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徐源長接近第一座雷柱殘骸,碎石地面以及空中,浮現出蛛絲般若隱若現的雷光電網,層疊交織扭動,虛張陣勢以待,有滾滾雷聲沉悶壓抑,仿佛在地底深處醞釀,即將破土而出。 雷火形成的熾烈氣息似霧如煙,變幻著神秘的赤、青、銀三色光彩。
身處陣內的徐源長左手揮杖,右手舞訣,影影綽綽。
所過之處留下一片風平浪靜的空隙。
偶爾有激發的雷球劈他,亦被他引入空間化解。
面對著亂麻般的雷光困境,他沒有半分膽怯,心緒無波,快速掃視,尋找稍縱即逝的時機,出手穩準狠快,抽絲剝繭瓦解著一層一層的雷光節點。
他將任何考驗當做難得的磨礪,從不怨天尤人,想辦法面對就是。
修行路上沒有一帆風順。
陣外觀摩的雁寒林,有些關心則亂的緊張,朝陸續趕來的十多個看熱鬧同門低吼:“閉上你們的鳥嘴,休要打擾徐兄弟破陣。”
能接近此地的修士,皆是五重樓和六重樓同門。
一名魁梧大漢揚起拳頭比劃一下,笑罵道:“你小子皮子癢欠收拾了,為兄幫你松松骨頭。”
有人拱火起哄笑道:“雁師兄連二師兄都敢齜牙,目無尊卑,簡直是反天了。”
“別吵,都別吵啊,安靜點看異域高手破陣。”
“好精準入微的控法破解手法!”
“你小子能透過雷霧,看清楚高手的手法?我怎麽有些不信呢。”
“用心去感受分析,不用直接觀看,陣內留下一道道彎彎曲曲不被雷光合攏的空隙,漸漸分隔出幾個區域,頗有講究。”
眾人爭論依舊,以三個六重樓修士為主,他們知道陣內聽不到外面的吵鬧。
除非有人進入殘雷陣,或者改變雷陣的運行。
無留山這座荒廢的清微元降五雷催魂陣,損壞於當年的人族、妖族爭鬥混亂年代,五座雷柱被摧毀其二,因為缺少七階雷晶為主材料,當年沒能修複。
拖的年頭久了,有宗門七階陣師用其它材料代替,湊合著運轉數百年,後面出現雷暴、亂雷等問題,還重創幾個進雷陣淬煉體魄神魂的修士,那名前輩陣師一氣之下,將兩根狗尾續貂的雷柱拆掉,殘雷陣便荒廢掉無人能修,拖延至今,無留山再也沒有出過七階陣師。
雷陣的威力隨著時光流逝,早已消耗得不及當初殘陣的一半。
除了宗門五、六重樓陣師,不準其他人進入。
魁梧大漢二師兄勾住雁寒林肩膀,罵罵咧咧道:“你小子急躁個屁啊,曹師叔不是已經暗示,不管那小子能否破陣,都準許他成為客卿長老。”
雁寒林使勁掙脫二師兄的巨力擠壓,離開數丈距離,目光緊緊盯住爆發陣陣巨大雷鳴和火光的雷柱附近,隨口道:“你是粗魯體修,煉得一腦殼肌肉,不懂咱們陣師‘見陣解陣’的執著和風骨……”
身影一閃,消失在原地。
魁梧大漢一巴掌拍在空處,也不氣惱,他們之間鬧慣了,笑罵道:“執著個屁,當年是誰被雷劈得渾身焦黑口鼻冒煙?死狗一樣從碎石地爬出來,也沒見你執著挨雷劈?才幾十年過去,你小子好了傷疤忘了痛,向為兄炫耀你的陣師風骨是吧?”
雁寒林出現在四五裡外另一邊,見那處雷柱腳下雷光巨響猛然一斂,顯露出衣袍有幾處焦黑的徐兄弟身影,他欣喜不已,連呼“厲害的厲害的”,再次返回二師兄身畔附近。
這裡觀摩破陣位置絕佳。
“別鬧,別鬧,打壞了你賠不起,看徐兄弟繼續解陣。”
雁寒林被一巴掌拍得身軀亂晃,光華耀眼,目不轉睛盯著那個身影不放。
魁梧大漢舉起的巴掌隻得放下,罵道:“你們陣師體魄最差勁,你小子今後得加強淬煉,要不然怎麽經歷各種古怪大陣的蹂躪折騰?還沒開始就散架了,玩個屁的破陣。”
“你說得好像有些道理。”
雁寒林心不在焉應付一句,又下意識反駁:“陣師的最高境界是‘天下無陣’,無需破陣,管體魄甚麽事?”
