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魔道的戰鬥開始了。
李啟這時候終於看出來了。
魔道其實……沒有那麽可怕嘛。
一旦正面開戰,在一品們不插手的情況下,想要和魔道打的難分難解,似乎……也不是那麽困難?
隨著第三位魔道二品的出現,萬事萬物也開始被‘操控’。
如果有比較聰明而且敏銳的‘眾生’的話,他們可能會察覺到……自己已經淪為了戰鬥的一部分。
大能者的力量開始在心智,物質,歷史,時空之中穿梭。
你無法在二品的戰鬥之中看見任何的,強烈的影響。
像是一伸手打爆幾十億光年這種事,很少會發生在二品的身上。
除非搏命,否則他們的力量不會那麽顯眼,不會那麽狂躁的表現出來。
而二品的戰鬥更像是什麽呢?
更像是……演化。
有一雙冥冥中的大手,控制著一切,操縱著歷史的方向,
眾生會被交織在一般時空之內,直到某一位撤銷變革為止。
超新星爆發是如此的壯闊,在太空中能用裸眼便看到那超越星系的壯闊噴發,所在地的所有星系都比不上這般耀眼的爆發,噴發可以輕易的長達數千光年。
從旁邊看去,就像是一道沿著信息旋臂內緣延伸的光線,在恆星的周圍豎起了一道寬度能達到百萬公裡,長度達到數千光年的高牆。
多麽宏偉,對吧?
可是誰在操控超新星爆發呢?
是那些最細微的,最不起眼,存在於一顆蘋果往下掉落這種最微小的小事之中的‘背後真相’。
不管是超新星爆發,還是一顆蘋果往下落,其背後都是‘他們’在操縱。
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包括我和你的相遇,一切都是人為的,他們早就分析過萬物的特征,顯然如此,包括所有生命的行為和反應,所有物質的軌跡和變化,以時空許多維度為軸而進行的轉動正在進行著。
世界就像個人偶,他們知道按下什麽鍵,人偶就會做什麽樣的動作。
物理規則,歷史發展,甚至是人心的思維,都在他們的掌握之中,他們的戰爭沒有任何特別的壯闊景象,卻又比一切都震撼人心。
李啟沒有操縱歷史,那是魔道要做的,李啟要做的是捍衛歷史。
不過,在這樣的戰爭之中,李啟突然看見了……一些,怎麽說呢?
或許可以稱之為:‘監視者’。
那是由黑金色的金屬所打造的神秘事物,和整個宇宙平行存在,輪廓優雅,乾淨利落的線條似乎彰顯了某種幾何之美。
但就和歐式幾何和非歐幾何會有差異一樣,這台黑金色的金屬所打造的事物,遵循著不同的幾何規則。
一根根彎曲的龍骨,還有無數的能量脈絡組成了這台機器本身,和宇宙比起來,這台機器看起來就像一頭在沙灘上擱淺的巨鯨。
宇宙是沙灘,它是巨鯨,被困在這裡,無法行動,只能借由周圍鏈接在他身上的各種管道和外界溝通。
這台機器因為這些‘管道’和‘脈絡’,因此身邊多出了一團團的,亂七八糟的網格,是由許多能量管路和實體管道構成的。
在某些位置,這些外掛的東西從虛無的歷史之中一直延伸到現實世界,上面掛滿了讓人眼花繚亂的設備,許多地方還纏繞著一團團麻花似的裝置的輸送管,有一種讓人看了後好像會患上密集恐懼症的架勢。
而且,在中還有很多正在辛勤工作的修行者,他們的身影遍布每個角落,有人站在機器的高有人留在時間流上,還有人在無數設備、器材和配件構成的迷宮裡穿梭。
維度迷宮之中,他們在臨時搭建的狹窄通道中飛行,還有很多人直接站在了李啟和魔道的戰場邊緣。
他們就在那邊晃來晃去,在稍遠處,一小群人圍著一塊便攜式大型顯示屏,對著上面的信息打手勢,顯然正在開會商量著什麽。
人們都在從容不迫、踏踏實實地乾活,整個現場忙碌而又有條不紊。
他們在觀戰,借助這台機器觀察著李啟和魔道的戰爭。
在歷史的縫隙之中,在時空的節點之上,在戰場的任何地方,他們借助那台巨鯨一樣的機器,閱覽李啟戰鬥的無窮可能性。
並且,一條龐大的,幾乎無法形容的巨大能量洪流貫穿其始終。
李啟掃了他們一眼。
那就是……諸界樞機。
旁邊的觀測者,那些一邊開會,一邊維修,一邊觀測的人,是監天司?
