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源長翻閱書頁的手指突然停頓,他的神識已經探入幻仙戒內,往造化神台金光波動不息的角落探查掃視,空無一物的台子上,靜靜躺著透明如無物的幻玉骷髏。 造化神台是他從無到有,耗費他無數心血、修為,和天材地寶一點一滴凝聚打造,與他神識空間內那座請神台,相互間存在不可分割的神秘聯系。
剛才他察覺到有一絲古怪異樣氣息,稍閃即逝,差點被他忽略過去。
請神台也發出細微光華閃爍,在他去注意時候收斂無蹤。
“玉骨道友,你還有殘魂意識留在骷髏中,瞞不過我的感知,咱們可以開誠布公談一談,你不要想著能藏在骷髏頭骨,關鍵時刻影響我的修行,達成控制我的目的。”
“我修造化神功,造化神台遲早能晉升到六層,你躲得一時躲不了一世,我答應送你去幽冥地府,能否重新輪回轉世,看你的運氣和陰德。”
空間內回蕩著徐源長的勸誡聲。
當年的玉骨真人是一名大幻術師,隕落數千年之久,仍然讓他警惕不已。
聲音沉寂良久,幻玉骷髏像是死物沒有任何回應。
徐源長不再開口勸告,言盡如此,多說無益,他起念調用造化神光,在角落布置層層禁製,暫時先耗著吧。
面無表情將從老龜儲物空間繳獲的材料,堆一些在造化神台上。
有造化神台鎮著,玉骨真人的殘魂再厲害又能如何?
……
西原學庭,筆耕山上。
一身青布道袍的董行向正襟危坐的寇老夫子請教學問,兩人一來一回辯論半個時辰,完成每月一次的功課,董行躬身行禮,感謝老夫子的授課。
“老夫當年守得清貧和孤寂,專心鑽研書家‘凡’字經,上下求索而不得,困頓二重樓百余年之久,突破之後換來一片坦途。你走的古道家修行路子,同樣沒有固定成法,師天地自然,而今你師傅被困某處禁地,還不知什麽時候脫困,無人點撥你的關隘,你莫要懈怠了。”
“是,弟子明白,多謝夫子教誨。”
董行雙手接過老夫子寫給他的一卷“凡”字經,拜謝離去。
他居住在捉妖山地盤清岩山一座院子裡,大師兄是坐不住的性子,東奔西跑,將他帶往周邊幾家山頭拜訪一次。
讓他有甚麽修行上的疑惑,去定仙台道庭請教孟老爺子,或者張望老道。
想學古文去學庭找老顏、寇老夫子等人,要討教拳腳可以去黑胄峰找二師兄曾山郎,還可以去忘劍山找唐一劍耍耍,天陣山、大器嶺、千符山都有熟人朋友。
眾人瞧在徐源長的面子,再則也頗為好奇走古道家路子的董行是如何修行,皆答應交流指點,徐勝天老早就做了甩手掌櫃,三兩年能回山見到一兩次面。
董行將捉妖山藏書翻得差不多,與吳轍師伯請教多次,偶然間領悟了隨風飛行的本事。
使得他來去附近千裡,方便了許多。
十年間,慢慢地悟得一些簡單實用的法術,譬如噴火、隱身、避水等。
張望道長說他目前有二重樓的道行,不用本末倒置花太多精力去悟花哨法術,遵循徐道長教導,將心思用在日常生活瑣事上,從心而行。
董行已經從當初的迷茫、毫無頭緒中走出,種菜、念經、寫字、打坐、靜神,經常往定仙台走動。
日子過得簡單而富足。
身處神仙之地,見多了各種神通本事,不讓力量和繁雜外欲蒙蔽雙眼。
他悟出修內心“無為”即根本的樸素道理。
……
“四十年風水輪流轉,蟲爺終於熬出頭了,哈哈哈!”
