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心書院。
今日休沐,皇甫靈樂等人與林玄之卻已是各自施展手段,悄然潛伏至書院內外。
不知何時便見一重靜謐幽深的帷幕自虛空蔓延,刹那間又重新隱去,似根本不存在一般。
“似源於小十二諸天秘魔**的魔門秘寶?”
皇甫靈樂心頭一動,不動聲色地傳音問道。
陰癸夫人聞言悄聲回復:“正是!我們兩個修為修為低微,只能以秘寶相助,稍後怕是還要多多依仗幾位。”
林玄之與樓迦難、寶瓶菩薩也不由得心思浮動。
顯然魔教兩個馬前卒修為雖然只是尋常,但無論是天魔懾心珠也好,還是此時這具有幾分小十二諸天秘魔**玄妙的寶物都是不可多得,極為好用的。
秘寶遮掩之下,整座蘭心書院已然被無聲無息與外界分割開來,內裡發生的一切動靜,只要不要超過這件秘寶的極限,便不會被人所察覺。
此時,毓秀夫人正在午後暖陽之下,愜意地描繪著一副尚未完成的畫卷。
喜鵲蹬枝,歡快啼鳴起舞,案上香爐之中清幽宜人的香氣彌漫開來,讓人心不由得平靜緩和。
隨著年歲愈發大了,她越來越享受這般悠閑時光。
獨自一人,悠然自得,回憶人生,品其中酸甜百味。
全然沒意識到書院中有什麽不同,毓秀夫人望著即將完成的畫作,臉上笑容可掬,透著慈和溫婉。
風信子手持天魔懾心珠自院子角落處浮現。
感受著四周若有若無的幾道氣息,他仍是忍不住心裡暗罵。
你們清高,你們了不起!
雖拿著天魔懾心珠這般犀利秘寶,但風信子從沒覺得事情會有那麽容易。
“媽的,你們忌憚這婆娘的什麽後手我就不怕嗎?”
“就算一招得中,真控制住了她,這人也不會交給我這樣的掌控。”
樓迦難目光死死盯著毓秀夫人,見風信子還在磨磨蹭蹭當即低聲呵斥:“還要給伱壺酒壯膽不成!”
陰癸夫人也是深吸口氣:“師弟,果斷點!”
林玄之不慌不忙,觀察著眾人的神色與動作,一點為素明心擔憂的心思都沒有。
對於素師伯的法門,他雖還有核心的部分有意沒去破解,但總歸是明白她老人家有著足夠的準備的。
既然留有毓秀夫人這樣的一餌,不讓人咬一下實在太過可惜。
只不過魔教在西海城內的布置卻讓他心裡多少有幾分顧慮。
諸般念頭壓下,抬眼看去就見風信子已是一咬牙,決然祭出了天魔懾心珠。
漆黑寶珠之內縷縷煙霧彌漫,於刹那間破碎之後霧氣便宛若最陰狠詭異的毒蛇沒入虛空。
再次出現時卻已然來到毓秀夫人身後朝著其勾心鑽去。
可就在這時!
毓秀夫人忽地彎腰,恰到好處地錯開了霧氣,同時幾隻喜鵲嬉鬧間飛過,霧氣直接沒入其中一隻的體內。
“……”
林玄之眨了眨眼,他可什麽都沒乾呢!
“這……合理嗎?”
風信子臉色漲紅,羞惱又惶恐:“她怎麽可能動彈得了!”
一件高層次的秘寶怎麽可能沒有鎖定目標的功能,即便非是什麽必定會中的因果律寶物,也不至於被一隻平平無奇的喜鵲頂了。
幾人鄙夷、慍怒的視線似乎要把人殺死,風信子惴惴不安地退至陰癸夫人身旁,有意狡辯卻張嘴說不出什麽。
這時林玄之不由得好心提醒道:“應當是毓秀夫人的印信護了她一次,這才沒被秘寶震懾心神,任由控制。”
“有道理。”皇甫靈樂想了想,讚同點頭。
如毓秀夫人這種得了神朝嘉獎的民間賢德之士,得賜官位待遇後,雖沒實權,卻能享受一些神朝庇佑。
而多年教書育人之下,毓秀夫人更積攢不少的道德福運。
他們此前料及這一點,但也沒太多在意。
畢竟短短幾十年的積攢,其實並不值一提,提前破去也是怕被官方察覺。
只是沒想到……
皇甫靈樂與樓迦難、林玄之幾個對視一眼,也是更沒想到這花間派的魔崽子渾似逗樂來的。
“風信子,滾回去逗鳥去吧!”
