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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道長途 第244章 巫楚(八K五大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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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腦被掏空 分类:仙侠武侠 更新时间:2024-08-27 01:21:57 来源:搜书1

那幾位大宗就看著虛無之中飄來種種美食,都是些對三品來說也是奇珍的食物,並且處理的極為細致。

蓬萊仙茶,杜陵美酒。

芳菰精稗,霜蓄露葵。

玄熊素膚,肥豢濃肌。

蟬翼之割,山鵽斥鷃。

珠翠之珍,芻豢腯牲。

芳以薑椒,拂以桂蘭。

搴芳蓮之巢龜,鱠西海之飛鱗,臛東淵之潛鼉,烹漢南之鳴鶉。

東西不多,剛好夠四個人吃,但樣樣都是精品。

李啟以為自家老師是和他一樣,操刀子和人火拚去了。

但實際上祝鳳丹正在宴請吃飯。

畢竟,不管再怎樣……

出來混,能打又怎麽樣?

祝鳳丹再能打,打得過三個負責鎮守巫神山山門的大宗嗎?

這可不是官位水貨,是三個實打實的飽經風霜,身經百戰,能夠被巫神們安排鎮守山門的頂梁柱。

所以,打架是不可能打架的,不然肯定會被三個人聯手摁在地上錘。

而且打完了,秩祝回來,搞不好還要被罰去歸墟看門。

祝鳳丹怎會做這種事情?

那就只有另辟蹊徑了。

但是,祝鳳丹是祝人啊。

也不知道祝鳳丹和他們說了什麽,竟然讓他們默許了李啟的行為,沒有繼續阻攔,也不曾通報秩祝和巫神們。

僅僅只是提了提人情的事,卻見一位大宗說道:“你的徒弟,還真是,和你一模一樣啊。”

祝鳳丹放聲大笑:“哈哈哈!就兩天前,還有人說他和我一點不像呢。”

那位大宗搖頭,感歎般的說道:“真有人這麽說?那他應該和你不熟。”

“畢竟,和你現在是一點不像,但和你八品的時候,真是一模一樣……”

另一位大宗馬上接話:“是呀,你小子那時候,性情穩重卻神采飛揚,待人和善,以公為己道,可惜現在……”

這三位大宗都知道祝鳳丹昔日的道途。

四方盛德,宜割私愛,俯從公道。

‘公’,便是他那時候秉持的信念,和李啟的‘正’與‘義’多麽相似?

祝鳳丹怒視那位大宗:“喝你的酒,別和我說那些有的沒的!”

三位大宗搖了搖頭,不再言語。

自己的道途自己走,誰也幫不了的,說兩句足夠了,祝鳳丹已是三品,怎麽可能被其他人的言語撼動?

一位巫神親口點名他走錯路了,他不也沒聽?

另一位一直沒說話的大宗往下方看去,說道:“好了,你那徒弟好像被人鎮壓住了,失敗了?要救場嗎?”

祝鳳丹翻了個白眼:“沒必要,我隻負責幫他攔住你們,他自己討老婆失敗了,那是自己的事情,難道我還幫他搶不成?到時候被秩祝抓住,你們只要別供出我來就行,讓這小子自己去受罰。”

但是,他也抓起一杯酒,一飲而盡,坦然放心的說道:“再說了,這廝腦子好使,定然是有自己辦法的,他前兩天提的要求我可是全數滿足了。”

“一位大祝的資源交給他用,連個老婆都討不下來,活該打光棍!”

