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曉時分的微光透過窗紗,斑駁地照在陸羽的書桌上。
一疊疊紙張堆積如小山,每張紙上都密密麻麻記錄著他畢生對茶的追尋和體悟。
他手顫微微地拿起筆,在最後一頁上寫下“完稿”二字,那是他用盡一生心血所鑄就的《茶經》終結篇。
陸羽深吸一口氣,眼角溢出淚水,淚水沿著溝壑般的皺紋緩緩滑落,濕潤了皺褶的袍襟。
他望向窗外,朦朧中仿佛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在蔥綠的茶園中穿梭,與茶農交流心得,研究茶葉的生長、采摘和製作。
那時的他,懷揣著對茶的無盡好奇和熱愛,誓要將這份情愫化為文字,流傳後世。
但此刻,當所有的知識和情感都已凝結成墨香四溢的文字時,陸羽才感受到一種深深的孤獨。
他的一生,都獻給了茶——那一份最初的激情,最終也成了他唯一的伴侶。
他身邊沒有親人,沒有子女,陸羽的心境,如同一盞淡泊的茶,明淨卻也寂寞。
他站起身,走到庭院中,望著那些年輕時候親手栽植的茶樹,它們依舊鬱鬱蔥蔥,卻再無他人與之共享。陸羽輕撫著茶樹的葉片,似乎在與老友話別。
回到房內,陸羽取出自己珍藏多年的一小包茶葉,那是他最為得意的作品,集數十載製茶技藝之大成。他小心翼翼地將茶葉放入壺中,提壺注水,水波不興。茶香漸漸彌漫開來,宛如一股清流,穿透了他孤獨的心房。
陸羽端起茶杯,雙手微顫。他對著杯中的茶水輕聲泣訴:“吾之生平,盡付此道。然茶路漫長,知己難尋,我心之所系,唯茶而已。”
就在黎明的寧靜中,陸羽飲下了那一杯屬於自己的茶。
他感到身體漸輕,心靈卻無比寧靜。在他閉眼的那一刻,心中沒有了遺憾,只有滿滿的感激,感激這一生能與茶相伴,感激所有曾與他分享這份愛好的人。
日出時分,陽光灑滿房間,照在陸羽安詳的身體上。
他那飽經滄桑的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彷佛在夢中,他已飛往那片他向往已久的茶林。
而他的手中,依然緊握著那隻空了的茶杯,仿佛怕別人不知,這曾是一位把一生獻給了茶的老人。
黎明的曙光剛至,陸羽便已感受生命的盡頭。他手握《茶經》的終稿,淚眼朦朧間,見字如見心。一生行於茶道,孤獨卻堅韌,無人與共,唯茶相伴。終於,輕歎一聲,閉上了世事洞明的雙眼,安詳離世。
附近的茶農聽聞陸羽辭世,皆自發地為他準備葬禮。
他們雖貧苦,但心懷感激,因為陸羽的《茶經》讓他們的茶事更盛。消息傳遍方圓百裡,無數茶農放下手中的活計,從四面八方趕來送行。葬禮的隊伍浩浩蕩蕩,蜿蜒穿行在靜謐的鄉間小路上,似乎連天空也為之黯淡。
陸羽魂魄離體的瞬間,黑白無常悄然出現,欲勾其魂魄入冥界。忽然,天際裂開一道金光,聖潔而溫暖。黑白無常被那光芒所阻,遲疑了一步。
就在這一瞬,陸羽的魂魄仿佛被一股溫柔的力量托起,緩緩升向高空。金光中,似有天籟之音,迎接這位一生獻給茶學的智者。最終,陸羽的魂魄化作一縷輕煙,消散在朝霞中,升入了無盡的天穹。
陸羽的魂魄在金光中緩緩上升,直至進入了恆古靜謐的天庭。
天庭,雲霧繚繞,仙音嫋嫋,諸神列陣,群仙朝拜。隨著陸羽魂魄的到來,天庭中泛起了一陣轟轟烈烈的仙樂,似在預告一位新神的歸來。
在眾神矚目之下,陸羽的魂魄漸漸變得明亮起來,他的身影在仙氣中愈發清晰,終於化為一位威嚴的神明。他的目光溫柔且堅定,仿佛能洞察世間萬物。他的手中,握著那本耗盡心血的《茶經》,這本書籍在天庭中閃耀著比星辰還要璀璨的光芒。
百忍天君親自降旨,賜封陸羽為“茶神”,掌管天下茶事,潤澤世人。隨即,百忍天君揮袖,天界中便現出一座宏偉的神殿——茶神宮。此宮幽深恬靜,宮內遍植茶樹,茶葉翠綠欲滴,茶香四溢,如入仙境。
陸羽歸位之際,群仙簇擁,天花亂墜。瑞氣盈門,福瑞雙全。整個天庭都沉浸在一片喜悅和祥和之中,慶祝茶的守護神就位。
茶神宮接連幾日,熙熙攘攘,百仙來訪。