“既然如此的話……各位,直接動手!”
皇甫靈樂清喝一聲,當即招呼眾人即刻動手。
樓迦難與寶瓶菩薩對視一眼後,亦是念頭一動,身外自有寶光閃動。
“成事不足敗事有余!”陰癸夫人冷冷瞥了風信子一眼。
旋即袖袍鼓動間,便有濃重陰煞凝結而成的暗沉雷光呼嘯而去。
姹女玄陰雷!
皇甫靈樂掌中一方幽暗的五色寶光吞吐間,化作破滅劍光籠罩而下。
樓迦難與寶瓶菩薩似法力同源,聯手演化出一隻金光閃動的佛門大手印直接拍落而下。
相比於幾人,林玄之則只是身影沒入月光之中,層層清輝似潮水一般湧去。
動靜雖不如幾人浩大,但每一縷銀白潮水都是點點寒芒。
這般賣力,自是任誰都挑不出半點。
場面從極靜瞬息間變得熱鬧,毓秀夫人抬眼望著眼前景象有明顯的驚訝恍惚,卻並未太過驚懼惶恐,手還下意識去護自己即將完成的畫作。
“你們……”
恢復本來面貌的皇甫靈樂語氣冷然:“送“老師”歸天!”
陰雷、劍光、佛印、潮汐四股極其內斂的強橫攻擊之下,毓秀夫人宛若汪洋之中漂泊的小船,似乎下一瞬便會被徹底吞沒。
然而,下一瞬怪異的現象再次出現。
四人的道術眼見著就要打中,卻始終難以觸及其身,並莫名其妙地受到什麽影響一般,姹女玄陰雷直接引爆了佛心,月華潮汐則被暗日五行破滅神劍擊碎。
一陣詭異的沉默中,風信子毫無底氣的聲音響起。
“你們看,根本不是我的錯。”
陰癸夫人背脊發涼,當即呵斥:“你閉嘴吧!”
樓迦難二人也不禁戒備萬分地盯著毓秀夫人,一時間隻覺得無從下手。
毓秀夫人這時才反應過來,尚且從容道:“老身生平從未與人結怨,多年來教書育人,修身養德,你們既要老身死,總也得讓我做個明白鬼。”
皇甫靈樂眉頭緊鎖,躊躇不定,似在糾結。
雖然預到會有一些意外,身外元神現身的情況她也有所準備。
但這種情況卻著實給人一種無從下手的感覺。
林玄之沉默不語,似一切以皇甫靈樂為主等候其發號施令。
樓迦難強自鎮定,忍不住朝毓秀夫人哼道:“隻當你往昔業障,今日應顯惡果而來吧。”
毓秀夫人輕輕搖頭,隨手補上畫卷最後幾次,不疾不徐歎道:“修行之人也這般恃強凌弱嗎?”
“聽你話裡的意思,想是老身以前也厲害得很吧?”
“當初不敢尋仇,如今老身“落寞”你們才敢來。”
“妙音、金桂,你們太讓為師失望了。”
皇甫靈樂心頭一突,驚詫道:“你……竟知道?”
毓秀夫人悠然一歎,目光似明亮許多:“本不知道,如今也知道了。”
寶瓶菩薩蹙眉:“故弄玄虛!”
而皇甫靈樂似乎下了什麽決心,驟然道:“為今之計只能繼續強攻,她的手段再是如何詭異也必定會有極限!”
其身後蒙著淡淡幽暗色澤的青赤黃白黑五口本命靈劍似孔雀開屏一般霎時間張開,凌厲之機瞬間充斥書院。
虛空之中一層幽暗帷幕蕩起淡淡漣漪。
陰癸夫人臉色一變:“若秘魔寶帳破碎,咱們此次行動怕是要無疾而終了!”
林玄之化身圓月高懸,聲音從月光中傳出,慢悠悠道:“那道友便提點建設性意見才是。”
皇甫靈樂嘴角浮現幾分笑意,顯然對林玄之附和般出手很是滿意。
樓迦難也緊隨其後,沉聲點頭:“任她藏著底牌也終有極限,到底不會比正常時候厲害!”