————————

且不說祝鳳丹那邊的事情。

但另外那邊,沈水碧終於趕到了陽凝這裡,在外邊面色焦急,使勁兒敲門。

陽凝布置的禁製,她也進不來。

卻見陽凝一揮手,一道垂光拉起,禁製開了一個方向的門。

沈水碧馬上衝了進來。

只是,還沒等他站穩,李啟就對陽凝打了個手勢。

陽凝皺眉,重新關上禁製,隔絕外界。

接著,李啟正面迎了上去。

沈水碧表情慌張,似乎想要說什麽。

但李啟走上前,淡定的說道:“別說話,聽我說。”

沈水碧剛剛落下,一邊看陽凝,一邊看李啟,心中全是焦急與疑惑,但李啟這句話說出來,兔子一肚子的話馬上就憋了回去,老老實實停了下來。

李啟則很有條理的開始說話。

他按住沈水碧的肩膀。

這個動作讓陽凝面露嫌惡。

陽凝甚至想直接把李啟踹出去,但卻看見沈水碧一點都不介意,所以強行按捺住了。

她倒是想看看李啟那麽篤定的說沈水碧會同意,最後是怎麽被打臉的。

若是沈水碧露出半點抗拒和不悅,就代表拒絕,那時候她絕對要打斷李啟兩隻髒手。

而李啟卻沒管那些,而是繼續扶著沈水碧的肩膀說話:

“第一,你肉身的傷勢,之前我沒有注意到,對不起。”

沈水碧的思路一下就被打斷了,下意識的回答道:“沒……沒關系。”

“第二,你看了我給你的信嗎?”

“還……還沒來得及。”沈水碧有些磕磕巴巴。

李啟靠太近了。

“沒事,那別看了,聽我說就好。”李啟點頭:“你的傷勢,我幫你解決,和巫神山無關,走唐國的帳。”

“啊……啊?”沈水碧沒反應過來。

“這是鴻臚寺的文書,我已經說服他們為你出資療傷了,和我過去做質子所得到的相比,這對他們來說這根本不算什麽。”李啟塞過去文書。

“第三,你沒有了傷勢的後顧之憂,現在的問題是巫神山和羅浮山的矛盾,這點你我兩個左右不了,但我們兩個可以促成對雙方都好的結局,你覺得如何?”

“呃……嗯!”沈水碧思慮一二,覺得好像沒什麽問題。

“之前的矛盾有兩點,也就是你的傷勢,和你我背後勢力的衝突。”

於是,李啟提高了嗓門:“所以!兩點都已經解決了,你那腦瓜思考半天得出來的結論也都可以拋掉了!你之前想的愚蠢辦法都丟掉,之後的交給我來想!”

“好,好!”沈水碧下意識的挺直了背。

“那麽,只剩下最後一個問題。”李啟說著,手從沈水碧的肩膀上放下。

轉而用雙手扶著她的臉,控制她頭的轉向,迫使兔子正視自己。

“讓唐國治你的傷,不會加重羅浮娘娘的因果,去唐國怎麽掙到能償還因果的事物,這條我們定下來了是吧?”

“誒……恩。”

“不過,具體情況具體分析,到底怎麽實施,之後我們到了唐國再慢慢想辦法,但傷好之後,效率肯定比現在你窩在山洞裡要強。”

“但是,這一切的前提是,我們一起去唐國,就好像過去兩年半一樣,沈姑娘,你同意嗎?”

李啟的一連串問題,沈水碧腦子已經亂了。

她本來就在之前陷入了道心混亂的階段,只是李啟這話,讓她想起了之前。

比起現在這種形式,她更習慣,也更喜歡有人倚靠的感覺。

之前是羅浮娘娘,現在是李啟。

所以,她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在一旁圍觀的陽凝表情嫌惡。

但李啟卻沒有高興,而是依然板著臉。

他再度發問:“你聽清楚了,沈姑娘,現在沒有後顧之憂,也沒有人能威脅你,你的傷勢和壽元不再是問題,也沒有任何因果要求你償還什麽,你現在是完全自由的,沒有憂慮的。”

“現在,我再問你一次,你願不願意之後和我一起走起?換而言之,我要你嫁給莪。”

沈水碧突然反應過來了。

但她並未臉紅,而是疑惑:“嫁……你,怎麽突然說這種話?”

“別管我為什麽說,你同意嗎?”

