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兼五一所說,整個商隊都順利入了關。
盤查時他們都沒有刻意避諱,扮作積吾女子的師徒倆就這麽大喇喇地坐在拉貨的板車上,壓根無人起疑。兼五一與阿浮也稍稍做了喬裝,他們昨晚跟敵人交過手,幸而夜色濃重,誰也看不清誰的長相,只要把打眼的衣飾換了,便不好認出來。
進入稷夏地界後,他們暫時擺脫了那群殺手。
但對方不是瑟婭的勢力,出了莫賀延磧就拿他們束手無策,既然是來自稷夏的威脅,有第一撥就會有第二撥。於是簡生觀半點不敢拖拉,讓兼五一直接把他們帶到多羅閣事先安排好的據點,他好盡快給沙依格德解毒治病。
這是一處邊境的賭坊,屬於多羅閣在紋州的產業。
賭坊並沒有因為他們的到來而關門歇業,老板只是客客氣氣地把他們迎了進來,帶到了地下一間名為“發發發”的獨立場子中。這個場子非常寬敞,裡面放著一張賭桌,八個用膳的案幾,還有一個供人休息的隔間,用屏風擋著。
唯一不足的地方是,哪怕是獨立的場子,外頭吆喝叫罵的聲音還是太過吵鬧,兼五一有些擔心會影響到簡生觀治病。
簡生觀卻道無妨,還是老規矩,只要在他給沙依格德治病的時候,所有人都出去就行了。
於是其余人等都退出了那間“發發發”,兼五一和阿浮守在門口。護送臥獅晴眼的曛漠護衛也都混在商隊裡,他們與阿浮的人共同守衛在賭坊內部和外圍。
隔絕開一切閑雜之後,簡生觀對沙依格德說:“那我們就開始吧。”
一路風塵仆仆,兩人還是女子裝扮,沙依格德扭捏道:“開、開始?怎麽開始?師父,我們要不要先換一下衣服?”
簡生觀莫名其妙:“事態緊急,治病重要還是換衣服重要?”
“當然是治病重要。”按照先前的說法,他是活不過半年的,如今只剩不到三個月了,還要陪師父一起面對多羅閣的劫難,沙依格德自然想立刻恢復強健的體魄,不由問道,“師父,這次閉關治病,大概需要幾天?”
“幾天?要不了幾天。”簡生觀收拾著一處案幾,把兩個蒲團相對放好,用清水淨手,“大概兩個時辰就夠了。”
“兩個時辰?是說兩個時辰就能為我調配處藥方嗎?”
“不是,兩個時辰就能讓你痊愈,不用再吃藥。”
“我……師父,真的能治好嗎?”沙依格德越發困惑。
“我說過,要治好你對我來說很簡單,難點在於治好你之後,我自己怎麽處理。”簡生觀來到屏風後,滿意地說,“嗯,甘棠君做事向來穩妥,修複艙已經送到了。”
“修複艙是什麽?”
沙依格德好奇地跟了過去,就看見屏風後放置著一個從未見過的東西,像是個巨大的橢圓形鳥蛋。上面那半蛋殼晶瑩剔透,能一目了然地看到裡面,下面那半蛋殼是銀色的,有許多細長的管子延伸出來,蛋殼裡面有很大的空間,不知道是用來裝什麽的。
簡生觀說:“這就是修複艙,你就當他是個棺材吧。你聽好了,等我給你治好了病,會進入休眠維護狀態,到時候你一定要把我放進這個棺材裡。”
沙依格德愣住了:“棺材?我知道棺材!你們稷夏人死後不是天葬,而是把屍體裝進棺材再挖坑埋起來……等等,師父你給我治病後會死嗎?治完病就要進棺材……不,那我不用你治了,我們再想別的辦法!什麽隱瘤蜥的余毒,我喝藥慢慢清就是了!”
簡生觀鄭重道:“冷靜點,聽我說完,我不會死,只是會脫力睡著。你把我放進這個棺材裡,然後等待三天。這三天內,盡量不要移動棺材,也盡量不要讓其他人碰我,不出意外的話,三天后我就會醒來。”
“為什……”
“不要問為什麽,照做就是了。”
“好,我知道了。”沙依格德重複,“把師父你放進棺材,等待三天,盡量不要移動棺材,也盡量不要讓其他人碰你……”
“對了,有一個人除外。”簡生觀補充,“如果一個名叫江故的人來找我,你可以無條件地信任他,他想怎麽做,都可以聽他的。”
“江故是誰?沒聽師父你提過……”
“如果他來了,你會知道的。”交待完這些事,簡生觀盤腿坐下,示意沙依格德坐到自己對面的蒲團上,“開始吧,把你的胳膊給我。”
沙依格德照做。
簡生觀捋起他兩個手臂的衣袖,分別從自己的左右手腕抽出一根連著納米細管的銀針,扎進了他肘部的筋脈,並用布條固定住。
殷紅的血瞬間灌注進了左邊那根細管,緩緩流向簡生觀這邊。半晌之後,右邊那根細管開始有血灌注,又緩緩流回沙依格德那邊。
沙依格德已然麻木了,他不知道師父身體裡為什麽可以抽出銀針和管子,也不知道這是什麽匪夷所思的治療方式,但他全然相信面前這個人。
他什麽都沒問,簡生觀倒是給他作了簡單的解釋:“我在給你透析,這樣過血之後,所有的病痛折磨都會離你而去。”
“透析……師父,你是在用自己的身體……給我清毒?”
“是的。”簡生觀平靜地說,“你的每一滴血,都會流過我的心臟。淨化之後,我再把每一滴血償還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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