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歡她?”
熊風的聲音從方清源背後響起,帶著些許疑問,熊風能夠感受到,方清源對眼前的女子,有著複雜的情感。
方清源轉身言道:
“只是一個故人,當年共同渡過一些美好的時光,重遊故地,難免有些感傷。”
熊風不可置否,作為一個蠻荒古獸,他並不懂愛情是什麽,看上的雌獸,他想上就上,根本不由得對方拒絕。
而對人類的這種情感問題,熊風也不怎麽關心,所以問過一聲之後,就算是對方清源的關心了。
“這個位置就是金寶娘親的藏身之處?”
熊風將目光打量著周邊的茶樹,清風銀豪茶樹因為每年都能生產出少量的銀白靈茶出名,而當年方清源也研究過,這每年變異的清風銀豪茶,就是受金寶母親散失的金靈之力而生成的。
方清源將心思從薑葵身上抽離,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了,方清源不想回頭。
他這時也反應過來,自己剛剛的那副心性變化,其實大部分都受天地意志的影響,化嬰之劫,無時無刻不在影響著他。
另外,修行界中,金丹圓滿修士在晉升元嬰時,都有一種默契,就是將自己的心性理順,把大部分因果都了結掉,換句話說,就是要念頭通達,省得在渡劫時,心魔關威力太強而飲恨。
方清源此刻還沒有開始了卻自己的因果,縱觀他這一生,也很少有過不去的心坎。
“就是這裡了,地下千丈之處。”
得知金寶母親就在這裡,熊風的表情反而有些踟躕,看來他面對故人,心中的滋味也很複雜吧。
不過幾息之後,熊風的表情便堅毅下來,他對著方清源道:
“走吧,我期待這一天許久了。”
話音剛落,熊風便挾著方清源,沒入茶園大地之中,悄無聲息,濺不起一絲漣漪。
茶園之內,薑葵還在全神貫注的修剪茶樹,絲毫不知剛剛所發生的一切,清風徐來,掀開她鬥笠的一絲角落,露出一抹枯白。
········
千丈的土層,混合著地磁之力,在當年,一連爆掉方清源上中下三件一階法器之後,他才夠得上這裡。
而現在,千丈的深處,對於方清源而言,也不過是稍微深點的水池罷了。
在熊風的術法神通下,千丈土層一晃而過,直到一人一熊落入一個空腔後,他們才停下術法。
前方,巨大的銀白巨獸,依舊卷縮著趴在地上,一如百年前的模樣。
在見到金寶母親身軀的刹那,方清源能夠感受到,身邊熊風的身軀在輕輕顫抖。
幾百年的夙願,今日終於實現,熊風的心情如何,方清源也能感同身受。
這時,方清源從仙府中,將金寶撈了出來。
在回來的路上,方清源就跟金寶說過此事,故而金寶有了心裡準備後,看上去還是比較鎮定的。
只是這股鎮定平靜的神情沒有維持片刻,金寶便淚眼朦朧了。
“咚!”
半刻鍾響徹一次的心跳聲,如約響起,將失神的熊風與金寶驚醒,他們轉首望著方清源,眼中懷著期待。
“去吧,她還有一縷殘魂。”
方清源邁開步子,朝著金寶娘親的地方走去,不過幾十步路,他便走到金寶母親身軀之下。
一百三十多年了,金寶母親的身軀還是沒有腐爛的跡象,仿佛化身為一塊銀白金屬的塑像,靜靜的埋在這千丈的地下深處。
只是這麽多年過去,金寶母親的那縷神魂更加孱弱了,原本還是對著外界有著清晰的感知,現如今面對金寶與熊風,這尊巨獸,毫無反應。
熊風在經歷過剛剛的失神之後,也很快調整好自己的情緒,畢竟是元嬰修為,對情緒的把握,還是能掌控於心的。
“她還有救嗎?”
