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依格德看著這個人,便想到他床邊木龕裡各式各樣的助興香料。
“哦,我瑰麗璀璨的曛漠明珠,辛苦你了。”面對未婚妻,亞爾曼的語氣變得誇張且肉麻,“難為你特地遮掩自己的光芒,幫我潛入地宮偷取……咳,搜羅尼赫邁亞的罪證,到頭來卻是白費了力氣。怪我,都怪我被他的巧言令色所迷惑……”
“說重點!”薩琳娜打斷他的廢話。
“重點就是,此人甚為陰險狡詐,他早已把我們想找的交易證據轉移到了別處,並以此要挾我。”亞爾曼摟著薩琳娜的肩說,“你知道的,我身上背負著伊頓家族的使命,不得不更加謹慎,不敢跟他徹底撕破臉。”
“所以是你放走了他?”沙依格德問。
“是的,此時他應當已經離開莫珠城了。”亞爾曼道,“沙依格德殿下,有些事情我不與你計較,不代表你可以在撒罕為所欲為。我建議你還是把心思放在出使稷夏上吧,長路漫漫,可要仔細著腳下啊。”
沙依格德暗忖,自己是在潛入伊頓家之後被尼赫邁亞抓住的,看來這個亞爾曼不像表面上那般粗枝大葉,恐怕自己剛進入撒罕,就在他們的掌控之下了。
此時簡生觀插話安慰:“沒事,跑就跑了吧,不用著急。尼赫邁亞自己也染了疫病,他現在離不了神藥,肯定要另尋庇護的。”
一旁的三人同時怔住:“什麽?他也染了疫病?”
簡生觀淡淡道:“當然,否則他為什麽那麽急迫地找尋治愈之法。”
***
亞爾曼跟尼赫邁亞合作了那麽久,從未發現這人表現出病態。尼赫邁亞也一直聲稱自己深受大金烏神的庇佑,百病不侵,神藥是他不忍見信徒受苦,將大金烏神的眷顧分給了眾生,為他們謀來的福祉,所以需要諸多供奉才可交予。
卻不曾想,他自己早就染上了疫病,倉促地研製神藥,不擇手段地抓人試藥,不過是想盡辦法自救罷了。
沙依格德幡然醒悟:“這樣就都說得通了。我之前一直懷疑,疫病這麽快從撒罕散播到猶然,是不是有人刻意為之。師父跟拜厄斯剛到猶然就不得不應對大量病患,現下拜厄斯又離奇失蹤,恐怕是想用他來做人質?要挾我?要挾我師父?”
簡生觀說:“不僅僅是用來做人質,對方埋伏拜厄斯的時候,特意用沾有病患血液的利器刺傷了他,所以拜厄斯應當也染病了。”
“……”沙依格德無奈道,“師父,這麽重要的事,你就不能一次說完嗎?”
“這事很重要嗎?在我這裡的優先級還不如來看你發瘋。”簡生觀還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不用擔心,既然這麽做了,對方的目的就不是殺了他,會給他提供神藥續命的。”
沙依格德簡直不知該說什麽好。
他琢磨了下,更加確信了自己的推論:“散播疫病到猶然,讓拜厄斯染病並抓走他,迫使我瘋病發作吸引所有人的注意,最後再想辦法脫身躲藏起來……這些都是尼赫邁亞的計劃,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一個人。”
薩琳娜和亞爾曼的目光也跟隨他落在了簡生觀的身上。
沙依格德說:“他已無法自救,只能將活下去的希望寄托給那個傳聞中的神醫。為此,他不惜拋棄自己聖教長老的地位與名聲,當然,在那之前他也斂夠了財富,足以讓他奢靡放縱地過完余生。前提是,那位神醫能竭盡全力地研製出治愈疫病的藥方。”
薩琳娜驚奇道:“搞了半天,竟然就為了這麽一個老頭嗎?”
簡生觀頷首:“對,就是為了我這麽一個老頭。他連地宮都幫我收拾好了,青腹隱瘤蜥、黑雨蟲、藥材倉庫、試藥人,還有他所有的失敗記錄,就等著我替他收拾爛攤子。”
薩琳娜不解地問:“他不是與瑟婭王妃結盟了嗎?還敢對拜厄斯下手?”
亞爾曼道:“說到底還是自己的性命最重要,若是命都沒了,與誰結盟都沒有意義了。”
薩琳娜想了想說:“那他為什麽不直接讓沙依格德染上疫病?這樣不是更直接嗎?”
簡生觀為他們解釋:“他想,但是他做不到。拜厄斯只是備選,他要逼迫瑟婭不得不協助自己。沙依格德的體內本來就潛伏著蜥毒和赤羽草的藥性,他用帶有汙染的鞭子抽了他那麽多下,也只是把他的瘋病抽發作了而已。”
沙依格德苦笑:“也不知這對我而言是幸還是不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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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伊德教的聲譽沒有太受影響,畢竟簡生觀也是借用了大金烏神的神使這個名頭立下威信,從而一舉粉碎了罪大惡極之人的陰謀。
在信徒們看來,這就是大金烏神阿胡拉瑪與黑暗之神安格拉曼之間的一場較量。尼赫邁亞是披著聖教長老頭面的惡鬼,而簡生觀是真正帶來光明的神使。雖然簡生觀本人從未承認過自己代表著大金烏神的意志,但他營造出來的氛圍讓人們深信不疑。
這就夠了。
伊頓家族出面,帶領士兵和教徒平息了莫珠城及周邊的動亂,亞爾曼也借此與尼赫邁亞徹底劃清了界限,並順勢成為了撒罕教院的代主教。年邁的撒罕王對他們予以讚揚和嘉獎,伊頓家族一躍成為撒罕最有名望的貴族。
在神使的光輝下,人們看到的是一個真相,而在陰暗的地宮中,揭露的卻是另一個真相。無論哪一個真相,最後受累的都是簡生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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