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源長沒有任何推脫,哈哈一笑:“常老前輩稍安勿躁,待我再仔細請教曾老前輩,如何穩妥解除九宮鎖魂鏈,將二位請出來。”
曾望樓故作鎮靜嘲笑老鬼:“八百年都熬過來了,老鬼你偏生要急在一時。”
老鬼嗷嗷幾聲,沒有反駁老對頭,關鍵時候不能添亂。
曾望樓將如何從羵羊軀殼和鎖魂鏈脫困的要訣,再次詳細講述一遍。
十多年前他曾經講過,可惜當初他和老鬼小覷了小家夥的聰明狡猾,被徐小友溜之大吉,以至於生出許多事端,後面被困了這麽多年。
徐源長心頭有數之後,一步一步走到憑空出現的巨大透明九幻宮中樞前方。
觀察片刻,飛身漂浮而起,動作熟練轉動一個個方塊。
他進出九幻宮多次,偶爾會碰到不熟悉的陣法運轉變化,每回都是機警地從中宮節點空隙退出,再重新試一次就成了。
因為九幻宮沒人操控,而且幻氣能量消耗過大,陣法變化並不繁複。
否則他進得來,想要憑著那點本事逃出去就難說了。
很順利將九宮歸一,徐源長如同蚍蜉趴在巨大的陣法中樞,搬動著將中樞一角調整對向中間位置羊頭人軀,連續九道白色光華從九幻宮中樞射出。
銀色鏈條爆發出一片耀眼的閃電雷光,陣陣波動如水紋擴散。
隨著兩聲酣暢長笑,響徹九幻宮,曾望樓和常無晦脫困而出,化作兩道凝實身影落到地面,他們終於擺脫鎖魂鏈束縛。
曾望樓頭戴紫金冠,頜下一蓬白須,手上掐訣,朝著激射而來的銀色雷電打去。
他祭煉過九幻宮,知道如何阻止鎖魂鏈的雷光重新圍困。
當年要不是老鬼暗中出手,狠狠陰了他的一把。
他即便掉進九幻宮,也不會輕易被困住。
九幻宮是一件神袛寶物,能夠憑借鎖魂鏈和羵羊軀殼,囚禁困住四重樓和五重樓高手,據說當年的九幻宮之主,用此寶短暫困住過七重樓高手。
對於四重樓以下的修士,則是一座歷練寶地。
不過需要消耗九幻宮能量。
“混蛋,你們陰我……不,兩位老兄,瞧在咱們曾經的香火情分,拉兄弟一把,尉某手中的授命盤,和大景王朝滅國前留下的小半座寶庫,全部雙手奉送,絕無二話……”
巨大的羊頭人軀黑白虛影劇烈扭動,裡面傳出尉彧的驚叫聲。
纏繞著的銀色鏈條,迸發出道道耀眼銀色電光,發出“嗤啦”聲響,將拚命掙扎的尉彧刺激得慘嚎連連。
曾望樓幾手法訣打去,羊頭人軀虛影連同雷光消失空中。
幾百年下來,他早已將某些操作手法摸索得純熟,除了不能脫困以外。
徐源長從透明方塊跳落地面,他聽到了尉彧用來交易的條件,暗暗怎舌,果然是大手筆,他走上前,朝著感慨萬千的兩人抱拳行禮。
“恭喜兩位前輩脫困,徐源長有禮!”
“幸得小友相助,還送給老夫和老鬼一個謀算五重樓修士的機會,雪中送炭,銘記在心。”
曾望樓客氣回禮,以他的沉穩性子,仍然忍不住有些激動。
老鬼早已經閃身到了徐源長身邊,一巴掌接著一巴掌往徐源長肩膀拍下去,哈哈狂笑:“你小子壞得冒泡,早就想痛扁伱一頓出氣,今天總算得償所願……哈哈哈,可算是從囚籠逃脫,唉,真他娘的不容易,八百年啊,天無絕人之路。”
徐源長被拍打得齜牙咧嘴,矮下半個身子。
像老鬼這般將話說在明處,他反而放心,隨著老鬼住手,他又直起腰杆,笑著道:“常老前輩,您氣也消了,咱們什麽時候,將在幽木幻火裡搗鬼的家夥抓過來?”
