右。”蔡淵又道。
玉兔心中一驚,這道人要幹什麽?
“以晚輩愚見,月娥老祖已逝,仙子在禦獸門的地位尷尬,而且倘若那元吼醒獅再回轉醒獅谷,必然要再次展開大戰,到時候以仙子的身份和處境,勢必逃不了當出頭搏殺那一個……”
想起老獅子的凶威,玉兔心中一顫,但面上可不顯分毫,她此刻粉面含怒,豎起柳眉,轉過身將長袖一甩,用背對著還在侃侃而談的蔡淵,冷笑道:
“好你個小道士,竟敢跑到我面前玩這種下三濫的離間把戲,你也配?你齊雲也配!?”
被玉兔訓斥,蔡淵毫不動怒,一張剛毅的臉上,表現出堅定的神色。
“請仙子息怒,如今情勢危急,容晚輩說完,此後願受仙子責罰。”
玉兔氣極怒喝:“我與那頭獅子不共戴天,為主人報仇死有何懼!?滾罷!再說一個字,我就把你項上人頭送回齊雲,看陸雲子怎麽說!”
“蔡某死有何懼,為了仙子著想,我定然要說。”
蔡淵毫無懼色,竟反往前又湊了幾步,逼近玉兔後背只有數尺距離,聲調也陰沉了下來。
“禦獸禦獸,說到底是以人禦獸,何曾聽過靈獸能自主?就連貴門鎮守大人都難享真正的自由。仙子您主人新喪,正是把握自家命運的大好良機!若再遲疑,只怕他們還會給仙子您安排個新主人,當成寵物抱在懷中,又是萬年……”
“你!”
玉兔被蔡淵氣得胸膛起伏不已,卻定定站著,並未真的動手,顯然是被說中心中痛處,她想著第五木哈,想著喀爾威明,以及那隻討厭的靈緹,一時沒了言語。
“而且禦獸門以實力為尊,我聽說,貴主人因為被同門威逼決鬥,要定那月峰的所有之權,不得已才來南疆謀奪獅巢?
我還聽說,貴主下次天劫難渡,那禦獸門中早有某位化神想等她在天劫中殞命之後,就要打仙子您的主意,她意外死於醒獅之手,那位化神得了消息,只怕已興衝衝地在趕來的路上了罷?”
蔡淵說罷,快步倒退丈許,跪地拜倒,朗聲道:
“蔡某話已至此,要殺要剮,仙子一念可決!”
此話一出,堂中落針可聞,接下來玉兔將決定蔡淵的生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