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還真會吹牛。
他的功法或許真的能感知生機,但李啟知道自己的生機也會融於自然,不是那麽好發現的。
但恐怕就是因為他有這麽一個感知的能力,所以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這才走出來隔空喊人,看看到底有沒有人來。
畢竟,如果真的是確鑿無疑的知道有人跟蹤的話,李啟估計這幫人應該會直接設伏反殺,不會站出來廢話。
但李啟也不準備追究這些,他乾咳兩聲之後,走到眾人跟前,說道:“我此次只是想尋找一些糧食,但集散地不夠,我尋思著跟著你們可以到更大的糧食產地直接想辦法,卻不曾想到你們也有妙法,能發現我,倒是鬧出了些誤會。”
“我絕無歹意,想必諸位也能看得出來。”李啟說道。
那壯漢從跪姿起身,回答道:“那是自然,我等絕無懷疑!”
廢話,若是此人真有歹意,自己等人一息都撐不過。
此人,實力絕對和門主是一個層級的,都是超凡脫俗的存在!
“原來前輩是想做生意,那便由我金浪門為前輩引薦一二即可,不知前輩需要多少糧食?我們上車詳談?”壯漢對李啟說道。
“也好,我們上去談,不知道你們金浪門,能不能拿出三十萬石糧食?”李啟一邊跟著他上了馬車,一邊說道。
三十萬石!
這個數字把壯漢嚇了一跳。
整整三十萬石糧食,這可不是個小數目!
做個簡單的計算就知道了,三十萬石,約莫三千多萬斤。
假設一人一天隻吃一斤糧食,那就是,那十萬人口需十萬斤,約莫一天吃五十噸,夠吃三百多天,也就是十萬人一年的口糧。
當然,這個世界的人,因為功法等等原因,飯量比較大,實際上一天能吃三斤糧食,大肚漢能吃五六斤,也就是說,三十萬石,大概是十萬人一百天的口糧,或者足夠整個廣陽城所有人吃兩天。
假設是十萬人,就算從現在開始吃,都夠吃到下一季靈米收獲了!
只是壯漢不知道,李啟確實是準備讓十多萬人吃到下一季收獲。
“這位前輩,一石糧食約莫百錢,這麽一算,三十萬石糧食,得三萬金了,這資金,恐怕沒幾個糧商能一次性拿出手的,就算是籌措也得一月以上,不知前輩可否等得?這資金又是否足夠?”壯漢小心翼翼的問道。
他刻意忽略了‘送給李啟’這麽一個選擇。
三十萬石糧食,廣陽城裡,沒人送得起。
“三萬金嗎……”李啟皺眉,他身上倒是確實有價值三萬金的東西,但那些東西都不是輕易可以出手的,至今三萬金的現金,鬼才會在身上揣三萬金的現金啊。
一金,大概是小半斤重的金餅,三萬金可是一萬多斤重的金子,足可以見得三十萬石糧食有多值錢。
李啟一皺眉,看的那壯漢膽戰心驚,生怕李啟買不起,又急著要,乾脆生出歹心來。
但是他又有些奇怪,這種大高手,為何會開始籌措糧食?
籌措糧食,一般有兩個原因。
一,那就是手下養著一批勢力,有幾千張口等著吃飯,但這種一般都會固定好糧食渠道,不太可能突然需求大量的糧食。
第二個原因,那就是賑濟災民,可最近有災民嗎?
好像有。
鎮關附近是聽說有災民,但數量沒多少,真正湧到廣陽城的也就幾千一萬人,連點水花都濺不起來。
除了街上多了一些乞丐,人牙子那邊生意好了些,勾欄女閭價格便宜了不少之外,也沒什麽特別的改變就是了。
對偌大的廣陽城來說根本不算什麽。
等等。
壯漢想到這裡,突然意識到了什麽,他抬起頭,對李啟問道:“前輩莫非是要賑濟災民?三十萬石,正好夠十多萬人吃到下一季靈米收獲,難道前輩是?”