“必須抓過來,老子倒要瞧瞧,什麽鬼娘們敢欺負徐小子?”
常老鬼興奮得摩拳擦掌。
有一個四階鬼修進補,他期待了好久。
真是瞌睡來了,有人送上枕頭。
徐源長從地面拿起黑玉盒子,與按捺不住不停飄動的常老鬼,講述他從蒼娘子那裡學來的祭煉幽木幻火的法子,他可不想出甚麽麻煩狀況。
以他現今的修為,已經能夠祭煉幽木幻火。
但是他還沒準備周全,不會倉促行事。
這回是時間緊急,想要借助常老鬼的本事,解決惦記他的女鬼。
“女鬼教你的祭煉手法沒問題,你盡管祭煉,等那鬼娘們出現,老夫出手捉拿,曾老頭幫你終止祭煉,複原幻火。等你將修為夯扎實,最好是找到炎陽幻火之後,再祭煉比較好,一陰一陽,相輔相成,不過難度稍大,耗時不短,等會老夫教你一門正宗祭火法門。”
常無晦心情極好,隨口指點解釋。
徐源長放心了,感謝兩句,打開黑玉盒子,任那一點火焰漂浮空中。
手上掐訣,對著凝固如寶石的瑩綠幻火接連打去。
絲絲青色光華凝結成神秘咒紋,“嘭”,幽火遇到咒紋如花綻放,重重幻影在數丈范圍次第花開呈現,影影綽綽,漂亮得不似人間景象。
落在不同人眼裡,是截然不同奇異場景。
在場三人皆有不凡,不為幻像所動。
常無晦和曾望樓見過太多好東西,以他們的五階境界,看火焰幻化如花。
他們眼中只有欣賞,好多年不曾見到如此變幻美景。
徐源長有戒指助力,再則身上有兩枚清靜石寶物,他心神無波,對於一層一層變化的幻焰,視若無睹,手上法訣不停打去。
欲煉幽木幻火,必先承受其造成的勾動魂魄本能影響。
否則幻火反噬,不死也要丟掉半條命。
約盞茶時間,火焰盛開到極致,四周綠瑩瑩一片,影像如水波流動。
花芯中間藏得極為隱秘的那點幻印,終於被法力觸動。
一絲幻氣幽幽纏繞,若有若無,形成一個漩渦狀空洞,緊接著一股濃鬱黑氣突兀噴出,化作一個模糊鬼影,狠狠撲向施法的徐源長。
“人類小子,你修行速度很快嘛……”
傳出來的是一個出乎意料囂張粗獷男子聲音。
鬼影還未上身,徐源長已經渾身刺寒如墜冰窖,似乎連氣血和法力都要凍僵在體內。
毛骨悚然,又心悸恐怖的感覺,讓徐源長嚴重懷疑,利用幻印暗算他恐怕是五階鬼修,太厲害了。
“砰”,一個拳頭從空中陡然出現,狠狠砸中飛撲的鬼影。
鬼影炸開成四散黑氣,粗獷男子聲音驚訝叫道:“不對啊,這地方不對,怎麽不像人間?蒼懋芳那鬼娘們敢蒙騙本將,回去不點她的魂燈。”
隻聞鬼聲,不見粗獷男子的身影。
他已經機警隱藏起來。
常無晦一拳打斷鬼影對徐源長的偷襲,他和曾望樓早已經隱身,哈哈狂笑:“太對了,老子也沒想到一朵區區幻火,能釣來一頭五階老鬼,好,好,老子這回是否極泰來,撞大運了。”
那朵盛開到極致的幽幽火花,花芯處的漩渦狀空洞,已經被曾望樓湮滅,徹底斷掉進入此地的鬼修後路。
不知曾望樓用了什麽手法,花層翻動如影,自內而外飛快合攏。
片刻間,重新凝結成豆大如幽綠寶石,懸浮空中一動不動。
“奇怪,你們一鬼一神,怎麽攪合到一起來對付本將,你們到底是誰?這是哪裡?”