人道還真是挺閑的啊。
不過,李啟從中還是看見了諸界樞機的處境。
確實……這東西幾乎無法干涉外面。
這玩意兒,是一個懸浮於宇宙之上,和宇宙平行的‘鏡子’,被宇宙壓製而無法動彈,但卻能夠映照出很多東西。
只是,看起來損耗很大啊,從那些不斷維修的人看來,諸界樞機似乎受創頗深。
是人巫之戰帶來的嗎?
不過,現在不是看他們的時候,還得和魔道繼續戰鬥。
李啟收斂心神。
與此同時,觀世音菩薩,在這一瞬間降臨了。
戰局開始傾斜。
越來越多的二品參戰,於是,戰局變的更加立體起來。
歷史開始分叉,可能性糾結在一起,各種結局之中都出現了大量的過道和小路,比任何迷宮都要複雜。
每個二品都必須踏遍這整個迷宮,一分一厘也不放過,否則根本就不可能理解這場戰鬥發生了什麽。
無法理解,自然也就無法參戰。
而這個迷宮每分每秒都在以高納德箭頭的速度不斷遞增自己的複雜度,每個二品的算力都必須用在糾結的歷史之中,判斷哪個節點會影響到關鍵局勢。
大能者們沿著歷史的分叉一個個搜索過去,他們很清楚自己在找什麽。
他們不時停下來,用熟練的動作拆開某一件感興趣的事物,或者尋找某個事件和或者人物背後線路的源頭。
歷史和時空的結構設計被他們所理解,融匯在裡面——大能者將整個宇宙攤開做成設計圖,把這些平面圖仔仔細細看了個遍,每個細節都審視了一番。
然後他們了解了。
那之後,他們參戰了。
這是一場二品之間的混戰,盡管對現實宇宙來說,似乎什麽都沒有發生,但其實也發生了很多事情,只是這些事情都被抹消,未來和現在,過去與未來同時存在。
一個蘋果同時以‘掛在樹上’‘腐爛’‘落到地上’‘發芽成新樹’之類的狀態同時存在,而區分二者之間的僅僅是類似於‘時間切片’一樣的狀態。
而每一個狀態的蘋果,都會成為二品們的‘棋子’,用來營造他們所需要的環境。
所謂的二品大戰,本質上就是環境的改變而已。
並非是兩頭猛虎之間的對決,那只不過是個體的武力而已。
而是雨林和沙漠之間的對決,沼澤向外蔓延,風沙化和水土流失也在不斷逼近雨林,環境正在戰鬥——
猛虎在這其中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這一切的戰鬥的背後,是風,是雨,是雷霆和水土變遷,是一切和一切的自然現象,猛虎也好,兔子也好,猴子也好,樹木也好都只不過是順應著環境改變,適應環境而進行變化的普通生命而已,是環境的一部分,和路邊的石子沒有區別。
這比三品的大戰更加樸素。
三品的戰鬥,說到底還是要進行術法神通之間的比拚,雖然可以在時空節點上四處穿梭,但一般都是本體出面戰鬥,只是可以通過戰場的變化來影響更多的現實,進而為自己和自己的目的創造更多的優勢而已。
但二品的戰鬥……連戰鬥本身都已經不存在了。
他們自己做自己的事情,比如李啟製造啟殿,又比如心魔在啟殿眾人的內心裡一直在搭建夢想之城。
等他們做完了,要麽發現自己做的是無用功,要麽就贏了。
如果贏了,那自然最好。
如果是無用功,那只不過是找件事重新來過而已。
說是戰鬥……都很不貼切。
比如現在——
“打起來了,你還在這裡喝茶嗎?”沈水碧看向李啟。
“我正在打啊。”李啟笑著說道。
“戰場好像沒有蔓延出來。”兔子看了看天上。
“錯了,我們就在戰場中央。”李啟解釋道。
說著,李啟端起手裡的茶杯,往地上一倒。
茶水還沒落到地上,就消失了。