魁梧大漢翻了個白眼,不與這呆子繼續嚼舌頭,他找其他師弟和師侄嘻嘻哈哈聊得熱鬧。
徐源長心底慶幸自己擁有幻仙戒和造化神台,才足以應對這座亂七八糟的殘雷陣,三座雷柱已破解其一,等若是撬動了大陣基腳,他破解得越發輕松。
他發現吸收十余道雷光的造化神台,有往外擴展的跡象。
心頭豁然一動,難道造化神台從五層晉升到六層,需要補充雷行能量?
或者是要補充五行能量?因為造化神光本質是火。
他在下界時候,填喂了造化神台海量的資源,這貨像一個無底洞喂不飽啊,他很是心疼那些資源。
等到加入無留山之後,他利用宗門便利尋找一處雷池,嘗試著給造化神台填補雷行能量。
還要尋一處火源,想法子促使幻火精晉升。
如此思索著,手掐法訣速度不慢,腳踏電閃雷光,一步一破解。
“過癮,過癮,徐兄弟手法不拘一格,如此複雜殘雷陣,在他手中層次分明解得清清楚楚,他手中的法杖陣器……思路奇特,學到了。”
雁寒林自顧自感歎。
西留山頂,雲深霧罩之中。
曹萬新透過無數阻隔,清晰看著殘雷陣被逐一瓦解,清冷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寒林竟然找來一個難得的陣師,奇思妙想,偏生控法手段還非常精妙高明,看著與流雲大陸各宗門流派大相徑庭。”
“凌師姐終於托人帶信回來,平安無事好啊。”
曹萬新答應收下異域來的修士為客卿,正是源於外出遊歷三百年的師姐,近日帶來了報平安信,讓他後顧無憂,不擔心是別的宗門布局搞鬼搗亂。
為了爭奪宗門利益,那些老家夥什麽下作手段都能做出來。
草蛇灰線,伏脈千裡,讓人防不勝防。
他不可能花費巨大代價,大動乾戈請人去一趟遠隔兩域的方寸山界,弄清楚徐源長的宗門信息,就為一個微不足道的六階客卿。
現在無所謂了,他到時放出師姐的親筆信,所有針對無留山的鬼蜮算計都將消停。
師姐的厲害,即便無極觀、壺峰山坐鎮的兩個八重樓大能,都不敢輕視。
他一直看了半個時辰,親眼目睹那位陣師以精彩手段,破解荒廢兩千余年的殘雷陣,使得大陣徹底停頓下來。
他欣慰笑著點頭,今後可以利用改造那座殘雷陣,降格為一座六階雷陣,能夠讓宗門五重樓、六重樓弟子得些淬體煉魂實惠。
異域陣師功不可沒,獎勵一個客卿長老名額,不算虧欠。 見那道士從碎石地風輕雲淡走出,曹萬新轉身往山頂大殿走去。
山上雲霧漸漸消淡,顯出雄峰險峻氣勢。
雁寒林哈哈大笑迎上前,恭賀兩句,伸手介紹身旁的魁梧漢子幾人:“這位是岑侃,你可以叫岑師兄,或者二師兄,那兩位分別是郭加義和羅桐,今後皆為同門師兄弟,相互照應,多多走動交流。”
他隻介紹三位在場的六重樓修士,其他五重樓後輩慢慢再去認識,沒有說郭、羅二位的排行,因為是後晉同門,前面有不少六重樓師兄師姐因各種原因隕落,不方便計算後面的排行位次。
另有幾名六重樓同門或閉關不出,或外出雲遊了。
徐源長抱拳一一行禮:“見過岑師兄,見過郭師兄,見過羅師兄。”
其中的郭加義,上次長樂山莊論法會見過一面,不過沒有交往。
岑侃等人回禮客氣寒暄幾句。
雁寒林不便讓曹師叔久等,催促徐源長隨他往西邊繞飛,百裡後,抵達半山腰處環繞一道雲霧淡虹的西留山,路上傳音細細交代一些規矩、忌諱。
從西留山腳下沿著玉石台階往上飛行,徐源長能夠明顯感受到靈氣不同,相比他一年花費五千靈石租住的客院,濃鬱程度強出太多,過了半山腰,感受越發不同。
遍山栽種著靈植靈花,有小小花妖、精魅出沒其中。
各類陣法與花草樹木、山石契合,如同溪水潺潺出於自然。
好一座山雄水秀修行福地!