“你倒是機敏,確實是這個用途,放心,我也不會強搶你們的,你帶我過去,與你們門主商談,雖然我沒有三萬金,但應該也可以用別的東西對抵。”李啟說道。
壯漢肅然起敬,拱手說道:“前輩高義,救下十多萬人,此等功德,不知多少人會為你立生祠造神像,日夜為前輩祈福。”
“說那些沒用的做什麽,還是趕緊帶我去你們駐地吧。”李啟說道:“路上,可否為我介紹一下這廣陽城的糧食市場,也好做判斷。”
“自無不可,先生有事請問。”壯漢說道。
車隊繼續出發,李啟則和壯漢在車上交談起來。
一路上,或許是出於恐懼,又或許是出於敬佩,但他對李啟的問題基本都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只是李啟也沒有全然采信,只是默默記住,以後可以當做參考。
那壯漢自稱叫做狄旦一,是金浪門的主事之一,修行的是最大眾的武道,修為已經達到了練髒,已經精煉兩個髒腑,分別是腎髒和肺髒。
也就是說,再有三個,他就進入了‘先天武者’,到了九品了。
這個修為,在金浪門已經算是一頂一的高手,哪怕在廣陽城,也是排的上號的江湖高手,所以才有資格當一方運糧隊的主事,手裡每日吞吐幾千石糧食,一年經手上百萬石。
而金浪門的門主,就是一位先天高手,也就是武道九品,和其他二十幾位九品組成了糧盟,二十幾個幫派勢力聯手,各自掌控了廣陽城的一部分的糧食生意。
而就是這個糧盟,壟斷了廣陽城的所有糧食生意。
人之一生,衣食住行四大樣,是絕對不可或缺的,由此可見糧盟能量,糧盟的背後,甚至站著廣陽司徒!
也就是說,有一位官府背景的八品在背後撐腰!
可見其勢力之大,在廣陽城足以算得上是手眼通天了。
只是,糧盟勢力雖大,內部卻也不是鐵板一塊,在廣陽司徒這位八品的掌控下,雖然外表沒有矛盾,大家協力維持著糧價穩定,沒有鬧出亂子。
但實際上,糧盟內部,大家各自掌握的渠道也不一樣。
譬如金浪門,他們能插手糧食貿易,是因為金浪門背後有好幾十個村子在撐腰,這些存在都是金浪門的鐵杆支持者。
村子裡的鄉老是金浪門的中層,年輕人出村基本上都是為金浪門當普通幫眾,村民種的糧食多半是金浪門負責賣出。
依著這些村子,輻射到了更多的村子願意隻給金浪門供貨,其中甚至包括了一座縣城,都是金浪門的勢力范圍,他們以這些地方為根基,在廣陽城佔據了一席之地。
這些算是背景。
糧盟的二十幾個勢力,各自佔據一些糧食產能,少的一年只有百萬石,最多的一家是個家族,叫做廣陽張家,產量有接近千萬石。
二十幾家加起來的總產量,約莫在五六千萬石左右,足夠廣陽城一年所需,還有些富余。
而廣陽張家,就是那立柱之人。
之前李啟在廣陽城看見的二十丈巨柱,上面刻著一萬隻蝙蝠,名為“萬福來朝”的那個,就是張家立起來的。
至於金浪門,大概在三四百萬石左右,處於中上遊了。
狄旦一說道:“也就是說,前輩,你這一下,就要拿走金浪門這一年一成的總產量,這確確實實不是能輕易拿出來的,至少糧盟絕大部分勢力拿不出來。”
“或許只有那家千萬石的可以滿足你的需求。”狄旦一對李啟攤手,表示實在是沒有辦法。
李啟聞言,一隻手扶住額頭,揉了揉太陽穴:“怎麽會差這麽多,按你的說法,各家人員,高手和勢力都差別不大,如果當真有人吃了如此多的份額,你們怎麽忍得住的?”