沈水碧輕皺眉頭,伸手掐訣,算了算天時。
“天時篡動,剛剛那杯茶,性質改變了?也就是說,我們周圍也在不斷產生異動?”沈水碧看向周圍。
這種情況,其實並不算罕見,對四品來說也不算危險。
類似於什麽‘異次元裂縫’或者‘異常事件’之類的東西,在很多地方都會出現。
某種其他的力量突然出現在某個文明,或者是某個國家突然發現一棟房子裡連接著異常次元,可以進去探索,甚至是進去獲得某些力量。
異常入侵,各種詭異的事件出現,偶爾錯動的空間,不時出現的幻覺,但……一切都好像是假的一樣,現實依然在運轉,並不會出現什麽特別的狀況。
只是有些幸運兒。
他們會通過睡夢中聽到呼喚做出了應答,夜深人靜時不小心看向了鏡子,出入電梯的時候不注意落單了。
然後,等待他們的便是光怪陸離。
比如說,有一位凡人逃離了自己的家,在家裡發生火災的那天晚上開始了自己的逃亡。
他們掉過車頭,我們便逃離了城市裡的熊熊大火,逃離了過去的所有晦暗,逃離了過去的全部鬼影,我們幾乎什麽東西都沒有帶,對於將來沒有打算,對於已經發生的事沒有做出解釋,因為……那是他們自己點的火。
他們寫信給自己的兄弟,寫信給銀行,然後就收到了一封正式的信和兩組法律文件。
但這些凡人沒有閱讀這些文件,甚至於幾乎連瞥都沒有對它們瞥一眼,因為在他潦草地簽上姓名之後,這些紙也燃燒了。
自那以後,外界似乎平靜了,不再有事情來找他,他好不容易過了一年左右不牢靠的平靜日子。
接著,又出現了一些變動,他又被迫遷往別處,再遷往別處,直到動亂結束,我們總算來到一個安寧的地方,最後來到這個小小的湖邊勝地,重新得到寬慰,安頓下來,繼續過我們那種寶貴的、沒有什麽變化的平靜生活,把我們自己完全封閉起來,不需要,也不想要任何別人。
這一切都是因為當初他們在自己衣櫃裡看見的東西,他們相信自己一定被詛咒了,在燒掉了房子之後,才有了這一年的安寧,在這裡美麗湖邊。
只有在這湖邊,才有了安寧。
但,最近又開始變得焦躁不安,重新又克制不住的開始回想往事。
心底有那麽一丁點兒大的一塊烏雲——就在那兒,揮之不去。
然而,家人們互相之間卻壓根兒不會提起,他們都很克制,要是以後哪一天控制不住想要說出來的話,那他們肯定會在還沒有來得及說的時候,先把自己的舌頭割下來。
直到有一天,一天晚上,他們無法入睡,因為心裡太緊張,因為害怕做惡夢,害怕夢見他們無法正視也無法控制的景象,害怕夢見那些我想要永遠忘掉的事情。
於是,在黎明前夕我當真迷迷糊糊睡著的時候,在他們的眼前似幻燈片一一滑過的,是無數次想要忘掉的場景。
一直到很多年之後,這座湖邊宅邸變成了有名的廢墟,裡面住著幾個瘋子,據說他們曾是優雅體面的人,但有家族遺傳性精神病。
再有很多很多年,幾個年輕人前來這座古董宅子裡‘試膽’——
另一個世界的大門,悄然打開了。
其中氤氳著許多的念頭,夢境一般的思緒,詭異的物理法則,完全不同的生態環境和幾乎可以摧毀人心智的土著生靈。
但這種事不是個例。
這是兩種法則,兩種‘道’在碰撞產生的戰場。
李啟這邊,魔道這邊,正在傾軋所有的維度,所有的歷史,因此而誕生的詭譎之事數之不盡。
不過……這並不是熱戰。
兩邊都只是在做自己的事情而已。
李啟這邊,已經快做完了。
他的真正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