飛上山頂,雁寒林雙腳落地步行,以示對師叔尊重,帶著徐源長穿過青玉石坪,登上三段台階,由門外童子通報之後,兩人跨過高高門檻,走進暗青色古樸大殿,匾額上雕刻著“西留殿”三個大字。
“弟子雁寒林,奉命帶徐源長覲見曹師叔。”
雁寒林恭敬躬身行禮。
徐源長抱拳陪禮,他沒有說話。
“起來吧。”
背對著大門的曹萬新聲音低沉,轉過身來,看向神色自若的道士。
兩人目光一個對視,徐源長身上有火光一閃,隨即消失不見,他身不由己往後倒退一步。
曹萬新眼中藏著一絲訝色,臉上浮現笑容,問道:“徐源長,你可願加入無留山,當一名正式長老?”
窺一斑而知全貌,眼前的陣師好深厚的法力和魂力,學的是純正道家功法,還僅僅只是六重樓中期,便已經與六重樓後期比肩,甚至超出部分普通六重樓後期修士。
試問誰家宗門舍得讓如此出類拔萃的門人弟子,前來無留山當臥底?
他當機立斷改變主意,送上門的人才,必須要留下來。
徐源長面上的詫異神色恢復,稍有些猶豫遲疑,道:“不敢對曹前輩隱瞞,晚輩晉級七重樓之後,或許在流雲域待不了多久。”
他說得毫不做作,似乎出自本心,他早已經推演了多種面對策略,預料到曹前輩會對他進行試探,故而提前有了防備,借助火力抵擋,沒有完全暴露飛升修士的修為。
他想要表現出優秀,但是任何時候適可而止,過猶不及。
“無妨,你想走隨時可以走,記得無留山也是你的家,有時間回來看看。”
曹萬新不以為忤,反而露出欣賞神色。
他喜歡對方的朝氣蓬勃,難怪敢以六重樓修為,跨幾域遊歷。
從袖內拿出一枚正式長老金屬牌,雙指在背面一抹而過,在空白處留下“徐源長”三個字,將牌子拋給十余丈外的道士,道:“寒林,你帶源長去宗主那裡報備,分派山頭靈田和雜役弟子等事項,麻煩你幫著辦理。
雁寒林咧著嘴笑得合不攏,他沒料到素來說一不二的曹師叔,今日為了徐師弟連續兩次改變主意,招納徐師弟為無留山正式長老,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越發覺著他的眼光一等一厲害,有功於宗門啊。
“不麻煩,應當的,寒林告退,不打擾師叔清修。”
“源長,今後有甚麽修行上的疑難,你上西留山來,我或許能幫你解惑。”
曹萬新又囑咐一句,神情和藹。
徐源長趕緊客氣應下,隨著興奮不已的雁寒林走出大殿。
飛下山後,雁寒林領著名正言順的小師弟飛上空中,介紹宗門各處地方,無留山佔地五百余裡,每一名正式長老皆能分到一座靈氣不錯的潛修地,還有靈田、果園、藥圃等分配,有專門的弟子打理,出產盡歸長老所有,如果是客卿長老,僅僅掛一個名份,待遇天差地別。
事無巨細,一一告知。
宗門內風景如畫,鳥鳴鶴舞,仙氣渺渺。
兩人飛到無留山主峰半山腰時候,接到訊息的二師兄岑侃、郭加義和羅桐等人,從無留殿迎出來,有說“恭喜徐師弟”,有說“恭迎徐師叔”,一團喜氣,簇擁著走進主殿。
徐源長見到無留山宗主,也是六重樓這一輩的大師兄陸九震。
“源長見過宗主。”
“不許見外,要叫大師兄,哈哈,咱們無留山新添一員大將,可喜可賀!寒林,你安排下去,在迎風閣擺幾桌,岑老二、加義、羅桐幾個作陪,咱們宗門好久沒有這麽熱鬧,所有在宗門的五重樓弟子,沒有閉關者皆來祝賀,見一見他們的徐師叔,別出了門不認識自家人,鬧笑話。”
陸九震白須白發,看面相比曹師叔蒼老多了,接過徐源長遞上的牌子查看一下,又還了回去,口中笑呵呵吩咐,打開一本玉冊,用一支玉錐筆將徐源長的名字登記在冊。
後續還要留下魂燈。
“大師兄說得極是,我這就安排。”
雁寒林答應著,跑出大殿接連打出數張傳訊。
“源長,跟我去祖師堂,上香拜過祖師,你便是咱們無留山的一員。”
陸九震笑眯眯招呼道。
徐源長隨著去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