“不是……你等我捋一捋。”突然,沈水碧掙開了李啟的手,雙手捂耳,蹲到了地上。

雖然她被李啟說懵了。

但兔子的智商並不低,她意識到李啟不是在和她說小事。

她飛快的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之前宕機的大腦也開始運轉起來。

然後,她抬起頭來,看向李啟:“李啟,你說的,都是真的?”

“我騙過你嗎?”李啟反問。

沈水碧默然,然後又開口:“羅浮山和巫神山的矛盾……”

但這次,李啟直接打斷了她:“有矛盾嗎?”

是啊,有矛盾嗎?

答案很簡單。

非但沒有矛盾,反而還有恩德。

但還是要猜忌,為何?

因為事關大道契機,導致了羅浮山信不過,生怕巫神山懷有惡意,這是正常的。

所以,李啟這時候直接說道:“巫神山和羅浮山,沒有矛盾,有的只是猜忌而已。”

“猜忌無法避免,誰也阻止不了,巫神們也沒有辦法,所以只能讓時間去磨平,你留在這裡無濟於事,你的東西巫神山也不在乎,償還不了多少,不如和我去唐國想辦法。”

“所以,我們兩個不摻和這個,去唐國,這樣就可以避開參與正面紛爭,然後我們兩個慢慢去找辦法。”

“你不會真的覺得,巫神山缺你那些五品的感悟吧?蠢兔子,你留在這裡,耗盡真靈,又能幫到他們什麽?”

“和我走,治好傷,那邊所能得到的資源,遠比在巫神山的洞府裡多得多。”

這是李啟想到的兩全之法。

李啟的聲音很沉穩,話題也很現實,根本沒有正常求愛的風花雪月。

浪漫的話題沒有必要。

說出來兔子也聽不明白,她就是這種人。

“那……嫁給你,和這個有什麽關系嗎?”沈水碧最後問道。

李啟笑了笑。

老實講,他都猜到兔子會這麽問了。

軟糯糯的,可愛。

她現在最怕的就是變化了吧?能像一棵樹一樣杵在原地,從生命的開始到生命的結尾,都一直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恐怕就是沈水碧認為的幸福了。

很沒有追求,但卻意外契合道門的‘逍遙’之道。

笑完之後,李啟回答道:“沒關系,我只是單純的想讓你嫁給我而已。”

兔子蹲在地上,大腦飛快運轉。

李啟說的對。

而且……她覺得和李啟待在一起。

很舒心。

所以。

“好。”

她想好之後,點了點頭。

一如既往,她連表情都沒變,就好像答應了出門去玩一樣。

李啟訝然,但仔細想想又在情理之中。

是啊,這種反應才像是沈水碧。

如果真來一套熱淚盈眶,驚呼尖叫,那反而奇怪。

“好,那就跟我走吧。”李啟拉著兔子的手,也是一臉很淡然的說道。

倒是在一旁的陽凝,一臉吃了屎一樣的表情,發色從黑到紅,從紅到白,又從白到黑,手裡的術法數次凝聚又數次消散。

看得出來,她真的很想打死李啟。

簡直是兒戲!

在她看來,李啟和沈水碧的對話就是胡鬧!

可她也說不出別的話。

如果這樣能讓沈水碧離開現在的泥潭,那就這樣吧。

得到了肯定的答覆之後,李啟拉住了兔子。

“放心吧,這些事情交給我來想就好。”他如此說道,看向陽凝:“小姨子,勞煩開個門,我們回去了。”

沈水碧也說道:“陽凝,你等我,我去治好傷,一百年之後,肯定會賺很多很多東西回來,幫娘娘減輕負擔的!”

陽凝的臉都青了。

但最後,她還是歎了口氣,一句話都沒說,揮手展開禁製,放任二人離去。

卻看見外邊已經圍滿了羅浮山的道士們。

這些人看見沈水碧和李啟拉著手,也是一陣愕然。

但是陽凝卻說話了:“都回去做自己的事情,讓他們去!”

