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黑霞衣請去樹亭落座,徐源長閑聊著提及牛山鎮那樁慘案。
他想知道後續如何?
作為阻止落井鎮慘事發生的有功之臣,他過問一二,自己人關起門來聊天,不算逾越。
“……事情牽扯到三十多年前的一樁舊案,郡城百緝司難辭其咎,現已將兩名受罪神誘惑的邪祟抓獲歸案。你們破壞了罪神對落井鎮的謀劃,罪神沒有獲得足夠祭品,其本體逃脫計劃功虧一簣。”
黑霞衣簡略解釋幾句,其中細節不便言說。
此案驚動了都城司天殿,引發雷霆震怒,清平城百緝司五位督司一下子處罰革職兩人,當年與此案有牽連的修士皆被追責。
若不是因為落井鎮之事處置得當,郡城百緝司上下恐怕要大換血。
往樹桌擺了兩盤鮮果,忙著清洗茶具烹茶的柳纖風,比較關心另外一個問題,問道:“沒有處罰被鎮壓的罪神嗎?”
她希望將那個屢次興風作浪的前朝山神,打殺至神魂俱滅。
想不通為甚要長久鎮壓,而不殺?
牛山鎮千多條人命啊。
一夜之間就沒了。
“自是有處置,都城來了幾位大人物,對罪神降下雷罰之刑,具體如何我也不清楚。”
黑霞衣簡單兩句交代。
她不願過多談論與罪神相關的禁忌話題。
擔心給身份地位太低的徐兄弟招惹麻煩,知道得多,不是好事兒。
拿出探神針給徐源長檢測一番,確認沒有問題,將當初拿走的收魂瓶還回給徐源長。
額外遞出一枚比銅錢略大的黑色晶石。
“這是咱們捉妖人能夠收取妖魂為靈寵的‘落魂石’,其他修士即使能夠抓獲妖魂,沒有秘製落魂石,也煉不成魂寵。”
黑霞衣又問道:“‘煉魂’為寵法門,你可曾學會?”
徐源長收起瓶子,接過落魂石細細打量。
黑色晶石溫涼如玉,呈半透明狀,似有煙霧氣緩緩流動。
他還沒有祭煉落魂石,看不清內裡情形,道:“學過。多謝老大賞賜!”
黑霞衣反應極快,笑罵道:“你休與我起奸心耍滑頭,這枚二階落魂石是伱自己用功勞賺來,我可沒有賞賜給你。”
徐源長嘿嘿笑著否認:“我哪敢啊,老大你想多了。”
柳纖風也從上個話題的沉重和不快中走出來,笑嘻嘻出賣徐道友:“黑姐姐,別讓公子蒙混過關,多罰他禁足半年。”
黑霞衣伸手掐了一把少女的粉嫩臉頰:“小壞蛋,你們兩個是一丘之貉,才不上你們的當。”
又拿出一個袋子,放樹桌上推到對面:“除了落魂石,你和纖風還有三千枚靈幣和三顆二階木晶石的獎勵,今後你需要購買二階落魂石,一千靈幣以外,功勞薄上還必須有相應功勞兌換。
“八腳、山匪他們幾個,憤憤不平,說你小子隨便撿一個破任務,都能搞出驚天動地偌大動靜,賺得盆滿缽滿,怪我這個老大偏心你,我打發他們全部滾蛋到無窮山域喝西北風去了。”
徐源長忙笑著恭維:“老大英明,對那些不識好歹,閑得發慌的皮實家夥,就該上些手段,決不能縱容心軟。”
他打開袋子,將裡面的三顆木晶石遞給眼眸放光的柳纖風。
他知道小樹魅好這一口,靈幣他全部收入囊中。
花錢的地方多著呢。
黑霞衣看著兩人默契分贓,笑道:“你不留兩顆木晶?梅長老托我給你帶一句話,讓你‘切莫懈怠,盡快提升修為’,也不知是甚麽意思?難道想要挖黑記客棧牆角,把你調去都城?”
徐源長心頭一沉,無緣無故的,梅長老特意托人提醒他盡快提升修為?
