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要打白工,也得給個目標吧。
而且看巫鹹的樣子,大概率這玩意兒也是其他一品的造物。
靈道的一品……沒見過啊。
巫鹹對此當然不會隱瞞,但那個東西顯而易見是無法用言語進行描述的,因此他開始了自己的演道。
在他的演示之中,李啟看見了玄之又玄的事物。
如果將其比喻成聲音的話,那麽這聲音是如此清越和生動質樸,令聽者佇立。
似乎是宇宙的理念在發出深沉的低吟,這種美妙的吟唱聲交織著清脆的感歎,一定是萬物之神降生的頭一天裡發出的啼哭,是最初之神在出世後無意識中發出的。
在這個聲音發出來的時候,整個宇宙裡一定回蕩著創世的交響,最終留下了重子聲學振蕩這種創世的余音。
這純粹美妙的宣告是如此的震撼人心。
同理,如果將其比喻為畫面的話,其視覺的完美,更是令人驚歎,那是現實絕對無法出現的完美圖案。
怎麽說呢……現實裡的‘紅色’,其實並不是那麽純粹,每一個紅色之間都夾雜著其他的顏色,這是因為物質本身就不純粹,光的波長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產生變化,所以一幅畫裡面的紅色不可能只有一種波長,只能說勉強達到‘類似’的程度。
只不過,凡人們的觀測精度不夠,所以看不太出來而已,而對李啟這種大能者來說,他們對於畫面精度的要求是很高的。
然而,在這幅圖卷之中,紅色是如此標準,一點雜色都沒有,那是如此的純粹,所有光的波長都是完全一致。
其中的幾何圖形也是一樣,標準,完美,都是現實世界絕不可能出現的圖案。
彭羅斯三角,歐氏三維流形,內克爾立方體,真正的‘圓’,實現了無限的圓周率。
那是怎樣的狀態?
不管是那聲音,那圖案,都是隻存在於‘理念’之中的事物。
理念是完美的,而現實是不完美的。
現實只是對理念的拙劣摹仿。
世界的根本乃是‘理念’,一種客觀自在的規律,絕對的標準。
精神性的存在是比物質性的存在更高級的,因為物質都是有朽的,而精神理念就像數學一樣,是永恆不朽的。
現實有形事物是對理念的分有和模仿,是低劣於理念的事物。
而此刻展現在李啟面前的,就是純粹的,絕對的。
現實的事物,是低劣的,難以留下真正的印記。
盡管在這個世上,物質和精神在某種事物中交替,但是,在李啟所看見的靈道圖景之中,這種論點全然是短視的、膚淺的。
物質只不過是臨時的、過渡的,注定要停止的東西。
或許看起來,太陽是主宰,正如同物質是主宰一樣,可以看見那燦爛輝煌的陽光,太陽的光明是絕對的,陰影和黑暗是不存在的,不過是介於太陽和某種東西之間的雜質罷了。
但在這表象之下,物質本身必然是會‘腐朽’的,物質的變化會隨著時間而慢慢的積累死亡,所以,一切物質的結局都是灰暗,永恆的寒徹和黑暗,生存於物質之中的生物,對他們來說,變化是真的,永恆則是假象和謊言。
盡管這些生命們總是會去本能的想象,認為物質和各種可能性,會像像是太陽一樣在永恆的黑暗中燃燒。
但是,對於黑暗的宇宙而言,太陽只不過是一點燭光,有一天這蠟燭會燃盡,太陽會耗盡,於是那永恆的黑暗便會重返。
這就是普通物質生靈的注定未來,太陽是一個現象實體,它存在了,所以肯定會結束其存在,因此說太陽本身是悲劇性的。
如果每一種現象實體都從宇宙中消失,世界上也就什麽都沒有了。
於是,對這些生活在物質世界的生命來說,他們從根本上是悲劇性的,因為它是暫時的,必然要終止其生存,其生存本身就意味著停止生存,這是一切悲劇的根源。