五品大能發話,其他的道士雖然心中疑惑,卻也知道不能當眾逆反,口中稱是,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互相之間竊竊私語,不明所以。

不過他們知道,之後上頭肯定會有解釋的。

而且……除了此處之外,真正的威脅,還是外邊那隻大鵬鳥。

梅嫗和其他人還在那邊和大鵬對峙。

看著李啟離開。

陽凝也飛向大鵬那邊。

但她還沒到,那隻大鵬就已經振翅離開,飛向了李啟的位置。

事情好像結束了。

從頭到尾,不過一刻鍾。

簡直是……胡鬧。

她相信李啟了嗎?

想多了。

只是,李啟起碼能讓沈水碧不至於困死在洞窟之中。

這就夠了。

至於別的,陽凝也懶得在意了。

還是那句話。

沈水碧有自己的考慮,沒必要替她做決定,既然跟著那個男人過去能讓沈水碧活下來。

那就這樣吧。

陽凝搖頭歎息,加速返回了那一輪大日之中。

當務之急,還是先恢復修為再說。

—————————

而在另外一邊,沈水碧坐在大鵬的背上,回頭看了一眼羅浮山的殘余。

有些懷念。

但如果離開是為了更好的歸來,那兔子是不會有猶豫的。

當初留下來,是想要幫到羅浮山。

現在走了,也是想要幫到羅浮山。

哪怕是去唐國,心中的這點都沒變。

兔子並不是什麽都沒有想,正是因為想了才會毫不猶豫的答應李啟,選擇去唐國。

至於嫁給李啟這件事……

其實這個她反而沒怎麽考慮過。

她不討厭李啟。

她很討厭之前那種兩難的現狀。

李啟說這樣對羅浮山幫助更大,她也覺得是這樣。

那麽,她選擇回到之前,拋棄兩難的境地。

於是,離開洞窟去找辦法 嫁給李啟。

兩件事就這麽順理成章的合在一起辦了。

說實話,她沒什麽特別的感覺,並不覺得有什麽。

娘娘也嫁給了日月真鉛鼎嘛,沒什麽奇怪的,就是兩個人在一起嘛,之前兩年不也在一起?

此時此刻的兔子,還懵懵懂懂的。

沒有意識到‘嫁’這個字代表了什麽。

畢竟她不是胎生。

天空之中,二人朝著唐國飛去。

身處於大鵬鳥背上,一展翅便是九千裡。

當然,這裡是天下,實際上飛不了那麽快,此處距離長安大概九百萬裡。

大概要飛一天左右吧。

去域外可以更快,但李啟特意囑咐了大鵬,不能去天外天。

老師正在外邊兒和大宗對峙,真去了估計要被打下來,還是在下面飛,安穩些。

是的,連行李都沒收拾,直接當場出發。

現在的巫神山不宜久留,若是秩祝回來,那想跑都沒地方去了。

所以李啟準備好了直接跑路,鴻臚寺那邊,他都聯系好了,現在趕過去,到地直接辦手續。

很快的。

那大鵬鳥很沒有存在感,全程除了飛就什麽也不做,而且極其平穩,很容易讓人產生自己在地上的錯覺。

再加上翼展九千裡,和一座大陸沒什麽差別了,在上面還有亭台樓閣,很難讓人意識到自己是在鳥背上。

隻緣身在此山中啊。

或許……這裡真的不是鳥背,因為四周很明顯被祝鳳丹改造過,這行宮完全和外界隔絕。

那隻大鵬鳥,是馱著一座洞天在背上,但這座洞天是屬於祝鳳丹的。

李啟現在就是如此。

但是李啟的心境卻不一樣。

他完全不像之前那種運籌帷幄的樣子,整個人都幾乎虛脫了,躺在大鵬背上,喘著粗氣。

娘嘞!

