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偷襲!”
偏袒得沒有絲毫君子風度的顏若行,大叫提醒。
他剛剛詩興大發,差點就有驚世之作面世,一下子又給堵了回去。
俞風舞左手好似握住一柄短劍,反過來一刺,寒光耀眼,將拳影引得稍緩偏向,她腳下輕點,整個人如風似霧飄忽輕靈。
在玄介卿的咆哮凌厲搶攻之下,她雙手持劍,悍然周旋對攻。
兩道身影以快對快,展開凶險萬分的近身廝殺對決。
道道殘影破碎在拳頭或劍光之下,梅長老所言的“三招為限”成了擺設,而梅長老苦笑著可不敢上前勸阻。
有五名穿青色袍服戴青色面具的雲山衛修士,出現在百林谷北面上空。
他們是歸於梅長老指揮,用於牽製老龜的一支力量。
徐源長用靈視術緊盯俞風舞飄忽不定的身影。
他還是第一次知道,俞風舞擅長大豁落鬥術,那玄妙莫測的落點對他有著致命的吸引,舍不得錯過哪怕一彈指時間。
他從殘破典籍上學來的大豁落鬥術其實不全,缺少了後面高深部分。
即便是有戰鬥余波往這方向而來,也有顏若行出手清除,他隻管從俞風舞演示的高妙至極身法揣摩印證自己所學,不用操心其它。
柳纖風手中捏著變形的雪粒,緊張的不敢往那邊看,又不得不去看。
生怕下一瞬間俞姐姐被凶神惡煞的老龜打中。
比她自己打悶棍時候緊張多了。
俞姐姐是替他們出頭,她隻恨自己修為實力不夠,不能前去偷襲幫忙,真想敲那老妖怪一棒子。
梅長老已經去往另外一邊,與五名雲山衛修士匯合,如果情況危急,他便帶著雲山衛修士衝上去。
兩道身影廝殺著往南邊而去,觀戰的眾人緊緊跟隨。
梅長老雖然推算過俞風舞是略贏局面,然而劍修和妖修之間的近身搏殺太過凶險,看得他心驚肉跳,生怕出甚麽差池。
他大叫道:“三招已過,請兩位罷手。”
不能再等,他準備帶著雲山衛修士衝去幹預,他這個老牌四重樓修士也不是擺設。
空中廝殺的兩道身影突然爆發異樣光芒,“嘭”一聲巨響,陡然往兩個方向拋飛。
“快,不能讓他們再交手!”
梅長老喝叫著,身影在空中連閃。
搶先出現在劍氣和拳勁對撞爆開的偏中間位置。
手中拋出一塊白玉棋盤,漫天黑白棋子飛舞,點點光芒交錯,眨眼間便憑空布置出一座星落大陣,不讓被分開的兩人再廝鬥。
顯出原形的巨大旋龜額頭上,有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差點被開瓢。
有霧氣淹沒巨龜身軀,待霧氣消失,彎頸駝背相貌醜陋的玄介卿重新出現,額頭傷口不再冒血,不過留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內裡有殘余劍氣仍然攻伐不休。
“極劍之境,老夫這個虧吃得不冤,好心計,好算計!”
玄介卿狠盯數裡外臉色蒼白的女子劍修一眼。
他在可惜一拳沒有將女子打殘打死,被對方身上的護身寶物擋住了。
不恢復五階,終究是螻蟻。
他轉身往北而去,無顏面再滯留在定洲大陸。
報仇事小,恢復修為才是當務之急。
梅長老心底松了口氣,後生可畏啊,俞風舞竟然還領悟突破到極劍之境。
剛才兩人以傷換傷,仗著霸道的防護橫衝直撞的老龜,吃了大虧。
俞風舞出劍之犀利,如電閃雷霆,算計如行棋,強橫無匹。
差點要了疏忽大意的玄介卿老命。
這也是老龜受傷不敢再動手的緣由,有性命之憂。
這一場爭鬥真是大快人心。
梅長老收起棋盤,朝傷勢並不重的俞風舞傳音兩句,又與消除戰鬥余波的書生打了招呼,匆忙之中還笑著與徐源長說了一句,“回頭有空暇了,咱們下一盤棋”,面面俱到,他很看好徐源長的將來。
他領著雲山衛修士匆匆飛走,“護送”老龜北去。
相信經過這一次丟臉打擊,老龜已經無顏面再滯留大寧朝地盤,他也終於不用跟著東奔西跑,耽誤自身的修行。
戰場下方的荒山,數裡內樹木折斷無數,岩石炸裂溝壑縱橫,滿目瘡痍。
顏若行朝緩緩飛近的俞風舞道:“俞妹子,傷勢如何?可需要找醫師?”
