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步非設下結界,往床上一攤,終於不用忍了:“這個玄炎門是怎麽回事?一個兩個強詞奪理,真不像話!”
白夢今一邊倒茶,一邊回道:“他們在別人面前可不失禮,隻對冷秋風一個人這樣。”
無論谷致遠還是那崔十九,招待他們時說的話都沒毛病,可見並非不知道禮數。
“為什麽?”凌步非爬起來,“要不我們去打聽打聽。”
“不用,我知道。”
凌步非奇了:“你什麽時候打聽的?我們不是一直在一起嗎?”
白夢今笑而不答,慢聲告訴他:“這一切的事端,要從冷秋風的父輩說起。他父親冷硯之是玄炎門上一代掌門的首徒,也就是現在這位崔掌門的師兄。原本,上代掌門坐化,應當由冷硯之繼任掌門之位。誰知道,冷硯之在前途最光明的時候犯了錯,與一個女魔頭有了首尾……”
凌步非吃了一驚:“冷秋風不會是那女魔頭之子吧?那怪不得……”
“這倒不是,冷硯之早就娶了妻,冷秋風是正經的婚生子。”白夢今繼續說下去,“事情敗露後,冷硯之就被玄炎門除名了,還受到了仙盟的通緝。據說他的妻子當時剛剛生產,被氣得一命嗚呼,冷秋風就這麽成了孤兒。”
凌步非想到自己的身世,不免同情:“原來是這樣,上一輩的恩怨其實與他無關,他也是個可憐人啊!”
“話是這麽說沒錯,可世上有幾人能做到不遷怒呢?玄炎門還算厚道,把冷秋風撫養大了,但他這個身世,勢必受人白眼。要不然憑他的資質,必是玄炎門下一代第一人。”說到這裡,她想了想,“現在也是第一人,只是沒人願意承認。”
凌步非見過冷秋風出手,刀法確實出神入化,要是金丹時他有參加靈修大會,必定一舉成名。
“那他父親呢?後來怎麽樣了?”
“我也不知道。”白夢今頓了下,“說起來,跟你父親有點像,仙盟好像沒有抓到他,就這麽失蹤了。”
前世,冷秋風一直沒找到父親的下落。他在玄炎門受盡冷待,被逼到死路,終於步了父親的後塵,憤而入魔。世人稱之,刀魔,與她這個玉魔並列為仙盟通緝的三大魔頭。
後來有一次,他為了淬刀而找上她,兩人因此結識。
那時的冷秋風,和現在截然不同。兩人交情不深,但他已經是白夢今少有能稱得上朋友的人了。
有一次兩人意外在天佑城碰面,冷秋風請她喝酒。酒後,他告訴了她這段往事。看得出來,他其實並不想入魔,能夠在入魔時熬過心魔的吞噬,沒有變成無理智的魔物,反而成為頂尖的魔修,可知他心中的不甘。
重生回來,白夢今就決定想辦法挽救他,也算全了前世的情誼。
“你來天佑城,就是為了他,對不對?”凌步非突然湊過來問。
白夢今沒好氣推開他:“不早了,休息吧!”
凌步非不滿她扯開話題:“幹嘛不告訴我?怎麽說我們也是道侶……咦!”
他轉頭看向床,露出微妙的笑容:“好像只有一張床,我們是不是……”
白夢今翻了個白眼,把他踹到外間去了:“不是有榻嗎?你去睡那!”
“喂!”凌步非不死心地拍門,“你不是說我們是道侶嗎?怎麽能分床?”
“我說是道侶,只是方便行動而已,你不要給臉不要臉。”白夢今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你失憶的帳,我可還沒跟你算呢!”
說到這個,凌步非頓時萎了:“好吧……”
他就知道沒那麽容易過去,只能繼續好好表現了。
——
一個多月沒回來,冷秋風忙得焦頭爛額。
玄炎門內部不待見他,可他的修為是實打實的,便把他打發到分堂,管理天佑城。
他名為堂主,事務全擔在肩上,實際上誰都能爬到他頭上。那崔理事不過是崔掌門一個不成器的堂弟,安插在分堂混吃等死,可對著他想呵斥就呵斥。
谷致遠是崔掌門的弟子,自身在師兄弟中不起眼,來了分堂對他呼來喝去。
崔心碧倒不會這麽折辱他,但也從沒給過一個好眼色,讓他幫著除魔搶戰功,沒有半點不好意思。
但冷秋風知道這些是自己該受的。父親有通魔之嫌,他生來就是待罪之身,玄炎門把他養大已經是天大的恩情,他不能不還報。那些辱罵和責難,他從小就受慣了,大不了不理會就是。
正忙著,外頭有人傳話:“堂主,陸師姐來了。”
冷秋風停下來,露出笑容:“請進。”
陸傲霜進來,看到他快步上前迎接,不禁道:“你別忙,我就是來看看。”
她把手上的東西遞過去:“在外頭折騰了個把月,辛苦了吧?我給你熬了藥膳。”
盅蓋打開,藥材的香味撲鼻而來,冷秋風感動:“師姐,你對我真好。”
陸傲霜笑起來:“跟崔師叔、谷師弟他們比起來,誰對你不好?”
冷秋風也笑了,到旁邊吃藥膳去。
陸傲霜看他吃著,不由道:“這日子你還要過多久?其實憑你的本事,外頭海闊天空,哪裡都能去得。”
冷秋風擱下湯杓,認真說道:“師姐,你說的我都明白。不管我父親做了什麽錯事,這些年我所受的屈辱也夠了。不過,掌門對我有養育之恩,我想幫崔師妹結嬰,讓掌門放心,這樣也算還報了恩情。”
陸傲霜無聲歎了口氣:“你啊!怎麽就確定崔師妹一定會結嬰呢?那丫頭資質是不錯,但結嬰本就不容易……”
“是,”冷秋風不否認,“但我還是想這麽做,為了讓自己更安心。對不起,師姐,讓你等我這麽久。”
說這句話時,冷秋風目光轉柔,伸手去握她的。
陸傲霜微微一笑,與他視線相對,溫柔如水。
“我知道,也理解。你不要有太大的負擔,我會等你做到準備,然後一起離開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