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埃落定之後,方清源便從白山禦獸門出發,繞著白山邊界死亡沼澤,前往南楚門地界。
楚紅裳是為自己出手,於情於理都要前去看看,不能直接一聲不吭去齊雲,這麽做很得罪人,雖然楚紅裳不會說什麽,但她那些門人修士,估計就會看方清源不順眼。
如今金寶在沉眠,蜂母與南離目前也不適合拋頭露面,故而方清源便帶著銀寶一起出行。
銀寶背上的四階周天星辰陣法,現在沒了眾多水系靈獸,一時也發動不起來,所以方清源讓人將這套陣法去掉,日後需要時再用,先還銀寶一個乾淨身子。
沒了臃腫的四階陣法拖累,銀寶覺得身輕體盈,比之以往亢奮許多,它一躍升到萬丈高空,穿過雲端,開始朝著前方行進。
就這樣,一人一獸,混雜著銀寶本能聚集的霧氣,在死亡沼澤上空前行,一如百多年前模樣。
如今方清源也不擔憂還有不長眼的元嬰修士來劫自己,白山這邊已經擺平,雖然白山人好出爾反爾,但這是底層修士的手段,他們擁有的不多,只要利益稍微足夠一點,就能翻臉。
而金丹修士以上,就要講究信譽了,因為信譽對金丹勢力而言,是非常珍貴的無形資產,輕易損失不得。
若是白山還糾纏不休,那就是徹底不要臉皮,田嘗不會坐視不管的。
方清源手中還有田嘗的劍令沒有使用,偶爾有個別元嬰想來劫道,那也是有來無回的結果。
銀寶如今的飛行速度很快,它漂浮在雲層之上,下方死亡沼澤的臭味,再也不會飄到它的鼻腔中。
短短幾個時辰,銀寶就從白山禦獸門,飛到了南楚門邊緣,這可比方清源自己飛省事多了。
來到南楚地界,方清源提前打入拜帖,然後將銀寶身軀落下。
巨大的海獸,澎湃的氣血,配合銀寶臭屁的樣子,讓許多南楚門弟子,看方清源的目光多了很多羨慕,如此威猛強大的坐騎,放眼整個白山周邊,也就方清源這獨一份。
當然,前提是去掉那些禦獸門中人。
方清源來得太快,他帶銀寶降落時,拜帖才剛剛送到南楚門中。
而後楚慎帶著門人請迎,將方清源請進門中。
其余幾個弟子,也把銀寶好生請下去招待,依照南楚門的夥食,今日這一頓,銀寶應該能大快朵頤。
跟著楚慎,方清源再次來到地下火宮,遙想當年,方清源第一次來此地時,還是樂川帶著自己,那時的自己就是個小透明,根本不值得楚紅裳多看兩眼。
而現在,此一時彼一時也。
楚紅裳還是縮在寬大的高背靠椅中,在熟人面前,她懶得做出具有威儀的樣子,自己怎麽喜好怎麽來。
楚紅裳見著方清源到來,眼前一亮,然後快速問道:
“你白山的事解決了?我聽聞樂川在你的幫助下,竟然結嬰了?沒想到,你竟還有這種本事。”
方清源打量楚紅裳的氣色,覺得跟之前也沒有多大的變化,不似熊風,連腸子都要漏出來。
不過也是,楚紅裳的本命乃是不滅霓裳宮裙,只要不是致死的傷勢,都能任由這件本命代替,只要本命不碎,她外表自然無傷。
真是了不得的本命,還是雙修行大道,毀滅大道賦予了楚紅裳強大的攻擊力,而不滅大道,又讓其養成死戰不退,以傷換傷,以命搏命的打法,估計與其交手的靈木盟兩位元嬰,也是狼狽的緊。
“僥幸罷了,我之前準備了這麽多年的渡劫積累,一下子全部都搭了進去,再加上樂師自己資質也高,所以才有幸結嬰成功。”
聽到方清源這麽說,楚紅裳微微撇嘴,盈盈如玉的貝牙輕咬,啐了方清源一聲:
“得了吧,糊弄誰呢?你師尊的資質我能不知道?不想說就算了,我也不想知道,今後你如何打算?”
