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少陽放出金印,將他們攔住。凌步非劍氣出手,白光如電,化出數十道劍芒,迎擊而去。
兩人配合得不錯,第一波幽魂很快被斬落劍下,但是接緊著又有幽魂湧至,第二波、第三波……綿綿不絕。
商少陽眉頭緊皺:“這麽多?殺不過來啊!”
白夢今一抬手,陰陽傘飛出。
黑白分明的骨傘懸停在半空,傘面倏然旋轉起來。忘川林裡的陰氣被調動,旋渦很快形成。當幽魂過多的時候,旋渦將多余的阻攔在外,等凌步非和商少陽騰出手來,再放進來。
這一下子減輕了兩人的負擔,商少陽讚歎道:“白仙子這術法真是絕妙,分而擊之,我們便遊刃有余了。”
凌步非疑惑:“這些幽魂怎麽回事?剛才不是相安無事嗎?怎麽突然衝我們來了?”
“我也不知道。”白夢今眉頭緊擰,心裡有不好的預感。
前世她穿過忘川林也是九死一生,但那是她的心結引來的幻象導致。顧家先祖的手劄上明明說過,此處的幽魂沉浸在執念中,不招惹它們就不會主動攻擊人,怎的這會兒突然暴動?
“我們盡快離開這裡。”她果斷道,“恐怕出現了未知的危險。”
凌步非和商少陽齊齊點頭,加快出手。
“這邊。”白夢今引路,三人且戰且退,向顧家別院而去。
三人實力既強,配合又默契,還有白夢今輕車熟路,飛快地向顧家別院靠近。
陰陽傘卷動,又是幾個幽魂被卷過來。商少陽鋪出金光,凌步非振臂出劍。
打了這麽久,他已經了然於胸,劍出什麽角度,用幾分功力,下一招接什麽,心中已有預案。這回他照常出劍,那頭傳來一股滯澀,眉頭便蹙了蹙,加了三分力道。
凌步非這些年混跡溟河,也算是身經百戰,鬥法經驗豐富。照他的判斷,這個力道足以破開對方的防禦。
比往常更凌厲幾分的劍光撕過去,剛剛觸到凶魂之時,白夢今忽然瞥到什麽,急忙出聲:“且住!”
但是來不及了,加了力道的劍光速度更快,一下子劈開了凶魂。只聽一聲沉悶的聲響,陰氣炸了開來。
漫天的陰氣迅速鋪開,遮天蔽日,整個忘川林都被覆蓋。當它們觸到上空無形的護罩時,轟然一聲,周遭物景驟然一變。
“怎麽回事?”商少陽吃了一驚。
周圍陷入一片黑暗,那些異草消失了,幽魂也不見了蹤影,周遭事物全然消失。黃泉本是一片黑夜,如今卻陷入了空茫——無天無地的空茫。
“是空間異術?”凌步非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劍光憑空消失。
白夢今伸出手,將陰陽傘接回手中,緩緩說道:“忘川林執念引發的幻象,在這裡凝結出一個結界。剛才那個凶魂執念極深,已有異化之兆,所以引爆了。”
她頓了頓,輕聲說:“我們遇到麻煩了,破不開幻象,就出不了這個結界,會被困在這裡。”
她在顧家先祖的手劄裡看過記載,曾有人誤入忘川林,觸發了幻象結界,一直無法打開。直到很多年後,結界力量消耗,此人才出來。但到那時,他的壽元也快終盡了。
如今局勢千變萬化,他們決不能被困於此,否則她這些年的布局就白費了。
可惜的是,那人出來後精神有些失常,根本說不清楚在裡面經歷了什麽。
聽她說完,商少陽眉頭緊鎖:“所以說,我們有可能一輩子出不去?”
凌步非好心安慰:“不至於,化神修士壽元那麽長,死之前肯定能出去。”
這要不是凌少宗主說的,商少陽簡直想翻白眼。
什麽話啊!他們確實過個三五百年也不會死,但真那時候出去,黃花菜都涼了。
白夢今倒是笑了,能保持這麽樂觀的心態是件好事。
凌步非把思緒拉回來,思索道:“結界,說穿了也是陣法。你們在方面都很擅長,有什麽看法嗎?”
看他們這麽輕快,商少陽的心情也松弛下來,認真打量周圍,掐算起來。
“凌少宗主說的沒錯,陣法之道存在於萬物,天然的結界是集大成者。此處是幽魂執念凝結而成,只要想法子把執念消解,自然就能出去了。不過,可能不太容易。依白仙子所言,那位被困其中的前輩,修為也不低……”
商少陽說到一半,轉頭卻是一愣。
人呢?只見此處空空蕩蕩,哪裡還有白夢今和凌步非的身影?
他後背起了一身白毛汗,喃喃道:“麻煩大了……”
——
無極宗。
書案上的帳冊攤開很久了,溫如錦卻一動不動,逕自發著呆。
那日許清如給她看了淬玉之體的秘聞,她翻遍了各種典籍,果然找到了遺落下來的隻言片語。
多年前,有位弟子也曾和她一樣心懷疑問,於是問師長:“淬玉之體不受魔氣侵蝕,怎麽可能會入魔呢?”
他的師長答道:“問題就在這裡,淬玉之體不受魔氣侵蝕,他怎麽會覺得魔氣有害呢?”
弟子不解:“可其他人會被侵蝕,他會看到啊!”
其師長笑回:“每個人眼中的世界,都是不一樣的。試想,你要是淬玉之體,這個世界於你而言就是完全無害的,靈氣也好魔氣也罷,不都能給人力量嗎?你會不會認為,這才是世界該有的樣子?”
弟子答不上來。
師長繼續道:“人啊,對別人所受到的傷害,終究是不能感同身受的。他並不認為這是入魔,反而覺得自己在走一條全新的路。這世上所有人,若是都像他一樣,豈不是就完美了?”
弟子聽了這番話,竟順著想了想:“好像……是這個道理?”
師長就笑了:“你看看,你也會被蠱惑,他這麽想是不是很正常?所以啊,沒有什麽入魔,只是他自己選擇了那條路而已。”
溫如錦合上書冊,怔怔許久。
她想起了玄炎門的冷秋風,想起了被白夢今改造過的四魔。
所以,她的心裡也有一條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