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轟!
隆隆隆……
灰隼本就被圍追堵截消耗許多,一身傷損未愈,又面對三頭境界高於自己,填補了才華戰力差距的綠毛僵屍,此刻戰至力竭,撞塌山石,堵住洞穴,差點把他自己也給埋進去。
“咳!”
忍不住咳出一口鮮血來,他無力地躺在石頭縫裡,仰望著今夜的皎潔月色,視野的邊緣是三頭屍氣變得有些淡薄,指長綠毛不再無風飄蕩,但整體依舊可怖猙獰的醜陋僵屍。
它們的身上也有著諸多傷創,法器貫穿、器爆傷損、火焰灼燒、金芒斬截……
灰隼這困獸猶鬥之下爆發的戰力,讓幕後者看得不禁心驚。
——那操控著的第四頭,也就是剛剛趕回來的綠毛僵,都下意識停頓在原地,隻遠遠看著,不敢太過靠近,生怕對面還留有奇招,能隔著直接操控的脈絡,真切地傷到自己。
不過事實上,灰隼已經沒有招了。
唯一不為人知的奇招,是監察衛的暗中傳訊之法,已經借著剛剛法器自爆時打出來的機會,偷偷地使用,把自己探查到的關鍵情報給傳遞出去。
任務完成……
灰隼這麽想著,對於自己會死,以及死後屍體多半會被做成僵屍,再在後面被同僚或者上司摧毀這些事情,都沒有情緒上的波動。
因為自己是監察衛的士卒,天生就注定要為監察之事付出一切,這是他早就接受,並理解與為之拚搏的宿命!
他沒有哀傷,沒有絕望,沒有恐懼,沒有忐忑……就是,莫名地,有一點點悵然。
對,悵然!
灰隼微微地睜大自己的眼睛,視野其實已經朦朧一片。
於是,他看著那天空裡的月亮,在這片朦朧裡,仿佛像是回到剛剛出生的時候。
母親聲嘶力竭的嘶吼,父親遠遠傳遞進來的一點絕望悲鳴,這些事情都跟現在這般,朦朧得很。
他實在是無法理解他們為何會如此,明明作為監察衛士卒的人生,是十分美好的,並且遠勝常人的。
他也願意為之付出一切,但是想來,親生父母們不會這麽想。
無法理解,想要理解,或者多少理解一些,哪怕一點點也好,但是,做不到,所以,才會覺得有些悵然。
“吼!”
發現到灰隼這邊睜大眼睛,似要抬手,於是那三頭綠毛僵頓時被操控起來,爆發怒吼,屍氣湧動,綠毛直蕩。
銳利的尖爪,強橫的身軀,讓它們化作可怕的殺人機器,就要破碎山石,撕碎眼中那人的一切!
轟!
它們齊齊攻擊,屍爪可怖陰邪。
然後,各自接了一拳。
於哢嚓噗呲聲裡,一隻隻屍手當場爆碎。
有一道平靜的身影,突兀映入灰隼那朦朧的眼簾之中,仿佛沉靜的山石矗立,讓他突然間不由這麽想到:
或許,我的親生父親,也會有這樣的背影……
他這麽想著,失去了意識。
悵然悄悄散去,莫名隻覺得安心,睡得如同嬰兒時一般。
“是誰?!”
“你到底是誰?!”
綠毛僵背後的人不由發出驚聲,因為眼前的杜恩實在讓人毛骨悚然,竟然在肉身搏鬥之中,完全碾壓同階的僵屍!
要知道,僵屍比起妖獸來,還要更加單純,更加直接,更加粗暴,就是依仗那一身僵硬死肉的強橫霸道,才能在同階裡稱雄!
可結果呢?