那個粗獷男子聲音有些慌。
他被那個鬼娘們坑慘了,如此巨大一個陷阱,還是與冥域隔絕的小界面。
煞費苦心啊,埋伏了兩名五階高手。
他不過是想溜到人間偷偷打點野食,建立一個隱蔽據地,不被鬼差察覺,方便今後來去人間和冥域而已。
哪知上了惡當,那鬼娘們還說人類小子沒有勢力撐腰?
他現在面對的是什麽?是鬼嗎?
“不急,老子慢慢告訴你,反正你也跑不掉。”
常無晦突然顯出身影,雙手飛快掐動,喝一聲:“束縛!”
他身無長物,連一件像樣的鬼器都沒有,說出去丟老臉咧。
混得太慘,不過很快都會有了。
整個空間震動著激蕩起重重疊疊的波紋,一下子將隱身的鬼影打出原形,鬼面慘白猙獰凶惡,頭大如鬥,手中出現一柄黑色鬼叉,往束縛住他的波紋一劃。
“嗤啦”,聲如裂帛。
白臉鬼影輕易掙脫,發現對付他的鬼修和神袛,似乎虛有其表?
然而下一瞬間,耀眼的銀色雷電從黑暗中飆射,白臉鬼影面上出現驚容,這鬼地方怎麽會有縛魂雷光?
他揮舞鬼叉,試圖擋一擋,可能又是唬鬼的假把式玩意。
他逃遁的速度快不過雷光。
這處空間不大,他無處可逃,唯有抵擋。
剛剛被他劃破的波紋,沒有征兆突然合圍,一下子將他給緊緊縛住。
白臉鬼影陷入黏稠之中,壓力遽然猛增,這才明白,那個黑臉老鬼故意虛張聲勢,吸引他的注意,為另外一位的殺招手段做掩護,太陰險狠毒了。
咆哮一聲,鬼叉遲遲刺不下去。
銀色雷電越纏繞越多,白臉鬼修渾身冒出黑霧,痛不欲生,拋掉鬼叉發出討饒鬼叫聲。
“兩位道友,有話好說,何必見面便痛下殺手,咱們平日無怨近日無仇,我願意拿寶物贖身,還請收了神通。”
他驚恐發覺在這地方,真的會被殺死。
什麽權勢背景,如此絕境下統統不管用,唯有用寶物換一線生機。
頭戴高冠的曾望樓顯出身形,沒有繼續利用九宮鎖魂鏈對付白臉鬼修,轉身對遠處看著的徐源長道:“小友,你且先回去,我們與這位鬼界朋友好生聊聊,待事情完畢,老夫和常老鬼再進入洞府內,不會走出大鼎遮蔽天機范圍。”
送上門的大買賣,他和常老鬼一樣的心思。
就算是塊石頭,也要榨出油來。
實在是窮瘋了。
常無晦嘎嘎怪笑,太痛快了。
和曾老頭配合默契,利用九幻宮欺負一頭扎進來的鬼界高手,過癮得很。
徐源長沒有去管黑玉盒子和那朵漂浮的幽木幻火,麻溜地走人,從九幻鼎內出來,鎮定離開洞府,身後雜草和藤蔓將洞口遮掩。
招呼一聲從紅柳樹走出的柳纖風。
兩人坐定南邊山谷林子深處的樹亭內,徐源長把剛才發生的事情,傳音與柳纖風一說,頗為慶幸道:“幸虧有兩位老前輩,將此隱患徹底消除,否則縱使抹除火焰花芯處的幻印,也不太穩妥。”
他心有余悸,五階鬼修的厲害超乎想象。
“誰能想到僅僅一面之緣,那鬼娘子如此算計你。”
“是啊,人心鬼蜮,防不勝防。”
徐源長感歎一聲,思索著傳音道:“你和元寶現在啟程先去城裡,然後你們留在城內接任務,等過些日子,我和曾山郎外出遊歷,你們便可以返回百林谷。”
柳纖風默然點頭,公子做任何事情,時刻都防著一手。
這回受到驚嚇刺激,將原本的布置重新做出調整。
第二天一早,徐源長與曾山郎挑揀偏僻山路,一前一後,施展輕功奔行。
近中午時分,趕到郡城百緝司,先帶著曾山郎去散人院,考核之後給曾山郎登記辦理一塊散修身份牌。
然後去鍾禁的公房坐一陣,喝兩盞茶水,聊聊天。
再帶著曾山郎來到福祿巷,先將少年安置在住處院子,徐源長聽得柳纖風的笑聲從屋簷上方傳來,揚了揚手,示意她去玩耍。
走進客棧,來到聚義堂。
趙均悠閑地喝酒記帳兩不誤,某些事情習慣之後,習以為常了,不要他做反而喝酒不香,打量進門的徐兄弟,哈哈笑道:“齊老大,醒醒,請客的來了。”
牆角處面壁的齊行善轉過身站起來,笑著拱手:“恭喜徐兄弟晉級三重樓,給咱們客棧增光添彩,今日由我做東請客,替徐兄弟慶祝。”
徐源長抱拳還禮,口中說著客氣話,看向趙均,道:“八腳兄,還不將都城發給我的獎勵兌現,莫非想私吞不成?”