他們或攜佳釀,或帶珍饈,紛紛前來祝賀陸羽飛天成仙。宮中宴會連日,賀客如雲。神仙們圍坐品茶,講述天下趣事,分享各自對茶的獨到見解。茶神宮內外,歡聲笑語不絕於耳,成為天庭中一處繁華之所。
茶神宮有多熱鬧,百草園就有多冷清。
黑衣仙女兒獨自坐在梧桐樹下,陪伴她的只有一隻鸚鵡和一個仙娥。
黑衣仙女兒幽幽地對著鸚鵡道:“外頭如此熱鬧,不知是哪位神仙飛升了。”
鸚鵡輕啄仙果,聰明地回應:“我去看看……”
說著扇動翅膀,飛出了百草園。
外頭的熱鬧,確實讓百草園顯得更加冷清了。仙娥撫摸著草地,看著仙女兒落寞的面孔,輕聲說道:“不過,這也是常理,世間萬物,有生就有死,有聚就有散,有熱鬧就有寂靜。”
黑衣仙女兒微微一笑,雖然略顯寂寞,但語氣卻是豁達:“這倒是。而且,熱鬧與冷清,無非是心境而已。心若不動,風又奈何?”
玄風鸚鵡飛到茶神宮,想要看看是哪位神仙飛升了,沒想到是陸羽。
這一驚非同小可。
玄風鸚鵡急匆匆地扇動翅膀,從茶神宮飛出來,向著熟悉的百草園方向飛去。他心中充滿了激動與不安,因為要告訴白茶仙子一件大事——陸羽已經羽化登仙。
風急雲湧之間,玄風鸚鵡沒注意到前方神荼和鬱壘兩位天將的身影。他們剛從下界歸來,身披戰甲,帶著疲憊而沉重的步伐穿越雲端。玄風鸚鵡猛地撞在了神荼寬闊的胸膛上,引得兩位天將不悅地皺眉。
“哪裡來的冒失鳥兒,竟敢衝撞本將!”神荼聲音如雷,震得周圍雲霧都為之一散。
鬱壘亦是面露慍色,他緊握著武器,眼神中閃過一絲厲色:“這鳥兒莫不是那白茶仙子身邊的玄風鸚鵡?昔日之事,今日一並清算!”
白茶仙子身陷天牢時,一展媚術,令神荼、鬱壘兩位神祇顏面掃地。
玄風鸚鵡心知不妙,嚇得羽毛豎立,連忙後退,嘴裡發出求饒的鳴叫:“啾啾!啾啾!小人無心之過,請兩位將軍息怒!”
就在這時,一道溫和的聲音響起,打破了緊張的氣氛:“兩位將軍,何事不悅?”
陸羽緩緩走來,他的身上散發著淡淡的仙氣,一副超凡脫俗模樣。
神荼和鬱壘見到陸羽,雖然怒氣未消,卻也不敢在他面前放肆。兩人相視一眼,神荼開口解釋:“陸仙人,此鳥無禮衝撞,我等正欲教訓一二。”
陸羽微微頷首,目光轉向顫抖著的玄風鸚鵡,沉聲說道:“此鳥從我茶神宮飛出,衝撞兩位將軍,無心之舉,還望兩位將軍海涵。”
鬱壘眉頭緊鎖,不甘示弱:“陸仙人,您或許不知,此鳥之主曾以媚術戲弄我等,令我二人在天界顏面盡失。今日之事,非但是衝撞之仇,更有舊恨難平。”
陸羽聞言,臉上露出一絲不解之色,不知道這玄風鸚鵡的主人是誰。
“神荼、鬱壘,”陸羽語氣緩和了許多,“往事如煙,何必再提。此鳥若有冒犯之處,我代他向兩位將軍賠罪。但願能看在我的薄面上,放過他這一次。”
神荼和鬱壘相視片刻,終於松了口:“既然陸仙人出面,此事便作罷。”
玄風鸚鵡見狀,如釋重負:“謝謝兩位將軍寬宏大量,謝謝陸仙人救命之恩。”
陸羽輕輕拍了拍玄風鸚鵡的頭,微笑著說:“去吧,回百草園報平安。日後行事,需更加謹慎。”
玄風鸚鵡感激地點了點頭,小心翼翼地繞開神荼和鬱壘,向百草園的方向飛去。而陸羽則轉身對神荼鬱壘道:“兩位將軍辛苦了,若有閑暇,不妨到我茶神宮品茗解乏。”
神荼和鬱壘隨著陸羽走進茶神宮。
宮裡庭院中,茶樹排列有序,綠葉間隱約可見露珠閃爍,散發著沁人心脾的清香。陸羽引領著兩位天將落座於一處清幽的亭台之中,親手為他們泡上了一壺香氣四溢的仙茶。
“這是本人親手培植的仙茶,願能稍解兩位將軍的勞頓。”陸羽微笑著遞上茶杯,杯中的茶水清澈明亮,猶如瓊漿玉液。
神荼接過茶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讚歎道:“陸仙人的茶藝果然名不虛傳,這茶香清新脫俗,令人心曠神怡。”
鬱壘也端起茶杯,細細品味後,臉上的怒氣早已消散無蹤:“陸仙人,您的茶道高深莫測,今日一飲,方知何為真正的仙家享受。”
三人品茗間,玄風鸚鵡已經飛回百草園。
玄風鸚鵡化作人形,匆匆忙忙跑到黑衣仙女兒跟前:“姐姐姐姐,你猜那新飛升的神仙是誰?”