感知金寶母親身軀中殘留的一絲生命力,熊風不由得問出口,他是土屬性的蠻荒古獸,論修為論戰力,自然遠超方清源。
然而對於這種治病救人的事,熊風很有自知之明,人類才是這方面的佼佼者。
“她身軀中那抹生命力,其實並不是她自己的,而是一種外力,包括她肉身不腐,還有殘魂,都是源於這股力量的影響。”
當年的方清源什麽也不懂,然而現在方清源能說得頭頭是道。
“你的意思,她之所以保持現在這般模樣,是因為金寶的父親,當年留下的手段?”
熊風也是一點就透,也是,作為元嬰古獸,他很清楚元嬰古獸身死之後,肉身是不可能保留這麽久的,此時距離當年的開辟戰爭,足足過去了約四百七十多年了。
“所以說解鈴還須系鈴人,想要試著救她,還需找到金寶父親。”
方清源說出自己的見解,轉眼就見到金寶正在卷縮在這頭巨獸的懷中,口中連連呼喊著“母親”。
看到這一幕,方清源便安靜了下來,他與熊風就此沉默著,看著金寶。
良久之後,熊風打破沉默,他問道:
“有什麽辦法可以接觸到枯榮和尚嗎?”
枯榮和尚,就是當年在開辟戰爭中收走金寶父親的化神修士,他出身於南林寺,後來自己出去建立了枯榮寺,位置坐落在西方,與黑風谷地界接壤。
“兩條路子,一是找屠武曌牽線,二是走喀爾家族的關系;這兩條路子各有得失,屠武曌無利不起早,算計頗深,身份敏感,我們找她,雙方實力嚴重不對等。
喀爾家族是禦獸門勢力,面子硬,說話也好使,不過我們的關系不夠,若是走這條路線,還需經營許多年才行。”
方清源稍微分析了兩家的利弊,想找金寶生父出手,必須要經得枯榮和尚的同意,貿然找上門去,怕是要趕著送死。
枯榮和尚的風評並不好,不然也不會從南林寺出走,這可是南林寺上少有的歷史,而且枯榮和尚與黑風谷走的過於接近,也引得許多勢力不滿。
聽完方清源的解釋,熊風歎息一聲,在這種事情上,即使他身為元嬰中期,也感到無從下手,而且以蠻荒古獸的身份,在人類世界活動,遠不如方清源這個金丹人類的臉面好使。
此刻,金寶雙眸閉著,竟在巨獸懷中淺淺的睡著了。
而那頭巨獸的身軀,也像是有著本能反應一樣,修長的毛發緩緩蠕動,鋪在金寶的身上,為他進行遮擋地下深處的寒氣。
一時間,熊風的眼眶又開始濕潤,他扭過頭去,對著方清源道:
“我們先上去吧,將此地留給金寶,我不能再待在這裡了。”
方清源也是如此,他看到金寶這般模樣,想起自己從小照顧他的點點滴滴,心中一時也不好受,於是一人一獸,便轉身朝著上方遁去。
等這兩位走後,空曠且寂靜的大地深處,金寶卻感到十分的安心。
“娘親!”
········
茶園中,薑葵的身影依舊不在,應該是進入不遠處的院落休息。
沒有再看到薑葵,方清源心中微微一松,同時也有種若有若無的失落感。
該死的天劫意志,真是絲毫不放過對自己心性的影響。
方清源下意識把這份心思怪罪到天地意志上,他不肯承認,自己對這薑葵還有舊情,當年的那次訣別,大家再無回頭路可走了。
“金寶娘親怎麽辦?一直留在此地嗎?這裡不是我們的地盤,以後萬一被其他人發現怎麽辦?”
一上來,熊風便不停的問方清源,而方清源對此也沒有什麽好辦法。
“不用這麽擔心,這裡的手筆,是金寶他爹一手造就,尋常元嬰修士就是來此,也根本察覺不到,你剛剛不也是在我的提醒下,才找到了她嗎?”