對於楚紅裳的微微惱怒,方清源也不放在心上,兩人之間目前的關系,可以算是朋友,這些年發生的事,足以讓方清源不用在意楚紅裳元嬰修士的氣場。
當然,在楚紅裳面前,方清源還是弱勢的,所以都是楚紅裳問,方清源來答。
“準備安心去齊雲結嬰,白山這邊有我師傅看著,他如今入了喀爾家,有了這層身份,白山人不會再找清源宗的麻煩。
熊風也準備加入喀爾家,喀爾紹開出了他無法拒絕的條件,沒有辦法。”
楚紅裳安靜聽著方清源說完白山發生的事,然後才有些惋惜的道:
“樂川結嬰是好事,但熊風出走,你就損失了一個元嬰中期的戰力,這一來一回,你就不心疼?”
方清源搖搖頭,天底下沒有單獨一方無償付出的合作,熊風為他拚命,他沒有能力回報熊風,就這麽好聚好散,對雙方都好。
如今大家還有情誼在,總比日後怨懟積累,反目成仇的好。
再說,什麽事都指望熊風也不現實,熊風再賣力,也不可能為方清源去拚命,阻攔何歡宗兩位元嬰,已經他能做的極限,這種事再來一次,你看熊風還甘願否。
自身強大才是硬道理,不能什麽都依賴外援,就算熊風跟著去了齊雲,為方清源衝鋒陷陣,方清源自己實力不夠,他人該看不上方清源,照樣看不上。
方清源將這些意思給楚紅裳說了,惹得楚紅裳妙目連連,方清源這般有心氣,能看得開,很是贏得她的好感。
“伱倒是看得開,等你到了齊雲,多多照應我那呆子師弟,依照你的頭腦,在齊雲這種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想來也能混得如魚得水。”
好嘛,楚紅裳一下子損了三家,損楚神通,損齊雲,損自己。
對於此話,方清源隻當做沒聽到,然後他從仙府中取出三瓶血珀補元丹,放在一旁的玉案之上。
“這是我偶得的延壽丹藥,效果能對金丹修士增壽二三十年,之前在齊雲,我就是靠著這丹藥才攢下了這麽多靈石,現在請楚前輩收下。”
楚紅裳看了看丹藥,語氣微冷:
“延壽丹藥?我南楚不缺。”
“楚前輩不要誤會,這是我的一點心意,剛剛領我前來的楚慎掌門,我能感知他體內的元氣,已經到了很稀薄的地步,雖說能為金丹修士延壽的丹藥很多,但服用多了,就會產生耐藥性,而我這血珀補元丹,另辟蹊徑,楚前輩不妨試一試。”
見方清源提到楚慎,楚紅裳臉色轉暖,楚慎已經快到大限的年紀,雖然這些年也服用過各種延壽丹藥,但該來的總要來,作為楚紅裳看著長大,陪伴了楚紅裳接近五百年的弟子,楚紅裳也不想就這麽讓楚慎歸去。
血珀補元丹,是長生玄青藤蔓轉換魔氣後,才煉製成型的延壽丹藥,跟其他延壽丹藥稍微有些差異,即使楚慎耐藥性拉滿,此丹服下,想必也能增加十年壽元。
方清源一下子給三瓶,自然是對楚紅裳決然為自己出手的報答,當然一碼歸一碼,方清源也不會說,隻憑這三瓶丹藥,就抵消楚紅裳出手的情分,以後楚紅裳若是用得到他,他自然也絕不推辭。
見方清源表示出這等意思,楚紅裳才轉怒為喜,“你倒是有心了,那我就先替小慎謝過你了,你若是有閑暇,可以在我這多住幾日,正好我也可以跟你說說,這齊雲的局勢,雖然我從齊雲出來幾百年了,但總歸比你清楚。”
齊雲的情報嗎?確實該了解清楚,楚紅裳作為楚家自楚震後,第一個元嬰修士,那所掌握的信息,自然也非常深,楚紅裳能跟自己說,看來也沒有把自己當外人。
而且站在元嬰修士的角度看問題,這可比方清源向曹節、許太初了解的深,既然要在齊雲地界刨食吃,情報方面自然不能短缺。
於是方清源看著楚紅裳絕美的臉龐,欣然開口道:
“敢不從命?”