他已經通過別的渠道知道梅長老除了陣法之外,還精通九宮推衍之術。
此番帶話必有深意,不會無的放矢。
面上不動聲色,笑著打聽問道:“梅長老還在清平郡嗎?上回梅長老到百林谷做客,我這裡簡陋得很,除了清茶,待客很是不周。”
把柳纖風將三顆木晶石全部遞來的小手,又推了回去。
他修煉這麽些年,幾乎沒有服用過丹藥,以前是手頭不寬裕,後面是聽說“是丹三分毒”,他習慣了靜心打坐提升修為,對丹藥、木晶石等輔助資源不倚重。
清心少欲,積賺功德,時時擦拭心境。
他以自己總結的法門修行練功,提升速度並不慢。
“前兩天還碰面了,梅長老對你可是很看重。”
黑霞衣將話帶到,她又轉換話題,考問柳纖風的修行進度,指點法術疑難。
徐源長喝著茶水,微笑看著兩人交流。
梅長老托老大給他帶話,透著不同尋常的信號。
希望是他想多了。
能夠與被鎮壓八百多年老龜進行利益交換,將老龜放出,他可以理解司天殿高層的私心,是人都會有**,不能過於苛求。
但是為了找出曾望樓的下落線索,竟然允許老龜對仙橋村所有男子,施展秘法抽取鮮血,是他沒有料想到的事情。
幾乎讓整個村莊數百男子失血而亡,何其無底線,何其不擇手段?
上層高手們視凡塵如草芥的冷酷做法。
與謀害牛山鎮一千二百條性命的罪神,如出一轍。
打破了他心底的某些堅持。
他擔心自己會被當作一顆可以隨時“舍棄”的棋子,換取高層們需要的資源。
一壺茶水喝完,黑霞衣站起身準備離去。
她不會閑得無聊有時間四處亂跑,突然抬頭往西邊看去,笑道:“你這邊還真是熱鬧,來了兩個出雲觀道士。”
她通過袍服袖口處的纏雲繡紋,認出兩人身份。
徐源長仔細分辨,認出其中一人是賈義隆,笑著搖頭:“像是來找茬的。”
黑霞衣不急著走了,拉著柳纖風的手,兩人低聲笑談。
柳纖風一臉看好戲的頑皮神情,有黑姐姐在,莫得任何後顧之憂。
她只希望兩個道士懂點事,將戲盡可能唱得精彩熱鬧,她就喜歡熱熱鬧鬧。
徐源長飛身而起,來者是客,不速之客也是客。
混宗門、官府和散修是完全不同的圈子和規矩,在同一地位層面,即便是有恩怨私仇,使用手段也在一定底限范圍,不能觸及對方的凡俗親眷。
誰家還沒有幾個窮親戚?
宗門、官府修士有根底備案在冊,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雙方在空中會面,假惺惺見禮寒暄。
賈義隆很熱情地介紹了他的二師兄於行良給徐源長認識。
哪知平素眼高於頂的二師兄笑言笑語,矢口不提切磋踢場子的來意,一口一個“徐師弟”,叫得像失散多年的親兄弟。
徐源長知道今日這場架打不起來,他便伸手請兩人下去喝茶。
於行良堅持著要落到山門外,步行下山,抵達半山坡,再緊走幾步,恭恭敬敬抱拳行禮:“出雲觀弟子於行良,拜見黑前輩,今日來得唐突,打擾前輩雅興。”
他以前跟著觀主出席道宮宴席,有幸見到過看著年輕的黑掌櫃。
哪敢在觀主都要賠著小心的黑掌櫃面前放肆?
黑霞衣自不認識眼前小輩,直白問道:“你們不打一場?”
於行良汗都嚇出來了,他可是聽說過這位黑掌櫃的幾樁彪悍往事。
更沒想到黑掌櫃對徐源長如此維護。
他恨不得一腳踹翻招惹麻煩的賈義隆,等回去之後,沒得賈義隆好果子吃,忙解釋道:“晚輩今日前來,是聽說徐師弟大名,想結交一個同道朋友,絕沒有其它意思,來得魯莽,請前輩見諒,晚輩這就告退!”
躬身一禮,往後緩緩退去。
賈義隆不認識黑掌櫃,也知道這回踢到了鐵板。
他屁都不敢放一個,跟著行禮後退。
萬事有二師兄頂在前面。
腸子已經悔青。
徐源長客氣地將兩人送走,在山門外又與賠罪的於行良多聊了幾句。
他不怕事,但是能夠過清靜日子。
何必與人結惡緣?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