狄旦一點頭,附和道:“我也覺得奇怪,他們的勢力范圍,金浪門也很清楚,絕無可能產出這麽多糧食,但偏偏他們就是能拿出這麽多,只是門主不肯告訴我們,關於這些事情,恐怕只有前輩親自去問了。”
李啟聞言,隻覺得頭痛。
糧食的事情,看起來好像是有眉目了,但此刻,時間已經過去了十個時辰,希望白犀軍那邊收到了自己的消息,不至於因為自己沒回去而陷入恐慌。
十多萬人沒糧,光想想就可怕。
當務之急,先聯系到金浪門門主,看看用什麽手段能讓對方幫自己聯系到廣陽張家。
以廣陽張家那年產千萬石的巨大產量,提出三十萬石的糧食應該不是什麽太困難的事情,擠一擠應該就有了,大不了再讓金浪門補上一些,總是夠的。
至於能不能讓他們賣給自己,李啟倒不是很擔心。
他身上雖然沒有多少金子,但比金子貴的東西多了去了,湊一湊,三萬金的東西應該還是能湊出來的。
並且,這些東西,換金子好換。
金子想買這些東西,那可就不好買了,有價無市四個字可是很有道理的。
除了李啟這種特殊情況,應該不會有人出賣這些修行者才用得上的物品,來換取一些凡俗中也才有意義的金子。
一路上繼續交談,一直從早晨走到了中午,待到要吃中午飯的時候,終於到了金浪門在外邊兒的駐地。
這裡似乎是他們倚靠一座山,修建的糧倉,只是此刻是空的。
李啟當然不覺得這裡是狄旦一這一行人原本的目的地。
估計和自己聊天的時候,他已經示意改換目的地,把原本的目的地換成了這個空了的糧倉,讓自己有歹意也沒辦法。
緊接著,狄旦一對李啟說道:“前輩在此稍作等候,我這就去通知門主,最遲兩個時辰,一定趕到!”
“勞煩。”李啟點頭,如此說道。
“哪有什麽勞煩一說,這筆大生意,金浪門定不會錯過,一定幫前輩辦的漂漂亮亮的。”他拍著胸脯說著,然後飛快的跑了出去。
看得出來,他快繃不住了,雖然表現的很自然,但和李啟待在一起,顯然給這位金浪門主事帶來了極大的壓力。
沒過一會,整個房間就只剩下李啟一人了,附近好像連仆人都撤走了。
李啟站起來,環顧四周。
雖然只是修建在糧倉旁邊的莊園,但該有的都有。
這莊園一面臨湖,那邊長塘畝許,種荷芰,沿堤有芙蓉。
小室三楹,安置茶灶,庭宇蕭疏。
一個人都看不見。
這讓李啟心裡都忍不住打起了嘀咕。
不會跑了吧?然後把自己放在了這裡然後全部收拾家夥事搬家了?
應該不至於,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金浪門那麽大的盤子呢。
一念及此,李啟乾脆就坐了下來, uukanshu 靜靜等待金浪門的老大過來。
這也讓他有些感歎。
幾曾何時,他在面對一方生意的主事的時候,態度都得是點頭哈腰的,而現在形式卻顛倒了過來。
今非昔比。
曾經的他,能做的最大的好事,就是給鄰家小孩一碗肉湯。
現在,已經能夠一肩抗起十多萬人的性命了。
不過對李啟而言,這二者並無區別。
兩件事,都只不過是做力所能及的好事而已。
區別只是自己的力量不一樣,所以“力所能及”的范圍也不一樣。
九品,對這個世界來說,已經算得上一方高手了,能夠身居高位,萬人簇擁。
只是,廣陽城這邊,好像比不上綠山國的清霧城。
清霧城的九品數量,比這裡多太多了,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
清霧城的九品是千裡挑一的話,這裡就是萬裡挑一了。
是清霧城特別強嗎?還是說有特殊的地方?
李啟想著這些,同時心裡也算計著之後該如何處置。
三十萬石糧食,用什麽換比較好呢?
自己身上有什麽東西是不需要的,又能用來交換的呢?
李啟思考著這些的同時,時間也緩慢過去。
很快,半個時辰過去了。
李啟抬頭,看向屋外。
卻見,門外一輛馬車駛來。
狄旦一在前方引路。
李啟見狀,坐了下來,等待對方進來。
但他卻看見,馬車上下來一個人。
一身白衣,風流倜儻,手拿折扇,俊朗帥氣。
這人李啟見過。
王柏煙!
五級浮屠之上的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