熊風想起自己剛剛來此的感覺,明明離得這麽近,自己的神念也四處探查,外擴近百裡地,也沒有發現這地下的蹊蹺。
“所以說,將其繼續留在此地,才是對其最好的選擇,不然擅自遷移,難免造成不可控的風險。”
熊風想了想,覺得方清源所言有理,他剛剛只不過是關心則亂罷了。
“而且,既然你已經知道這個位置,日後時時關注就好了,有你暗中看護,誰能在這裡撒野?·······”
方清源話音未落,遠處就傳來幾聲爭執聲,引起了他的注意。
“薑師姐,按理您還需完成三件乙等任務才行,或者上交同等價值的靈材,不然我們那邊也交代不過去啊。”
方清源捕捉了關鍵詞,他的神識瞬間探查過去,就看到三個禦獸門打扮的修士,正在薑葵面前說著什麽。
對於這三人的要求,薑葵始終沉默著,鬥笠之下,看不出什麽表情。
三人都是築基,身邊還各自跟著一頭築基伴獸,看樣子是一個小隊,為首的弟子臉面陌生,方清源對其一點印象也沒有。
也是,南疆禦獸門如今的弟子,已經換了三四茬了,當初的樂川一茬,趙惡廉一茬,狄青一茬,如今還不知又換了哪家。
狄青的這個南疆禦獸門之主,最後也是深陷於當年的醒獅谷中,跟著自己的叔父狄元普,一同喪命獅口。
現在的南疆之主,應該是喀爾家族的附庸,裡頭大部分修士,也是喀爾家族從總山處協調而來,他們架子大,脾氣臭,很難對原本的南疆禦獸門弟子,有什麽善待。
“你當年衝關失敗,欠了門中一大筆靈石,後來因禍得福,反而沒有被應召去醒獅谷,從而得以幸存下來,不過欠的錢就要還啊,原本的狄掌門已死,接手的是我們喀爾掌門,掌門說了,之前的舊帳要清算完畢,你若是還遲遲不還,那就要休怪我們將你開除牆門了。”
為首的築基修士語氣不善,他對這窮鄉僻壤的土著同門,分外的看不上,原本的南疆禦獸門真是什麽弟子都收啊。
面對對方的逼迫,薑葵最終開了口:
“當年的帳,我已經用元靈山抵了,甚至還有剩余,現在為何還來找我要?”
“元靈山?一座沒有價值的破爛山頭罷了,怎麽能比得上伱衝擊築基後期的資源,而且這是上一任的失誤,現在我們要重新厘清其中的利益,誰知道你有沒有仗著老資格,去侵吞宗門的靈石,不然區區元靈山,怎麽會換得這麽多靈石出來。”
薑葵再次沉默,她生性就不喜跟人爭執,尤其是這種事上,她在衝擊築基後期關卡失敗兩次後,最終認了命,將元靈山交與宗門,自己隻留下當年的這處茶園,從此過上了隱居的生活。
可是沒有想到,許多年後,這當初的舊帳還能找上來,自己這種舊人,真的這麽不受喀爾家族的接納嗎?
“你無非就是想讓我自行離宗罷了,也罷,一個對弟子都不肯善待的宗門,我又何必留戀,等到下次宗門大會上,我會自動請離的。”
見達到了目的,為首的築基修士面色一喜,他剛想開口說點什麽,耳邊就傳來自家掌門的聲音:
“何方道友?來我天門山,也不打個招呼?”
一股強烈的威壓襲來,只見一個人影正坐著一隻金晶異種神鷹而來,這隻神鷹目光中金光閃閃,直直盯著方清源與熊風的藏身之處,顯然這隻元嬰初階的神鷹,看破了方清源的隱匿身法。
陰影中的方清源臉色微變,而熊風苦笑一聲,傳音道:
“剛剛應該是我漏了痕跡,神念橫掃百裡,被這隻鷹察覺到了。”
方清源搖頭,表示無妨,他又不是見不得人,只是自己與熊風突兀的出現在此,沒有合適的借口,很值得懷疑罷了。
“鄙人方清源,見過喀爾掌門。”
方清源帶著熊風從陰影中跨出,當熊風的身軀顯現時,方清源能感覺到,對面那隻神鷹的氣勢,猛然高漲起來。
哦,被激發了戰意嗎?
余光掃過,熊風依舊如常,顯然沒把這隻神鷹放在眼中。
“方清源?難道是白山清源宗的方宗主?”
對面喀爾掌門驚訝開口,顯然對方清源來此,很是詫異。
不過在感知到薑葵緊繃且僵硬的身軀後,這喀爾掌門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