俞風舞早已收起手中光芒流淌的劍器,懷裡一塊保命玉牌碎裂,幫她承受了老龜凌空一拳大部分力量。
她是劍修不假,更是身家巨富的世家修士。
身上的防護法寶皆是罕見精品,包括可以變化為黑色勁裝的明黃長裙寶衣。
這一個多月,她除了穩固四重樓修為,將所有寶物重新祭煉了一遍。
“沒甚大礙,歇息兩天便好。”
俞風舞渾然沒當回事。
相比在鬼界歷練時候,後面兩個月幾乎天天面臨死亡相比,剛才只是熱身小場面,不過老龜的實力非比尋常,比鬼猿強悍太多,而她目前的手段也有脫胎換骨的提升。
可惜老龜不肯再鬥,她還有一招兩敗俱傷劍術沒有用出,在自家地盤,怎麽受傷都不怕。
眾人落向沒有遭受太多余波影響的百林谷。
顏若行沒有久留,他不想耽誤俞風舞回去打坐調息養傷。
有俞風舞出頭幫徐源長打了這一架。
犀利無匹的極劍修士橫空出世。
俞風舞才晉級四重樓不久,便展露出能夠挫敗老龜的手段本事,大寧境內,今後幾乎不會再有世家紈絝子弟敢得罪徐兄弟,都是一些欺善怕惡有眼力勁的家夥。
比他宣揚一萬句“徐源長是我顏某人罩著”管用多了。
“徐兄弟,你需要什麽特別珍稀難買的寶物,給哥哥一個機會,將你的人情早日還了,我心底踏實,拖得幾十年,你小子到時胃口還不知多大。”
他原本想要給徐源長準備二破三的丹藥,和一批修煉資源。
但是有俞風舞對徐兄弟如此不要性命的維護,他都不好意思拿出手。
俞風舞立刻明白,顏書生破境晉級四重樓,如同她一樣得了徐源長的好處,便笑著替某人開口:“徐源長,你不是說還差缺一朵炎陽幻火嗎?也不用品秩太高,三階炎陽幻火湊合著用。”
她是聽人小鬼大的柳纖風透露,找她打聽炎陽幻火消息。
徐源長厚黑的臉皮出現一絲赧然,道:“這樣不好吧?”
俞風舞笑得意味深長:“放心,顏書生這人沒有別的優點,答應還的人情不會缺斤少兩,你安心等著就是,顏書生赴湯蹈火,定會將炎陽幻火給你弄來。”
兩人一唱一和,把人情債給書生量身定做下來。
顏若行目瞪口呆,他後悔在俞風舞面前提還人情之事,轉而掩面遁走,像他這般純良的讀書人,覺著再待下去,會被兩個無良家夥聯手賣掉。
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嘴巴子,為甚麽要骨頭輕想在俞妹子眼前顯擺?
炎陽火非常稀有,每回出世都要引起各方出高價爭搶。
他給自個攬了一個麻煩在身。
俞風舞笑著起身,“鬼界地域廣袤,陰寒資源豐富充沛,所以幽木幻火不貴,咱們人間修煉物品越用越少,供不應求,你必須要早點著手去張羅,讓顏書生跑跑腿,沒甚麽,他反正閑著時候要走萬裡路,一就二便的事兒,我也會幫你留意。”
柳纖風笑嘻嘻扶著俞風舞手臂相送,道:“還是俞姐姐幫我們想得周到。”
俞風舞難得多說教幾句:“修行路上,當仁不讓,該爭的時候必須要主動爭,切不可禮義廉恥之心過剩。坐而論道,那當是另外一番景象,不能混為一談。”
送走相比平常多了幾分嘮叨的俞風舞。
徐源長迫不及待返回院子靜室,關門閉窗,盤坐麥杆蒲團,將心緒調息無波。
慢慢回味著俞風舞今日爭鬥展現的輕靈飄逸身法。
他不顯急躁,緩緩進入守靜心境,腦子裡似乎只剩一道道殘影飄蕩。
身上有氤氳氣微微閃爍,如星辰薄霧,環繞身周盤旋往複。
陷入沉思揣摩參悟的徐源長自己都不知,日積月累,他體內靜氣不知不覺初具規模,靜極生出不為人知變化,一遍一遍衝刷身上一切,包括手指上戴著的“大幻仙觀”銅戒。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
銅戒有了回應,散發出無形波動。
有淡淡金色光芒,從戒指八卦紋綻放,在房間內形成光怪陸離的斑斕變幻景致。
徐源長陡然從修煉中驚醒,睜開眼睛看到仿若海市蜃樓的奇特景象。
耳畔似乎有仙樂飄飄渺渺,空中幻像變化極快,片刻後隨著金色光芒往手上戒指收斂,出現一座似乎高聳雲端的巍峨道觀建築,一晃消失不見。
徐源長驚訝盯著銅戒,他竟然一眼“看到”銅戒內裡另外一處幽深空間,心頭大喜,他終於無意中開啟了銅戒的新用途。
集中神識探去,發現戒指內的空間比他想象的大多了。
經過一番放物取物嘗試,他借助物體大小簡單直觀估算出戒指空間約有三十丈方圓,外層一圈黑蒙蒙探不出邊界,有無形之物阻隔。
戒指空間沒有發現其它物體。
他猜測這枚神秘戒指不會只有“誅鬼、破幻、儲物空間”的作用,必定還有其它神奇妙用,等待他摸索探尋,憑空多出巨大空間,已經讓他喜出望外。
摩挲著戒指,徐源長心神微動,奇怪的沒能將戒指變化為以前的法錢模樣。
又嘗試幾次,戒指仍然無動於衷。
將戒指從手指取下,徐源長發現內裡銘刻的“大幻仙觀”四字隱藏了,他猜測眼前的才是戒指真實形態。
他若有所思,默念一句“隱藏”,拿在手上的戒指消失不見,但是他能感覺到戒指的存在,嘴角露出一絲笑意,想了想,默念“顯形”,戒指隨他心意而顯出。
很神奇的寶物,介乎真實與虛幻之間。
他已經與戒指心意相通,他有種感覺,戒指能加強修行幻術的感悟。
或許等他能夠讀懂那本“撒豆成兵”,借助這枚戒指的神異,可以不用太費周折學會撒豆成兵秘法?