看著胸有成竹,實際上慌的要死,他不止一次思考沈水碧如果拒絕了他要怎麽辦。

包括直接擄人,或者瀟灑離去,亦或者別的什麽。

但最終事情還是和他料想的一樣。

沈水碧做的選擇,和他想沒差多少。

畢竟當了兩年的外置大腦,沈水碧的大致思路他還是明白的。

在離開那地方之後,緊張的李啟馬上滲出了一身冷汗,躺在地上大喘氣。

他不斷的回頭打量沈水碧,試圖從她臉上看出什麽不一樣的表情。

可惜,兔子不解風情。

以前這點挺可愛的。

現在看的人沮喪。

所以,他主動說道:“沈姑娘……”

“啊?”兔子歪頭,然後湊了過來。

“呃,沈姑……對了,陽凝和羅浮娘娘,叫你什麽?”他躺在地上問道。

沈水碧走上前去,把他攙扶起來,又施展術法,為他除穢淨塵。

聽見李啟的問話,兔子思考了一下。

“叫我什麽?哦,你是說,乳名?嗯……陽凝一般叫我‘喂’,娘娘的話,叫我玉兒,或者玉,怎麽了?”

李啟恍然點頭。

原來,水碧是這個意思。

皎月如玉,所以乳名是玉,而水碧二字,其實是玉名,綠色的和田玉,其名便叫做‘水碧’,也稱碧玉。

古書中記載有:“丹砂空青,金膏水碧,實物外難得自然之奇寶”之稱。

暗喻玉兔之意,羅浮娘娘還是很會起名字的呀。

“沒什麽,那我可以不叫你沈姑娘嗎?”李啟想了想,坐了下來。

直接叫乳名也不太好,但他也不想繼續稱呼沈姑娘了。

換個稱呼吧。

“你想叫什麽就叫什麽呀。”沈水碧倒是沒覺得有什麽:“我也沒叫你李公子啊,不都是叫的李啟嗎?”

兔子很疑惑,不就是個稱呼而已,李啟怎麽看起來那麽奇怪,好像是難以啟齒一樣?

她從答應李啟開始,到現在為止,看起來都一點波動都沒有。

而在另外一邊,李啟下定了決定:“那以後我便叫你水碧了。”

“水碧。”李啟又重複了一遍。

就這一聲。

僅僅只是改了個稱呼而已,突然,兔子把頭埋了下去。

怎麽回事!

這種感覺,是怎麽回事?

不就是,改了個稱呼……

她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

“等,等等。”沈水碧抬起頭,勉強壓製住不斷上湧的氣血。

怎麽回事,這也是真靈消磨之後的後遺症嗎?

連續好幾個怎麽回事,也壓不住心頭湧出來的異樣感。

“水碧?”李啟看見沈水碧突然低頭,連忙上前扶起她,想看看是怎麽回事。

卻見沈水碧趕緊歪頭,磕磕巴巴的說不出話來:“別……別。”

其實,她想說‘別這麽叫我。’

但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口了。

過去的九千四百六十二年,從未有過這種感覺。

太奇妙了,有一股酸溜溜的感覺從髒腑升起,然後衝進頭腦裡,就連理智都壓不住。

暈暈乎乎的。

就好像,身在水中。

一直到李啟都快貼到她鼻子上了,沈水碧這才反應過來,然後直接砰的一聲,變成了一隻兔子,縮進了一堆衣服裡。

因為她的特異性,可以看見還在衣服堆裡面不斷發光,往外冒出一個又一個的符文。

挺有意思。

李啟愕然,手僵在原地,哭笑不得。

把人揪出來?