但精神,理念並不是這樣。
精神和理念的存在,證明了悲劇的不存在。
因為,沒有了變化,沒有了死亡,這樣一來,嚴格地說,就沒了悲劇。
宇宙中沒有悲劇,世間萬物之所以會具備悲劇性,是因為怕死。
但是對精神和理念來說,太陽將會永遠燦爛,無論有多少雲翳遮攔,它都永遠光輝燦爛,於是,不管是腐朽還是死亡,都沒什麽可怕的了,在理念的陽光下,甚至死都充滿了陽光,陽光是沒有完結的時候的。
在理念的陽光下,天地生生不息,這樣的湧動不會休停,其浪潮不可遏止,年年拋撒出生命的種子,落地生根,留下年輕的可能性。
物質於是就這樣被理念所統轄了。
和理念比起來,現實那些煎熬出的‘物質’,只不過是那副美麗錦繡的背面,和理念一比,便相形見絀,充其量是傳達其意思,難以再現其完美的姿態和狀況。
李啟見證了巫鹹的演道所要表明的一切。
然後他歎了口氣:“還真是……挺虛無的啊。”
“但他們的確存在,不是嗎?他們和魔道類似,都認為世界是精神性質的存在,區別只是他們並不為自己是唯一的精神。”巫鹹答道。
對靈道來說,他們承認精神的第一性,但和魔道不一樣。
魔道認為自己是絕對的意志,世界是自己意志的延伸,自我意識本身便是這個世界的詮釋,睜眼花開,閉眼花寂,我即是世界存在的原因,世界無法脫離我而獨自存在。
這種理念造就了魔道無法無天的模樣,盡管魔道有著各種各樣的人,其中好人也不算少,但就算是人,在這種‘唯我’的理念下,也很難和其他事物相處。
而靈道則和魔道類似,也認為世界是精神的,但他們認同的是客觀存在的‘精神’和‘理念’。
自然,生命,社會,文明等一切事物都是這些客觀存在的精神和理念在其運動變化過程中的外化、體現。
這種理念是現實世界的本質和核心,它是自發地發展並涵蓋一切事物。精神不僅是人類意識的產物,也是社會歷史、自然界發展的動力。
‘道’就是這樣一種理念,利用這種理念,就能夠讓現實為之改動。
在魔道看來,精神的最高點是意志,而自我的意志將會是精神存在的唯一地點。
但在靈道所展現出來的一切中,精神的最高點不是自我意識,而是一種廣泛存在於天地之間的‘理念’,這種‘理念’既是規則,也是現實本身。
就好像那句:“雕像本來就在石頭裡,我只是把不要的部分去掉。”
又或者:“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這些東西作為理念本身就是無形而不朽的,物質所做的不過是拙劣的模仿而已,再巧妙的工匠,在石頭上也無法雕刻出和理念一樣美麗的事物。
但他們可以精進自己的手藝,讓自己雕刻的盡可能‘符合理念’,這樣雕塑就會顯得越來越美,這就叫‘技近乎道’。
理念,就是道。
包括人也是如此。
就算有人外表是胖,但內在或許是是瘦的,你有沒有想過每個胖人的內部都有個瘦人?就像有人所說,每塊石頭裡都有座雕像。
如果把這件事從胖瘦之上抽離出來,是否可以理解成,每個人體內都有一個‘真正的自己’,而那個自己就藏在物質身體這塊‘石頭’之中?
所以,作為一個逐道者,需要做的就是‘把不要的部分去掉’。
從物質的軀殼之中挖掘出理念的自己。
把‘天成的理念’找出來,讓自己從雜亂的文字,變成‘藝術’。
巫鹹對李啟說道:“我想要的,就是靈道一品所鍛造的絕對精神,這是和欲界與無色界天同等級別的事物,也只有這樣的事物,其價值才能夠換得到欲界。”
李啟點了點頭:“我已經明白了,那就請巫神稍後吧,只是我有個問題,欲界畢竟是巫神從我這裡拿過去的,給我一點優待沒問題吧?”