戴上戒指,隱去戒指形跡,手指上空無一物。
飄然站起身,外面已經是黑夜。
他這回陷入沉思揣摩大豁落鬥術,有守靜心境相助,學到不少身法運用。
開門出去,趁著感覺新鮮,在寬敞院子裡練習大豁落鬥術。
遠遠傳來公雞打鳴聲,天上星光稀少。
徐源長的身影時慢時快閃挪穿插盤旋,練習得非常專注,漸漸從地面飛掠空中,身法詭奇帶有輕靈飄忽,好似一團霧氣來去,無聲無息。
待太陽初升時候,沐浴著朝霞的身影驀然停下。
他對大豁落鬥術的理解又加深兩分,這門身法能夠增強天人感應。
等功勞積累足夠,他用功勞和靈幣去道宮換取完整的“大豁落鬥術”秘籍,即便和俞風舞很熟悉了,也不能開口索要或購買。
院牆外的紅柳樹上傳來喝彩聲。
“公子伱的身法真好看,都快趕上俞姐姐了。”
那條蟲子在晨曦的牆頭上,搖晃著胖胖身軀表示讚同。
徐源長落到院子地面,謙遜道:“還差得遠呢。昨天忘記去學宮,今天得前去與寇老先生賠罪解釋一下,老人家性子古板,看不慣隨意散漫,有事情外出必須提前請假。”
柳纖風走進門,幸災樂禍笑道:“公子你慘了,你這回閉關整整曠課五天。”
徐源長愣了一下,他感覺沒過去多長時間啊?
看向牆頭的雪粒。
雪粒趕緊點腦袋,表示大姐頭沒開玩笑。
“慘了,慘了。”
徐源長口中叫道,並不如何驚慌,下午早點去給寇老先生提一壇好酒,好生解釋就是,老先生雖然為人古板,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喝了酒之後很好說話。
書中經常講“修行無時間”,他這回有了切身體會。
沉浸其中,很難感受時光的流失。
“俞姐姐前天已經離去,俞家修士前來接她返回都城,好大的排場,俞姐姐說她半年後將要外出遊歷,二十年內難以回大寧,讓咱們低調行事,但也別怕事。”
柳纖風神情有些惆悵,她喜歡熱鬧,而相熟的朋友一個個離開。
或許,這就是修行途中的無奈,經常要事與願違。
她討厭孤獨、清冷和離愁。
徐源長伸手揉了揉小樹魅的腦袋,寬慰道:“天下無不散之宴席,看開點,今後還會交到新朋友。對了,黑記客棧的新掌櫃,什麽時候履新任職?”
柳纖風吐出一口長氣,似要將鬱悶排解,道:“昨天上午,山匪和麻雀特意跑過來,瞧瞧你的情況,說給你傳訊也發不出,才知道你在閉關,讓你出關後去一趟郡城,齊行善今天上午履新任職。”
“纖風,你給齊老大準備一份賀禮,咱們馬上去郡城。”
徐源長趕忙打水簡單洗漱打理。
“早就準備好了。我還在想你再不出關,我等會獨自前去送禮,巴結齊老大。”
“哈哈,一樣一樣,走起。”
留下雪粒守家,兩人騰空往西南方向飛去。
匆匆來到福祿巷子,柳纖風歡呼一聲變得小小的跳落花背蜘蛛背上,瞬間跑得不見蹤影,有公子前去應酬,她身為“靈寵”不用拋頭露面。
徐源長背著竹箱踏足聚義堂,裡面頓時傳出歡快的笑聲。
“哈哈,請客的來了。”
“來得還算及時,不用解釋,你請客。”
“你們休得過分,齊老大的好日子,肯定是齊老大做東道。”
徐源長據理力爭,舌戰群雄。
黑記客棧終於重新回到以前“家”的氛圍。
齊行善作為新任掌櫃,枯瘦的臉上多出三分喜色。
媳婦熬成婆,很不容易啊。
他已經知道是徐兄弟向俞掌櫃力薦他上位,而俞掌櫃竟然在任上神奇地晉級四重樓劍修,還替徐兄弟與掉境的老龜打了一架,成就一場傳奇佳話。
齊行善咳嗽一聲,笑著一錘定音。
“人心所向,徐兄弟請客!”
徐源長傻眼。
換了一個掌櫃,仍然還是一如既往的黑店啊。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