望仙洲極北之地,剛剛渡過化形雷劫的雪粒,渾身冒煙,銀光閃爍,從炸出的泥坑中飄起,四周頓時紛飛晶瑩冰雪,揚揚灑灑。
他得意地一晃身軀,變作一個胖乎乎光屁股少年郎,頭角渾圓。
“不雅,不雅,得穿一身光鮮亮麗衣袍遮遮羞。”
少年捂住胯下,風騷地一扭屁股。
從納物袋內取出一襲流光溢彩銀色長袍。
當初在暗界之時,他溜須拍馬阿諛奉承,很得曾老的歡心。
曾老特意用曜金、玄冰晶和藍銀等珍稀材料,幫他煉製五階寶衣和幾樣針狀法寶,以此鼓勵他早日修煉到五階化形之境,說能用到六階都不過時。
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麽快,稍一祭煉銀色長袍,咬破手指往袍服上一點。
衣袍上身,根據他的高矮胖瘦縮小到合適。
整個人洋溢著富麗堂皇的華貴氣息,有道道彩色拖拽在空中光芒耀眼。
雪粒摸了摸額頭處的六棱形藍色雪花光記,晉級之後多了一個不知有什麽用的玩意,興奮地自言自語:“會不會太高調了,蟲爺修成人形,風流倜儻,錦衣華服原本不為過,但是……蟲爺還有大仇未報,不行,大事為重,享受張揚在後,得低調行事。”
他念叨半晌,忍著不舍將華服變換成一套普普通通青色袍服。
額頭處的藍色雪花光華,也慢慢收斂隱藏起來。
他被各勢力妖修追殺幾十年,好幾次險死還生,最終用幻化符轉危為安,僥幸脫身,藏到極北的蠻荒之地,獲得喘息之機,也因為長期東躲西藏逃命,時刻心弦緊繃,經受最殘酷的變故和磨礪,沒花幾年時間潛修,輕易地尋到突破契機,一舉渡過化形劫晉級五階。
“木魑啊木魑,還有那些追殺蟲爺落井下石的家夥,都給爺洗乾淨等著,一個個的等著被蟲爺收拾,吃進肚子裡變成粑粑拉出來。”
雪粒想到得意處,仰天打了一個自認奸邪的哈哈。
身影一晃消失空中,他遁出三百余裡,重新尋到一處冰窟藏身潛修。
雪域莽荒最大的危險便是各種冰寒妖獸,有些成群結隊,不小心闖進去被圍困,不死也要脫層皮,其它妖修不能長期在此地呆下去,氣候太極端,隻適合冰寒體質的妖物生存。
雪粒也是乾掉兩個冰獸,獲得一小片安生地盤。
一年時間很快過去,胖乎乎少年從冰窟走出,化作無形往南去了。
滿心想復仇的雪粒沒有魯莽行事,和得罪的宗門勢力相比,他一個五階妖物還是勢單力薄了,得智取啊。
他稍稍釋放出一絲氣息,路上遇到的大小妖物避之不及。
望仙洲的六階大妖總共才五個,輕易見不到,都在一門心思為飛升上界做準備,幾乎不理會各部族的雞毛蒜皮雜事。
五階妖修已經是下界頂尖高手,只要不惹起眾怒,到處可以去得。
雪粒來到滎澤湖邊的城池,進城打探一番消息。
前些年貼得滿城的通緝銀色蟲子榜文,早已銷聲匿跡,他特意詢問護城巡衛,說是已經取消通緝,即便抓到活的銀蟲,也沒有賞錢可領。
雪粒鬱悶得仿佛一拳打在棉花堆上。
他在城池逛了一天,翌日下午,在城外靠近滎澤湖的林子裡,化作四階銀色蟲子樣貌,肆無忌憚飛在低空逛蕩,他要以身為餌引出木魑那王八蛋。
木魑不會放過他,而他見到木魑立刻便施展雷霆手段,不給對方逃遁機會。
倒是引來一些妖修前來觀看,雪粒警惕著隨時準備大開殺戒,或者溜之大吉,他擔心被五階妖修纏住難以脫身。 近黃昏時分,妖修陸續散去,沒誰願意和一個凶名赫赫的四階妖蟲拚命。
對方有恃無恐的樣子,似乎有所依仗。
即便要動手,也得天黑再說。
容貌醜陋渾身長毛的木魑從城池方向飛來,隔得還有十裡便熱情打招呼:“雪粒兄弟,別來無恙,想煞老哥矣。”
雪粒皮笑肉不笑回應一聲:“托福托福,沒什麽大礙。”
他往附近數十裡掃視,確認木魑玩不出花樣。
身影陡然消失,數點寒光破空激射向面色錯愕的木魑,下手絕不容情,他要速戰速決,免得起岔子讓木魑逃脫。
“雪粒兄弟誤會了,請住手聽我一言。”
寒光擊中木魑,卻是一道虛影,下一瞬間,木魑出現在三百丈外,身上散發著強橫的五階氣息,嚇得還想留下看戲的幾名妖修一哄而散。
雪粒變回少年相貌,出現在林子上空,咬牙切齒喝道:“你說!”
