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黃滾所率黃家軍眼裡壓根就沒有軍令。
大商武成王傳承數代,黃家軍早就在一代又一代武成王的培養下,養成了唯黃是舉的習性。
不要說剛來燕山幾個月的聞仲了。
就是和他們共事兩年的韓覺,也壓根別想控制住他們。
望著墜牛被擒的黃滾,黃家將校全都瘋了,沒等韓覺趕來,就已經帶著兵馬全面衝擊起西岐大軍。
“快救武成王!”
“家主小心,某來救你!”
“西岐鼠輩,還我將軍!!!”
伴著一聲又一聲的怒吼,黃家軍當先和西岐軍打成一團,等韓覺趕來時,局勢已經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更何況在大商時代,軍令將令還沒有未來那麽明確清晰,大商時代尚且不流行兵法,各處征戰的將軍們通通是擺出自己的軍陣,然後先行鬥將,繼而鬥軍。
你說什麽三十六計?
你說什麽孫子兵法?
這個時代的人淳樸的很,將軍們想的只有怎麽乾掉對面的將軍罷了,而將軍們所有的計謀手段,也多是為鬥將環節準備的。
所以,面對此等軍陣亂像,韓覺哪有本事力挽狂瀾。
望著一發不可收拾的戰場,韓覺能做的就只有遺憾搖頭,接著更拚命地約束好自己的韓家軍陣,等黃家軍和西岐對衝的勢頭明朗之後,再見機行事。
與此同時,聞仲駕馭墨麒麟衝到姬發面前,兩人不做二話,當即廝殺起來。
聞仲那雌雄雙鞭被他舞的虎虎生風。
姬發如今雖然還沒有老去後使用的天子劍,但姬發繼承自季歷的窮奇畫戟也不是吃素的。
你聞仲有天眼?
我姬發還有天妖練體,咱們就好好較量較量吧!
至此,聞仲和姬發陷入鏖戰,一時半刻顯然分不出勝負。
只是……
就在他倆鏖戰同時,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當天色逐變得昏暗之後,黃家軍陣已然全面敗退,再也不能和西岐較量。
眼看天色黑了,姬發拎著畫戟的手微微顫抖兩下。
“聞太師!”
只見他猛的大吼一聲。
“從日朗打到星稀,你難道就不倦麽?
要我說,今日就先打到這吧,某家要帶兵馬回營造飯了,哈哈!
你也趕緊梳理殘軍吧,當代武成王,嘖嘖,名不副實,名不副實啊!
明日午時,我倆繼續在此鬥過,不知聞太師可有膽量啊!”
“哼!”
聞仲著實沒了力氣,更是沒了心氣。
單單望兩眼周遭殘軍,他都覺得難以呼吸。
於是他疲憊的揮揮手,繼而駕馭麒麟轉回軍陣。
他們兩人……居然真就暫時停戰了!
不要覺得這很離譜,這其實是大商時代的戰爭特色。
還是那句老話,在沒有任何人用任何計謀從戰場上大規模得利以前,戰爭也可以是一件很淳樸的事情。
即便姬發和西岐的確佔據上風,但和追趕窮寇相比,姬發更希望帶疲憊了一整天的殘兵回軍營大吃一頓。
誠然,姬發清楚,若是借如今形勢繼續打下去,最多打到明天一早,或許就能打出最終勝利。
但姬發也好,又或者聞仲也罷。
他們這個時代的將軍雖然不拿人命當回事,但他們卻格外看重承諾和規矩。
在這個時代養兵,將軍至少要給部下一天兩頓飯的待遇嗎。
姬發上午帶兵突襲之前給部隊吃過飯了,那晚上的部隊無論如何也得再吃一頓。
此乃將軍信意。
更何況,姬發覺得自家軍陣士氣正隆,而這種士氣又不會因士兵們休息一會,吃頓飽飯就消失了。
所以姬發不覺得休息是什麽錯事,大家晚上休息好,明天再打嘛,有士氣在,還怕破不了大商?
至於聞仲。
他是真的希望部隊能多休息一會兒,只要軍隊暫時撤出戰場,那自己和韓覺起碼能把武成王留下的爛攤子收拾收拾。
一提起這個武成王,聞仲便有些三屍神暴跳的感覺。
雖說大商軍隊照比西岐的確有差距,但那差距本沒這麽大的,若是沒有武成王私自出戰這一遭,聞仲敢保他能把姬發拖在燕山至少十天半月。
而現在……
駕馭麒麟回到大營以後,聞仲趕緊梳理了剩余的人數。
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區區一天的時間,武成王所部二十六萬兵馬,居然死了整整十八萬!
而西岐一方的損失照目測來看,恐怕連三萬都沒有達到……
聞仲第一次體會到了戰場的殘酷,於是他攥緊手裡的長鞭,默默在心裡下定決心。
若此戰他能活命,那他一定要回殷都,向子羨大哥求一個王命特許。
他要讓自己這鞭子可以上打昏君,下打奸臣!
不是他就真那麽想揍子羨,而是聞仲第一次意識到,平日裡黃滾敬佩自己實力時展示出來的服帖,實際上根本不是真正的誠服。
黃滾這小子壓根不服自己,而他借著武成王的名頭,居然真有如白日裡那般違抗軍令的機會!
除非自己的雙鞭得了上打昏君,下打奸臣的王命特許,不然以自己的年紀,未來不知道還會有多少亂七八糟的將軍違抗自己!
有時候若想勝敵, 那就必先勝己才行。
聞仲不是無法接受失敗,他清楚的知道大商和西岐之間的軍隊差距。
但他永遠無法接受,戰爭失敗的原因居然不是他本人!
他寧可死在戰場上,也不想再有任何被黃滾這種人拖累的機會!
這是他聞仲的恥辱,是恥辱!!!
……
就這樣,三天之後……
……
聞仲和韓覺兩將帶著稀稀落落的八萬兵馬,滿面哀風的回了汜水關。
將他們倆接進關城以後,看著兩位將軍毫無血色的面龐,鄧元覺的心臟咯噔一下,口中不由問上一聲。
“燕山近六十萬兵馬,僅剩如今……?”
“是。”聞仲有氣無力的點點頭。
“那武成王呢……”鄧元覺追問道。
聽見鄧元覺的問題,一旁的韓覺再也忍不住了。
只見他猛的將頭盔摜在地上,接著惡狠狠的喊到。
“莫要和我提他,那黃滾小兒違抗軍令,硬是被姬發捉了,而且被擒居然還不殉國。
螻蟻之徒,隻知偷生,以至於他第二天就被西岐戰車拖著在陣前叫囂,讓某家和太師根本沒法制住黃家軍士!
這偷生小兒害我大商一敗塗地,一敗塗地啊,我方損兵只剩八萬有余,西岐卻隻死了二十來萬人,西岐軍勢未減太多,汜水關危矣!
這黃滾,他為何不自裁呢,他該自裁啊,他怎麽就不去死呢!
真是丟盡了武成王的名號和他黃家二百年的姓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