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時候,同一件事情,由不同的人,從不同的角度闡述,就會讓人產生截然不同的印象。
余小波的風流,在茸城書院裡並不是什麽秘密。畢竟論出身、論修為、論相貌、論風雅……他在整個茸城書院都位列一流,這般人物若沒有佳人相伴,反而是奇事。
至於他所中意的佳人,偶爾名花有主,在人們看來也不是什麽大事。年輕人的戀愛本就分分合合,余小波又沒有強搶民女,你情我願之事,有什麽可抱怨的呢?
所以先前余小波以“不下金丹”之論來調侃趙修文時,興瀾居裡的學生們反而以看好戲的眼神去打量趙修文,並沒覺得風度翩翩的余公子做了什麽錯事。
然而此時經王洛這番話說來,事情的性質頓時有了極大的不同。
一個毫無道德約束,偏喜歡挑戰有主的名花的豪門公子,他所經營的產業,你們這些有夫之婦敢來嗎?敢當著男友的面來嗎?來了以後就不怕風言風語嗎?
一句話,王洛便為這個正值周年慶的生意興隆之地,打上了一個極其微妙的標簽。
換做其他人說這種話,人們只會當是胡言亂語,但偏偏王洛剛剛才以一手絕活技驚四座,讓在場中人無不震撼,他所說的話,分量就格外不同!
而王洛要說的話,顯然不止一句。打標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傳播標簽。
“當然,若是在場有哪位男士與余少愛好相仿,想要試試別家的家花滋味,那倒不妨常來看看;又或者有哪些膩味了自家男友,想要來余少面前一展風姿的美麗女士,也不妨常來。畢竟這興瀾居的招牌菜裡,就有一道來自【月央】的草原名菜紅燒牛頭。”
這句話說完,場內的嘩然聲中,已摻雜了不少笑聲。草原牛頭這個俗語自千年前經尊主大人的大力傳播,早成了五州百國之內家喻戶曉的流行文化。
而人群的笑聲一起,余小波臉上的笑容便蕩然無存。
王洛所描述的故事,當然是可笑的,但正因為可笑,反而具備了極佳的傳播性!
茸城書院的學生們,其實真未必在乎有誰在興瀾居徒手捏飯團——王洛再能捏,捏得過金鹿廳工部旗下的【悠城神工】所造的【五嶽鍛壓台】麽?壓力能大過弦月廣寒宮上的【萬象歸一爐】麽?
但學生們肯定會對“興瀾居有大批牛頭人出沒”的軼聞感興趣!
因為當今的年輕人們,最喜歡這種無稽之談!
比如“在弦月隱沒之夜,逆時針繞書院行走三周後抬頭,可見書院【第七重天】”、“律算堂的太虛經房裡常在深夜傳來異常的太虛波動”等無聊的恐怖軼聞,就在書院裡傳得風生水起。
而比起恐怖類的軼聞,人們顯然更鍾愛與情感相關的軼聞,例如在哪棵樹下告白的成功率最高;又例如在哪片樹林裡嗯嗯啊啊最不容易被巡查的教習逮住……
要說能有什麽比情感類軼聞更具人氣, 那就是負面類的情感軼聞了。
比如某位赫赫有名的大教授修行百余年仍是童男之身。
又比如“在尊主玉像前告白的男女必將以分手告終”。
再比如,“興瀾居有大批牛頭人出沒”!
余小波顯然是個很懂傳播的人,所以周圍笑聲剛起,他就意識到此事的後果嚴重,然而一時之間,他竟毫無辦法!
他的優雅從容,可以應對絕大多數的窘境,卻絕對應付不了樂子人。當王洛將樂子拋出去的時候,後續的擴散幾乎就成樂必然,而余小波則成了場上最大的輸家!
當然,嚴格來說,余小波其實並沒有輸掉什麽,人們的笑聲並不是衝著他去的,甚至興瀾居的生意也可能因軼聞而更好。
但他輸掉了場面,輸掉了引以為傲的臨機應變,反客為主。興瀾居乃至茸城,一直被他視為自家的主場,在主場輸掉場面,對他而言是最大的羞辱!
而王洛的手段仍未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