這兩位都是與素明心多有陳年舊怨,幾次交手而成功脫身的存在,知曉眼前的機會難得。
若被素明心打破生死玄關,他們何談了解因果,念頭通達。
而寶瓶菩薩算是樓迦難半個同門,早年也被其請求過對抗素明心,此時自然也不會半途而廢。
陰癸夫人見狀雖心裡有顧慮,但也只能硬著頭皮。
就見腰間環繞著十二個紫色鈴鐺的精巧小鼓響動起來,清脆與沉悶的聲音帶著詭異的節奏,直叫眾人眉頭緊皺。
毓秀夫人更是臉色一白,出現了明顯的不適模樣。
“姹女派的羅天姹女天音鼓,倒是個好東西。”樓迦難暗自點頭。
此鼓之聲直擊陰神,可誘發七情六欲,以及諸般潛藏念頭,對平日裡越是守規克制之人,影響反而越大。
據說其十二個鈴鐺是各自祭了一欲魔洗練,雖不至法寶層次,但威力很是不俗,在正魔兩道很是有名。
眾人不再留手,當即重新發起了攻擊。
蘭心書院本不過尋常宅院,即便林玄之等人收斂凝聚著手中道術、靈器的范圍,也不過一瞬間便將諸多建築化為齏粉。
而漩渦的中央,根本不用毓秀夫人借助神朝印信護身,眾人的攻擊便以各種角度方式相互抵消,有的甚至莫名其妙飛向了他人。
唯有羅天姹女鼓這種針對陰神、心靈的手段似乎有點作用,但並不大。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吧?”
本來還算沉得住氣的寶瓶菩薩懷抱一胖乎乎的童子有些無力道。
而不等其他人說什麽,皇甫靈樂直接取出一瓣白蓮擲出。
清香出塵的佛光照亮書院廢墟,其中一道身影模糊的金身輕輕抬起一根手指朝著毓秀夫人點去。
林玄之眸光一沉:“白蓮法主,羅夢鴻!”
“賤婢,元神一擊,看你如何受得!”皇甫靈樂清喝道!
虛空禪唱之聲直入心靈,但更讓人心悸的還是那道金身投影所點出的攻擊。
無生白蓮劫指!
哢嚓哢嚓!
陰癸夫人聽著秘魔寶帳的碎裂之聲,不由得心頭一凜,一咬牙拿起鼓來於虛空中舞動,急促詭異的韻律下,毓秀夫人直接僵住。
樓迦難和寶瓶菩薩見狀不免松了一口氣,也忙打出各自最強的一擊。
林玄之隨之而動,明月高懸,保有冰雪降臨,仿佛凍結萬物,瞬息間席卷而去。
有羅夢鴻神通降臨,毓秀夫人身外的詭異之法似乎被破去,眾人的手段總算觸及了對方。
噗呲!
“什麽東西?”皇甫靈樂來不及露出喜色,便狐疑之中戒備。
眾人只見毓秀夫人恍惚抬頭,口中呢喃:“我是誰……”
而後便在諸般神通之下化作夢幻泡影而隨,並在刹那間將眾人席卷。
但一切本就是電光火石間,魔教的秘魔寶帳雖已岌岌可危,卻仍舊沒徹底碎裂,此時反而限制了幾人的去路。
羅夢鴻帶著些許驚奇的聲音響起:“小心,似乎是……”
只不過他的話還沒說完便戛然而止。
嘩啦!
秘魔寶帳破碎,來往行人震驚地望著上一刻好好的書院啊驟然一片廢墟,盡是呆愣在原地。
片刻之後才有人哇呀一聲哭喪著出聲:“夫人啊!”
金皇觀。
林玄之來到王母殿朝林朧兒打過招呼後,朝從王母玉像前取下了一面雲白寶鏡。
正是當年雲母仙姬所贈的瑤池信物,道兵之寶。
“??您什麽時候放上去的!?”林朧兒差點以為出現了幻覺。
林玄之笑呵呵道:“貧道日日來參拜,機會可不多嘛?”
望著寶鏡上的玄奧韻律,林朧兒隻覺心頭一跳,意識到自家叔叔要有動作了。
“您……克制點,啊!”
林玄之無奈一笑:“我去城外。”
林朧兒瞬間松了口氣,但就聽林玄之繼續道:“但城中或有變故,可與我無關就是了。”
“你守好娘娘道場,別逞強,懂嗎?”