“行,我可以答應你,相同條件下,我一定會給你。”巫鹹答應道。
李啟也只能歎了口氣,隨後,他離開了巫神山。
幾乎是下一個瞬間,李啟就到了北極。
天下極北,靈道所在。
這裡曾經是北極妖族的家鄉,但北極妖族最後沒有走向妖道,而是朝著靈道的方向前去了,最終,北極妖族們消失了,進而出現的便是‘靈’們。
為什麽會有‘靈魂’,‘真靈’這些說法?
因為,現在的真靈和靈魂,其實都是靈道研究出來的,在很多很多年之前的太古時代,眾生是沒有真靈的。
他們的思維完全根植於思考器官之中,比如人族的神經系統,摧毀了這個,也就摧毀了心智本身。
後來,靈道研發出了‘靈’這一事物,將思維和精神從‘物質肉體’這個腐朽的石塊之中抽離出來,做到了‘把不要的部分去掉’。
這就很厲害了。
靈道在遠古時期,可以說是一舉推動了‘長生’這一結果的誕生,現在很多長生法,例如道門的陽神法,還有很多出竅法門,都是靈道的研究成果。
來到了北極,李啟看向周圍。
周圍……
嗯?全都是,土著?
該怎麽形容周圍的景色呢,這裡簡直就像是域外一樣。
沒錯,說是域外一點問題都沒有。
李啟站在北極的大洋上,看著遠處的海岸線。
一層薄雪下,那些帶著死灰色的海岸線從眼簾中逐漸浮現。
在遠方地平線上,一抹夕陽輝映著寒冷的天空,星星微弱,而燈塔更加閃耀,像信號一樣。這是北極最西角的燈塔之光。
“不是靈道,這是域外的偷渡者。”李啟只是掃了一眼,就已經得知了這裡生活的人的具體情況。
如果李啟想的話,他只需要多看兩眼就能將這些地方看得通透,這就是真知道韻的力量,不過如今的李啟並不願意濫用真知。
真知,是天魔的一隻眼睛,所以還是算了吧,而且比起那些,李啟更願意用更普通的方式去體會北極靈道的具體狀況。
所以,他收斂了力量,踩著水,走到了岸邊。
岸邊有陣法禁製,應該是設置來防止入侵者的,所以李啟也沒有強闖,而是在外面喊了一聲:“開一下門!有人來了!”
這時候,陣法內冒出來十幾個人,他們看向李啟,說道:“你是誰?為什麽而來?”
“我是來自巫神山,是來這裡做情況取材的,想要來這裡看看具體,有償。”李啟也不遮遮掩掩,搞什麽扮豬吃虎那套,直接了當的擺明了車馬,然後還提出來了一把七品法寶。
他現場捏的。
雖然不至於到什麽地方都宣揚自己是個大能者,但李啟也不喜歡搞那種假裝凡人反而被別人上臉色的戲碼。
直接擺出巫神山的身份,就能嚇退一堆人了。
果不其然,這群明顯的偷渡者一聽見李啟的身份,又看了一眼他提出的法寶,馬上就慫了。
不僅僅是慫,而且還帶著討好的意味。
因為李啟身上的氣息是做不了假的,那確實是來自天下大道統的氣息。
或者說,如果李啟作假了,那麽……說明李啟也起碼也具備讓他們看不出來的能力,這個時候最好還是不要招惹他比較好。
於是,他們收起了武器,說道:“前輩,抱歉,都是為了安全起見,希望能理解,您想做什麽調查?”
“我來看看北極生存的到底都是些什麽情況,來探尋和靈道的相處,不過你們應該聽不懂,所以你們只需要招待我就行,我對你們沒有惡意。”李啟說道。
語罷,他直接將那件七品法寶丟了過去,穿透了陣法和禁製。
顯而易見的,東西能過去,李啟也能過去。
於是,這些偷渡者立刻打開了陣法。
他們可不想敬酒不吃吃罰酒。
於是李啟走了進去。
可以看見,這裡的確充斥著偷渡者。
在天下的北極大陸上,絕對不止這麽一個聚落。
靈道似乎對這裡沒有進行管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