趙均給了一個鄙視眼神,打開櫃台下陣法禁製,取出一個密封的薄薄玉盒,交由齊行善查驗之後,讓徐源長簽名登記,再才把玉盒交給徐源長,道:“你小子不當面打開瞧瞧?”
“有甚麽好瞧的……當然是回去躲起來慢慢瞧啊。”
徐源長將盒子收進納物袋,這回的獎勵應該不少,他又找齊行善考核修為,看著齊老大填寫卷宗,問道:“老大,新的身份什麽時候能下來?”
“半個月之內,怎麽,你急著要用?”
“也不是很急,我聽說千面閉關兩個多月,差不多要出關了,我算好時間,去連山城逛一逛,讓千面請客吃酒。”
徐源長一本正經說道。
齊行善錯愕之後明白這小子的意思,搖頭笑罵道:“你小子好的不學,盡和八腳學些亂七八糟顯擺心思,小心被打出連山城。”
趙均哈哈笑道:“就該如此,不用和千面客氣。”
齊行善不去管他們之間的破事,又道:“你與纖風妹子打聲招呼,讓她到我這裡來登記考核新身份,她非得要等你晉級之後辦理。”
徐源長答應一聲,坐下喝酒聊一陣,得知山匪麻雀兩人去南邊落河原做任務去了。
出了客棧,叫上曾山郎,帶著在郡城主街逛一逛,再帶去城東老巷街的銜玉園走一趟,讓曾山郎認認門。
想當初他一個人初闖郡城,如履薄冰,謹言慎行,宛如在眼前一般。
“客官,您需要點什麽?”
銜玉園鋪子裡一名穿著青衣的引氣境夥計,迎上前問道。
徐源長掃視一眼連擺布也大變模樣的鋪子,下面廳堂閑談的散修,都是生面孔,早就物是人非,道:“隨便看看。何仙子不在嗎?”
“您說何秀峰,她三年前離職,您可有些日子沒來店裡了。”
“是好幾年沒來。”
徐源長買了一疊空白符紙,轉身離去。
晚上與齊老大、木雞、八腳聚在望仙樓喝完酒,徐源長回到住處後院,關上房門,從納物袋拿出存放獎勵的薄玉盒。
抹去盒蓋上縱橫交錯的封印符文,打開盒子。
裡面有一張如同玉質的五萬靈幣兌換券,明確寫著“捉妖人徐源長承兌有效”字樣,加蓋的鮮紅法印,散發出微微法力波動。
另有一顆三階落魂石,顏色更顯深沉,固定在盒子角落。
徐源長觀賞片刻,假裝波瀾不驚收起沉甸甸的兌換券,實則心底巨爽,調息好大一陣,平複下來,再將落魂石拿到手中祭煉了。
翌日一早,把夜不歸宿的柳纖風叫上,往城西走去。
元寶和曾山郎留在福祿巷住處。
“公子,你神神秘秘叫我出來,是要踩點還是望風……”
“嘣”,徐源長一個腦崩兒將柳纖風腦子裡的胡思亂想彈飛,在柳纖風不顧淑女風范要呲牙炸毛之前,他傳音撂過去一句話,將之鎮壓當場。
“咱們去百緝司兌換獎勵的靈幣,很多很多靈幣!”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