不合適吧,沒穿衣服呢。

不過,卻見這時候,那隻兔子從衣服堆裡探頭出來,似乎有些焦急的樣子,對李啟說道:“那個……李,李啟,我沒有討厭的意思,只是,你……”

“你,你……”她結巴好了一會才終於說出來:“你讓我習慣一下,我有點,不太適應。”

李啟本來也是很緊張的。

不過看見這副模樣,他突然釋然了。

李啟好像明白了沈水碧說的‘不要有變化’是什麽意思了。

他乾脆坐了下來,把地上那隻兔子抱了起來。

當然,是連衣服一起抱的。

因為變成了原型,所以衣裙就變成了睡袋一樣的,李啟乾脆一起抱起來,放在了自己懷裡。

兔子從領口探出頭來,松了口氣,似乎也對現狀很滿意。

李啟抱著兔子一路走到亭台樓閣處,這裡應該是老師的行宮,看起來很久沒有住人了。

兩人都沒有繼續說話。

正如之前所說的。

兩個人都需要適應一下。

李啟是適應自己心中的緊張和狂喜。

沈水碧則是適應一下突如其來的特殊感覺。

坐在大鵬身上的亭台之中,此刻初夏天氣。

見得紅芳零落,鋿綠陰陰,池面鴛鴦交頸,枝頭杜宇空啼。

可惜的是,想要靜下心來的二人,卻隻覺得越來越亂。

坐了這一會,非但沒有靜下心來,反而越坐越覺心思撩亂,沒情沒緒睹著遊蜂作對,舞蝶成雙。

“唉。”李啟忍不住了,直接把裹著睡袋的兔子放在了桌子上。

兔子直接兩隻耳朵耷拉下來,把眼睛遮住,好像只要這樣做,就不用面對現實了一樣。

“水碧。”李啟直視那隻兔子,開口說道。

“嗯……”兔子微微應了一聲,聲若蚊吟,就像不敢說話似的。

她確實不敢說話。

因為到了現在,她回過味兒來了。

李啟所說的‘嫁’,恐怕和她理解中的‘嫁’不是一個意思。

沈水碧理解中的嫁,是和羅浮娘娘一樣。

相敬如賓,互相扶持,互稱同道,哪怕雙方的世界觀不太一樣,也能夠相伴一起走下去。

就像是……自己和李啟過去兩年一樣。

這是她理解裡的婚姻,也是就‘道侶’。

道侶道侶,是指求道路上的伴侶,志同道合,生死與共,是和‘同道’一樣沉重的詞匯。

但是,雖然這個詞很沉重,沈水碧覺得李啟可以。

所以,沈水碧毫不猶豫的答應了李啟,因為她覺得和以往也沒什麽差別。

但是現在她突然發現,李啟認為的,好像不是這樣。

所以她有點害怕。

不過,咽了一口口水之後,那隻毛茸茸的兔子口吐人言:“等等,李啟你先別說話,這竹簡你且拿著。”

“你我各自寫上對道侶的認知,然後互換查看,我想知道……我們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說著,她從裡面衣服裡的芥子袋中翻找出一塊竹簡,然後怯生生的用小爪子遞給李啟。

“好啊。”李啟倒是也答應的乾脆。

主要是,他也察覺到這點了。

然後一人一兔各自背過身去,在竹簡上記錄。

然後,互相交換。

李啟甚至隱隱約約感覺,這種交換,感覺像是……

交換戒指?

反正怪怪的,但卻有種小小的興奮感。

難以理解。

接著,李啟拿到了沈水碧寫的。

上面很簡單的一句話:

“逐道如山中取木,難一人能獨為,必與同道者共之,謂同道也;同己,謂與己意同也,古之聖王但取其與道同,不必其與己意同。”

意思很簡單,她的意思是指道門的同道,道侶。

大概羅浮娘娘和日月真鉛鼎,在外界就是這麽一個表現形式。

李啟捂臉。

果然,沈水碧以為的婚嫁,實際上是同行者。

雖然這個身份已經是非常非常重的了,可以說是兔子心中最重要的地位之一吧?