木魑竟然是五階大妖,比他這個新晉五階高出一級,具體戰力如何,要打過才能見分曉,心頭有了其它猜測,對方早些年要捏死他,幾乎不費吹灰之力。
“恭喜雪粒兄弟晉級五階!”
木魑化作一個粗壯黝黑妖漢,笑道:“是你大師兄花錢請我照應你,他說如果一個甲子之內,能讓你順利渡劫晉級,獎勵翻倍,所以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你家大師兄,可怪老哥哥不到。”
摸出兩張傳訊,隨手丟向數裡外對峙的少年。
雪粒用妖力裹住傳訊,謹慎查看之後,歎了口氣擺擺手。
“算了,走了!”
“雪粒兄弟,下回再來望仙洲歷練,盡管來找我。”
“再說吧,告辭。”
雪粒消失在空中,滿腔怒火化作煙消雲散。
他再也不想來望仙洲,被對方玩弄鼓掌之間耍得團團轉,他還是嫩了。
不過一想到能夠以五階妖修高手身份回歸捉妖山,雪粒又滿心雀躍,他可以提前回去見到眾兄弟們,要好生享受愜意的人族生活。
……
“有把握破除最後的大陣?”
烏鴉站立銅碑頂端,慎重確認道。
徐源長伸手將小書房化作銀色鏡子收進袖內,道:“應該沒問題,關鍵時候還請你出力,控制神台加速脫離湖底。”
說罷,往打開的門戶走去。
他苦心鑽研破陣四十多年,就在前些時候,從以小見大方面入手取得突破,成為六階破陣師,修為也提升到六重樓後期。
那種與天地圓融通透感覺,令他暗爽了好久。
烏鴉盤旋在門口上方,叫道:“你盡管施為,我不會丟下你獨自離去。”
徐源長心底嘿嘿冷笑兩聲,對方是告誡他不要單獨跑路。
走進空曠黑暗之中,雙手揮灑自如,鑲嵌著五行寶石和雷石的法杖懸浮身前兩尺,很有節奏綻放出一道道光芒,協助他破解著無處不在的複合大陣。
他雙目深處光華熠熠,有幻火精加持,能讓他輕易辨認出暗藏的陣法破綻,抽絲剝繭解除一個個麻煩。
烏鴉斜眼旁觀,暗自心驚,還真是個妖孽,看那小子破陣簡直是一種享受。
他有些猶豫,將那小子鎮壓在湖底,今後他飛升去上界,老黎估計會與他翻臉,這些年交流下來,他已經知道老黎和道士是臭味相投,相交莫逆。
老黎陰險狡詐渾身心眼子,竟然舍得將壓箱底的幻影無形都傾囊相授,說出去還不驚掉一地眼珠子。
要不是與老黎有過一次長談,他差點以為老黎投靠了彥山老道。
徐源長破陣速度極快,遊走在“天罡、聚水、星鬥”三門古陣犬牙交錯之間空隙,差不多半個時辰,他已經將八道門戶封閉的陣法一一瓦解。
其中有無數次驚心動魄,消散於無形之間。
身上陡然爆發出五彩光華,其中有一道璀璨金光格外耀眼,刺破黑暗,“轟”,盤旋如柱的最後三道陣紋徹底崩潰,湖底劇烈震動,地面龜裂蔓延。
“造化神光!”
烏鴉吃了一驚,他還是第一次見識那小子隱藏的真本事。
竟然是彥山老賊的傳人,難怪老黎遮遮掩掩不告訴實情。
眸子頓時陰冷如冰,背後有人形虛影出現,將神台空間天書銅碑攝取到空中,虛影一晃消失不見。
“給我……開!”
隨著徐源長一聲大喝。
湖水翻滾著往下方塌陷,出現三個聲勢浩大的巨大漩渦。
大陣已破,徐源長隨著傾瀉而下的泥水消失。
“給老夫鎮!”
銅碑從高空砸下,轟然籠罩塌陷漩渦,將剛剛逃出的徐源長當頭壓進湖底,狠狠地鎮壓在空出來的神台空間位置。
烏鴉飛在上空,背後虛影托著一座神台,喃喃道:“小子,要怪就怪你是彥山老賊的傳人,神、仙勢不兩立。”
“是嘛,徐某倒要請教什麽叫‘忘恩負義’,如何‘過河拆橋’?”
徐源長的聲音從十余裡外冷冷傳來。
他有了提防,用高明幻術將四階化身替換自己本體。
有些帳要算一算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