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王洛在享用佳肴前,會先給肉做按摩。
然而他一掌揮出,卻全然落在空處,面前的壯漢仿佛只是個虛影,任由掌擊透體而過……但火哥明明是實體!
下一刻,王洛忽然感到喉嚨上的黑線有了一絲牽引之力,仿佛冥冥之中,有什麽不可描述的龐大意志降臨而來。
然後,他便看到了很多不屬於自己的記憶……
一雙幼小的手,緊握著一柄匕首,身後一個沙啞的聲音在催促他,盡快將匕首刺入面前一個磕頭討饒的中年人的心臟。
很快,在那個沙啞的聲音驅使下,記憶的主人殺了一個又一個人,有的罪有應得,有的卻是無辜之人,但這一切都無關緊要。
越來越多的人死在他手上,而他也變得越來越強大,直到最後,那個沙啞的聲音也被他用鬼頭刺永遠消磨掉,他終於獲得了自由。
此時他已經數不清自己殺過多少人,終於有了急流勇退的念頭,於是他帶著自己的生死至交離開了那片血與泥的戰場,來到文明世界來求富貴……
至此,王洛自然明白,這些都是火哥的記憶,有關殺人的記憶。
這些記憶的出現,則緣於鬼頭刺,那是種非常獨特的咒具,以特殊手法激發,可以引爆其全部法力,形成一道近乎天條的“敕令”,敕令生效時,將摒除一切外力干擾……簡單來說,就是火哥啟動了一個儀式,在儀式過程中,彼此都不會受到儀式以外的傷害。所以王洛的掌擊才會落空。
但這個儀式本身,卻是決生死的儀式。鬼頭刺將火哥和王洛的魂魄擺到了天平兩端以作權衡,而權衡標準,則是殺人!
殺人多者勝,而敗者則當場殞命。
可以說,鬼頭刺的敕令一出,雙方就必有一死,其約束力之強遠超金丹級數,是火哥最後拿來搏命的殺器。他一生殺人無數,而這道殺咒又經度厄谷的守劫女加持,現世已經很難有人能在殺咒的權衡中戰勝他。
理論上,就算是被廣寒仙宮授予“歸元”殊榮,得以結嬰的頂級高手,火哥也有把握以此咒具將其咒殺!
除非那人躲在如凝淵閣、建木座之類的地方,受重重庇佑,使得鬼頭刺連炸都炸不開……否則鬼頭刺一旦合二為一,那某人就必死無疑!
可惜……
王洛在觀看火哥的記憶時,理所當然,他的部分記憶也流入到了對方腦海中。
不同於王洛在轉瞬間就恢復理性,火哥卻仿佛陷入了漫長的夢境,他雙目迷離,身軀微微搖擺,而後從身體的每一個毛孔中都開始滲出汗液!
先是汗水,而後是血水,最終乾脆是融合了骨髓的膿水!
一條魁梧壯漢,就在王洛面前,如冰雕般融化,最終生生化作一地流膿!而直至此時,那鬼頭刺才遲緩地做出裁定,向著地上的膿水用力一戳,將一道剛剛從肉身剝離出來,即將渙散的魂魄徹底刺得支離破碎!
“呵,有些東西不能亂看啊……這還讓人怎麽吃啊。”
話語中帶著一絲遺憾,王洛目光轉向最後一人。
度厄谷的余孽,守劫的紅發女。在火哥的記憶中,此人出現的很早,可以說火哥能得到自由,全賴她的幫助,就連鬼頭刺也是她送的。
但王洛此時卻沒興趣挖掘她的秘密,甚至懶得從她口中去撬解咒的法門。
生死局,只需要分生死,不需要多余的貪心。
剛剛那句這還讓人怎麽吃的感歎,也只是拿來打擊紅發女的戰鬥意志,為最後的收尾工作減少些許阻力罷了。 而紅發女此時果不其然已陷入絕望,她伸手指著王洛,大聲呼嚎著度厄谷的祭語,但言辭卻已支離破碎,不成體系,所以王洛也聽不懂她究竟在喊些什麽。
只是,當王洛走到女子面前,準備將其一刀兩斷時,卻見紅發女忽然仰起頭,口中如有星光閃爍,一道如汙泥般的惡咒從中噴吐而出。
“幽幽孽土、離魂奪魄;憧憧暗日、枯血噬肉!”
惡咒畢,那紅發女的下頜便從臉頰剝離下來,面上的血肉似融化的蠟一般不斷滴落。其體表猛然浮現出無數隻血絲遍布的眼球,這些眼球瘋狂轉動著,跳動著,卻在同一時間又忽地頓止,隨四肢軀乾一道融化成膿水。
守劫女,赫然是在最後一刻,以自家性命發動了一道惡咒,咒如疾風,威能頃刻間便席卷開來。王洛首當其衝,隻感到頭腦嗡嗡作響,元神再度受創!
不過,也僅僅只是受創罷了,天生道體對各類降頭、惡咒的抗性幾乎是滿值,守劫女即便修為高上一個境界、又豁出性命降咒,也只是讓王洛有輕微暈眩,並不構成實質損傷。些許元神的動蕩,只需簡單的調養就可恢復如初。
至此,生死局宣告終結,三名來自南鄉大荒原的頂尖獵人,盡數化為了地上膿水。
看著守劫女的遺骸,王洛不由搖頭。這場戰鬥若是深入複盤,節奏可謂一波三折,交戰雙方,尤其火哥一方,戰鬥的細節尤其多。而這一場細節繁多的戰鬥,總共用時其實還不到二十秒鍾。
這就是王洛所熟悉的修行人之間的生死戰,電光火石間便決生死。
“好消息是,至少你們不會成為道上的笑話了。”
說完,王洛信手招來一道水龍,準備將地上的三灘膿血化開,深入地下,但想了想還是作罷。凶案現場還是留給姍姍來遲的青萍司吧,他沒必要在此畫蛇添足。
此時,隨著三名獵人的隕落,被稱為“鳥籠”的無形陣也開始瓦解,一陣微風迎面吹拂,將與世隔絕的違和感掃蕩殆盡。
想必不久之後,小白樓內就會忙做一團,石街地面上出現如此惡性的買凶殺人案,不知……
不知顧詩詩又要如何推卸責任,將黑鍋扣給受害人?
正想著,忽然王洛聽到不遠處傳來咕咚一聲。
卻是秦鈺跌坐在了地上。
目睹了整場生死戰後,秦鈺早已嚇得通體冰涼,兩股綿軟,此時見王洛笑著走來,他下意識便向後龜縮,但身後便是一堵舊牆,又哪有龜縮的空間。
“不用怕,那三人已經死透徹了。”
秦鈺艱難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很想說他怕的不是那三個死人……但最後,脫口而出的,卻是另一句話。
“你,不穿衣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