對逐道者而言,同道兩個字的分量不必多說,甚至可以和父母師長並排。

分量是夠了,但……差了點東西。

但是另外一邊,兔子卻把臉縮了回去。

她在發抖。

心臟從未跳的這麽快過。

因為,李啟寫的是:“天地不合,萬物不生。婚,萬世之嗣也,將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廟,而下以繼後世。”

後面還附了一首詩。

水月精神冰雪膚,連城美壁夜光珠。

玉顏偏是蟾宮有,國色應言世上無。

翡翠衾深春窈窕,芙蓉褥軟繡模糊。

碧沼鴛鴦交頸處,妝台鸞鳳再無獨。

春風桃李花開夜,燭燒鳳蠟香燃燭。

此情共誓成終始,勸卿不把光陰誤。

這種詩,寫在房中,勉強可以稱之為是情趣。

寫在這裡,就是純純的耍流氓了。

氣氛一下尷尬的要命。

李啟在後面,捂臉不敢轉身。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鬼使神差的寫了那麽個玩意兒。

這就是凡人嗎?克制不了自己,心思不夠澄澈,道行不夠啊!

合著之前都是扯淡嗎?

那之後要怎麽說?

李啟大腦開始飛速運轉,他汗都出來了,也不知道當時腦子裡是怎麽想的。

就好像是……

沈水碧很鄭重的說:‘往後的人生,我想和你同道而行,一起走下去,走到天涯海角也不回頭。’

然後他對沈水碧說‘我想上你’。

大概就是這麽個情況。

李啟腳指頭都把地面扣出洞了,除了無地自容已經沒有別的形容詞可以形容現在的情況。

他開始思考怎麽解決這麽個情況。

但他還沒想出辦法,就感覺到,有人在拉自己。

肯定是兔子。

李啟尷尬的轉過頭,想解釋一下。

但是,卻看見沈水碧拉著他,而且變回了人形,甚至還換了身衣服。

之前當兔子睡袋的衣服裹成一團丟在地上,她換了一身新的衣服,但是款式一模一樣。

好像是兩套一模一樣的衣服,真奇怪,那為什麽要換?

李啟不解之時,她拉著李啟的衣角,磕巴著開口說道:“若是李啟,你認為的是如此的話,那……那,我也可以的。”

隻覺得耳畔轟的一聲,李啟的思考回路直接被打斷了。

大腦宕機了。

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聰明的李啟消失了,凡人就是凡人,沒辦法主動掐滅自己的念頭。

驚喜逢情種,渾如伴蜜於糖,也不嘗欺香翠幌,也不管扯破羅裳——

只是,等他扯開外罩,看見內裡的時候,才重新恢復理智。

為什麽看見這個會恢復理智?

因為,雖然沈水碧自己捂著臉,一言不發,她的內襯上卻寫著四個字。

‘莫急,莫急’。

這下他明白為什麽要換衣服了。

——————————

雨撥雲撩,重整藍橋之會。

星啟月約,幸逢巫楚之緣。

鶴入風巢,始合關雎之好。

龍遊狡窟,豈無雲雨之私?

路程中自不必多說。

等到了第二天,李啟衣衫整潔,商討著未來之事。

李啟坐在桌前,抱著沈水碧說道:“此次行事匆忙,許多東西未曾準備,也不曾有師長之命,媒妁之言,但事急從權,也無其他辦法,待到百年之後,我定然會讓老師去給羅浮娘娘上門補上,那時候有師長在,再行婚禮。”

“嗯……”沈水碧只是點頭。

她現在是兔子模樣,穿著適合兔子身體的小裙子。

自從昨天之後,她就一直保持這個姿勢,把自己團成一團鎖起來,而且也不再說話,最多嗯嗯兩句。

可能她的勇氣和臉皮已經用光了,現在沒臉見人了,只能變兔子逃避現實。

李啟卻神清氣爽,心中再無疑慮,之前那些悶火都消散了,心境開闊。

人生已經沒有遺憾了,接著去唐國留學,見識一下真正的人道吧。

李啟覺得自己現在只需要盡情的追逐自己最初,最有熱情的目標就行了。

日子就該這樣啊,整天苦大仇深,那是畜生過的日子啊。

就在此時,下方的大鵬突然停了。

聲音傳來:

“公子,長安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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