林朧兒眉頭緊蹙:“五叔,是什麽事?”
“我已通知神朝高層,你一個玉液小修老實待著就是了,倒也未必難得起來。”林玄之揮揮衣袖,幾步之間便已消失在金皇觀外。
西海城郊一處玉竹林中,有林間小築隱於層層竹海深處,罕有人知。
一色彩斑斕的黑色烏鴉百無聊賴地打理著油光水滑的羽毛,察覺分小築內的波動後,不由得微微睜眼。
“呦,這是按捺不住了?一看就做不了幕後黑手。”
林間小築中。
羅夢鴻推門而出,察覺了皇甫靈樂那邊的動靜後,他當機立斷便要起身。
可望向碧落江中,卻不免蹙眉,便有些抬不開步:“孽龍老祖那邊還不動手?”
西海城的事雖然他們和魔道西、南兩派都有出手,但目的雖有重合,卻並不完全一致。
此時高個子的不動,玄都觀素明心那裡羅夢鴻不免也遲疑下來。
畢竟西方魔教那邊的動作一旦顯露出來,面對大周的盛怒,這西海城進容易,想出來就未必了。
但素明心的後手已被激發,卻也不宜拖延。
“總得從玄都觀這邊收點利息。”
佛光一閃,一朵白蓮飄然而出朝著西海城挪移而去。
然而下一瞬,就見虛空之中雲霞舞動,瑞氣衝霄,三千瑤池神人自雲光之中凝聚而出,隱隱組成成一道更加恢宏偉岸的身影。
如此瞬息之間,羅夢鴻便被逼迫而出。
“瑤池之人?!”
“不對,是林玄之!”
刹那間羅夢鴻已是反應過來什麽情況!
出乎意料,但卻又有幾分理所應當。
“這些年和玄都觀有關的事就避不開這小子!”
白雲間一重五色祥雲承載著林玄之緩緩現身。
“多年未見,法主行事愈發像那些小人一般,堂堂真人算計起小小陰神來了。”
羅夢鴻念頭轉動,不驚不怒,眯著眼笑道:“玄都觀只派你來?當真是放心。”
“殺雞焉用牛刀?此事有貧道足矣。”林玄之眸光閃動,沉穩應對。
他已經準備回頭找許玄嘮嘮,這麽大的動作也不說給個提示。
此子心不誠呀!
玉台仙鏡諸道兵聚合,本身便足以媲美強力陰神,如今得了金母靈性的臨時加持,威力得以質變,相當於初入元神者,其中的兩門法術也被暫時賦予法則之妙。
不枉他日日去參拜!
誰再說瑤池女仙小心眼他林玄之第一個急。
“你不是本體?”
看著林玄之, 羅夢鴻忽然意外出聲,語氣裡難免有了幾分惱火。
陰神攔元神也就罷了,竟還不是本體?
林玄之挑眉一笑:“真人好眼力!”
羅夢鴻冷冷道:“肉身是真的,裡面的是……玄都觀清氣化神術!”
“你的陰神……”
遭!
這小子的陰神跑哪去已不必多猜了!
“面對這小子,皇甫丫頭那邊十有**要不成了。”
“不過,極樂府主倒是可能按捺不住,或許還有希望?”
碧落江水脈之下。
孽龍老祖化作一條紫黑魔龍順著大地水脈朝著西海城而去。
他並非本體,顧慮便也沒有那麽多,但得了羅夢鴻隔空傳訊後,動作也悄然慢了三分。
“極樂,你先去,本座隨後就到。”
虛空中的極樂仙府內,長著黑白陰陽臉,中年文士打扮的極樂府主冷冷道:“孽龍,你欺我傻不成?”
“我當年在善心老魔遺府受傷未愈,不及你狀態好。”孽龍老祖不鹹不淡解釋道。
極樂府主仗著仙府神異,本就隱遁在西海城,雖對孽龍的鬼話半點不信,卻自信修為本領。
有那些人提前試探後,他彈指滅了那玄都小輩略報藍魔之仇也是足夠的。
思慮至此,極樂仙府便在虛空中蠢蠢欲動。
只是還未有所行動,他便忽聞一陣微不可查的稀疏作響之聲從四面八方蔓延而來,由小漸大,直至響徹耳畔。
“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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