“誰?”
一旁,正在澆花的文霞抬頭問道。
“陸羽醫神!不過他如今不是醫神,而是茶神了。”
黑衣仙女兒整個人一僵。
而文霞,還不明就裡地問:“陸羽醫神?從來沒聽過呀!天界也從來沒有過茶神,他很厲害嗎?”
……
“滿天神佛都來祝賀過了,唯有百草園那位仙子沒有來道賀。”
童子向陸羽嘟噥道。
“那位仙子何許人也?”
“一個怪人,”童子道,“天君也沒有禁足她,但她恁是在百草園足不出戶的,自己給自己禁足了。”
“一定是有什麽難言之隱。”
陸羽話音落,玄風鸚鵡就從茶神宮外飛了進來,嘴裡叼來一隻玉瓶放在陸羽手上。
“這是……”
“我家仙子不方便來賀茶神飛升,特讓我來給茶神送樣禮物。這隻玉瓶裡裝的是東海的金精玉液,送給茶神澆灌茶樹,有助於茶樹生長。”
玄風鸚鵡說著,扇動翅膀飛走了。
童子好奇地湊過來,陸羽緩緩打開玉瓶的塞子,一股淡淡的金光透出,映照在他深邃的眼底。他將瓶中的液體輕輕灑向茶樹,那液珠如露似雨,悄無聲息地融入了土壤。
頃刻間,那些液珠觸及的茶樹枝葉開始漸漸舒展,仿佛獲得了新生。茶葉的邊緣泛起了金色的光輝,葉脈之間金色液體緩緩流動,宛如給茶樹注入了生命的活力。緊接著,整棵茶樹都被一層淡淡的金霧所籠罩,霧氣蒸騰,宛若仙氣環繞。
童子睜大了眼睛,驚歎不已。陸羽微笑著觀察著這一切變化,感受著茶樹散發出的蓬勃氣息。他知道,這來自東海的金精玉液不僅僅是滋養之物,它還帶有東海龍宮的靈氣和神力,賦予了這些茶樹不凡的品質。
茶園中的每一棵茶樹都開始顯示出不同程度的變化。一些原本長勢緩慢的茶樹快速抽條吐芽,而那些已經成熟的茶樹則散發出了更加濃鬱的香氣。甚至有些茶樹的葉片上出現了奇異的金色花紋,那是金精玉液中所蘊含的靈氣在茶葉中凝聚成的印記。
童子興奮地圍著茶樹轉來轉去,不時地伸手觸摸那光滑的葉片,感受著它們傳遞出的生命力。
陸羽則靜靜地站在一旁,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滿足和期待。這些茶樹未來所產出的茶葉,定會不同凡響,成為仙界中的珍品。
“沒想到百草園那位仙女兒,還挺懂禮數。”童子激動說道。
“是挺懂禮數,咱們得回個禮才是。”
“回什麽好呢?”童子的腦子也飛快運轉,想著幫陸羽出謀劃策。
陸羽卻道:“不如我們親自登門,謝一謝她。”
童子點頭:“好。”
他還從來沒有見過那位神秘的百草園仙女呢。
“那我這就去了,你守好宮門。”
童子:“……”
童子只能眼睜睜看著陸羽的背影消失在宮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