在杜恩的手上,它們不比酥爛的大餅強上多少,可謂碰到就碎,擦到就裂,三頭,不,四頭綠毛僵甚至都沒有看清他的臉,就已經被拆成一地的零件。
“雖然因此有些意外,暫時斷了與那幕後者的直接聯系,不過問題不大,在這處洞穴深處,隱隱還有某種隱秘勾連,到時候就是直接打穿進入,也是可以做到的……”
杜恩救人除屍,沒有一點遲疑。
做完了再這麽想著,然後瞥著灰隼那邊,看他一時半會死不了,便決定趁冷埋屍。
神通死地再度浮現,取出那升階替換的三階妖骨鍬,利落地搞起老本行,把四具綠毛僵的零件給埋進去。
雖然是散了一點,但好歹是足秤足量的。
“也幸虧僵屍已經是另一種生靈形式,我除掉它們依舊能產生命數牽連,所以才能埋進去,同化為死地的一部分。”
乾完這活之後,杜恩才去把灰隼刨出來。
“雖然你睡得很香,但是很抱歉,現在需要請你醒來。”
想著之時,他已經從縮納袋裡取出一枚三階的赤葉梧桐果,捏開對方的嘴,捏碎了擠出汁液,直接流入其中,進到胃部。
這種靈果在之前的采鑒裡,已經被他確定有溫煦肉身,療養心神的功效,眼下沒有其他成品恢復丹藥,就只能拿它來湊數。
畢竟是三階下品的,所以治一個築基圓滿的一流翹楚,不說能夠讓他恢復如初,也足以穩住傷勢,使之清醒過來。
“咳!”
咳出喉嚨裡黏著的果皮血痂,灰隼睜開自己的眼睛,便看到身邊站著的杜恩。
“還好吧?”
“還好。”
灰隼應著聲,迅速自檢完,然後起身站起,對杜恩這邊帶有一些職責天性的戒備,顯得疏離地退步。
一邊運功調養,一邊審視對方。
“抱歉,雖然這麽做很失禮,但……”
“習慣使然,我能理解,而且,這種表現也未嘗不是正確的。”
“感謝您的理解,還有,多謝前輩此番伸出援手。”
看灰隼這樣的表現,就知道要是問他任務相關,還有那幕後者之事,大概只能得到一個無可奉告的回答,所以杜恩也就沒有白費功夫,直接進入主題。
“其實論起年齡與輩分,我可能稱不上是你的前輩。”
“這……”
“你就是灰隼,對吧?出身南末,底層修士之子。”
“正是這樣沒錯,閣下是何意?”
因為杜恩畢竟救了自己一命,而且也沒有敵意,刨除監察的教育與習慣使然,他甚至能在對方身上找到一種安心感,所以這裡沒有什麽緊張的應激反應,很是乾脆地承認。
“那就好,我是受你父親的臨終所托,才會過來找你歸還遺物。”
杜恩取出了一個木匣子。
當初石雷臨終瀕死,根本說不出多少話,隻說要他幫忙找回自己的子女,並在最後予以報酬,但是實際的想法,其實就是讓他把跟那些報酬埋在一起的遺物,交給自己那都不知道具體性別的子女。
底層修士的找回,也就只是這樣而已。
灰隼見狀走近,抬手要接過匣子,又覺得不對,於是抬起雙手,在要碰到時下意識退開,然後才發現自己的失態,呼吸變得有些急促,最後才再度抬手,將之接過。
那是一個陳舊的防水匣子。
沒有上鎖,打開來能夠看到,裡面有著三個同樣陳舊,很有年頭的小人木偶。
木偶兩大一小,魁梧的男人,溫婉的女人,小巧的孩子,明顯是一家三口的樣式。
背後還刻著名字,分別是石雷,趙嵐,以及,不同的同音字。
煜,鈺。
再看那小孩木偶,面目是一片空白,沒有多余雕琢綴飾,甚至看不到性別特征。
就是三個普普通通的木偶,讓灰隼一時為之怔然,忍不住抬手去進行摩挲擦拭,像是這樣子,就能夠擦清自己記憶裡的朦朧,照亮實際上自己也沒有親眼見過一面的父母臉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