南楚門,四階靈地中,某一處簡樸的洞府之中,楚奪盤坐在陰影裡,像一隻蟄伏起來的蠍子,陰冷的氣息彌漫,真是凍徹神魂。
在他對面,同樣隱在陰影之中的楚無影,給人的感覺則是另外一種,靜謐、和煦、安心。
楚無影的本命,乃是無影閣,他是難得的影靈根,論起資質,比起楚奪還好幾分。
“老祖這幾日跟方清源形影不離,一直膩在一起,你說這其中會不會出問題?”
楚奪陰沉嘶啞的聲音,在楚無影身邊響起,這讓楚無影感到無語,他不知如何回答,只要用一貫的沉默應對。
楚奪倒也沒想楚無影接話,他只是想有個聽眾。
“方清源這小子,當然還要看我的臉色,如今才多少年,就,唉,他才築基時,我就是金丹中期了,如今他都金丹圓滿了,我還是卡在金丹境界,眼下他都要結嬰了,我還是個金丹,你說我要不要也試著結嬰?”
楚無影看著被刺激的楚奪,他想了想,開口道:
“會死的!”
“你!就不會說點好聽的?”
楚奪有些氣結,同時也泄了口氣,是啊,若是他能結嬰,早就結了,何必拖到現在呢。
天劫難渡,心魔更是難除,騙天騙地容易,騙自己難。
更何況,他即使能結嬰,他也不想去齊雲結嬰,因為他心中藏了太多事,齊雲可是去不得。
一時兩人之間有些沉默,楚無影倒是享受這種靜默,若是楚奪不找他說話,他可以一個月都不帶出一聲的。
片刻之後,楚奪又開始念叨:
“雖然理智告訴我不可能,但老祖很久都沒有這麽開心過了,方清源這小子到底有什麽法門?莫非修行了幻術?
不應該吧,老祖比方清源大七百多歲呢?嘶,若是方清源真要結嬰成功,憑借他如今的勢力,師尊樂川跟伴獸熊風,更得田嘗看重,日後也是齊雲貴胄,可以建立一個世家,論起身份地位,竟然也是門當戶對了。
不行,我不能接受,當初我一根手指都能點死的玩意,妄想做我.,無影,我們要行動起來。”
楚無影呆呆的看著楚奪,茫然道:
“啊,你剛剛這麽說,我覺得很般配啊。”
楚奪站起身來,惡狠狠道:
“般配什麽?他就是貪圖老祖的美色,白山出身的家夥,我能不知道他的底色?當年對我百般討好,看在樂川的面子上,我也願意幫幫他,但想做老祖的道侶,我不同意。”
“可你不同意也沒有用啊,只能惹得老祖不快。”
“哼,這小子崛起太快,秘密一大堆,更是三姓家奴,先禦獸後白山,如今又跳到齊雲,棘手的很,我們南楚可不能摻和進去,不行,無影,你去跟老祖說一說。”
“那為何是我去啊?”
“當然是你了,你去只是挨一頓斥責,而我就去就是吃巴掌了。”
楚無影一想也是這個道理,然後從陰影中消失,施展影遁離開洞府。
感知楚無影說走就走,楚奪伸了伸手,我還沒告訴你該怎說呢。
後山,巨大的八角涼亭中,布幔翻飛,山間的大風經過層層布幔的過濾,到了涼亭之中,就變得輕柔,像是情人的手,撫在臉頰上,很是愜意。
青玉案幾上,擺放著一些靈材吃食,新鮮的靈果,還有幾瓶上好的靈釀。
這靈釀不是給方清源準備的,而是楚紅裳的喜好。
方清源正襟危坐,楚紅裳隨意盤腿,豐盈的小腿探出宮裙,白皙的炫光。
先是伸手捏著一枚靈果送入檀口,楚紅裳抄起靈釀,便是噸噸噸,而後愜意將空瓶扔在一邊。
“好久沒這麽暢快了,我每次喝點酒,這群家夥都要勸諫,跟他們一起吃個飯,還要儀態端正,麻煩死了。
倒是跟你比較放松,這是為何啊?”
‘因為我是熟悉的外人啊。’
方清源開口道:
“因為我們是朋友,而你跟楚掌門他們之間,永遠不可能是朋友,朋友合則聚,不合則散,而你們之間散不了,所以做不出朋友。”
楚紅裳哈哈笑了起來,再次舉起靈釀,對著方清源道:
“你說的很有道理,來,為我們的交情喝一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