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故說:“在他看來,以前的多羅閣能夠輔佐他成就霸業,而現在的多羅閣已經沒有用處了。他怕我控制他、威脅他、取代他,所以迫不及待地想要毀滅我。”
沙依格德頷首:“明白了,過河拆橋啊,他也不怕遭報應。且不管他後面要耍什麽手段,咱們走一步算一步吧。”
不管怎樣,他們終於有了喘息的機會,打算在此地找個住處,安頓一段時日。
恰好一個姓盧的鐵匠在招租,他要陪著懷孕的媳婦回鄉下家裡待產,這城裡的鋪面一時照看不過來,閑置著又覺得可惜,就收了沙依格德豐厚的金銀,把這裡借給他們落腳。
師徒四人迎來了短暫的寧靜。
***
秣汝城中,那位身居至尊之位的人垂眸看著手中的密報。
空蕩的內殿裡回蕩著他的歎息。
我等你回來……
回到我精心為你準備的——埋骨之陵。
第71章 回山
盧氏鐵鋪的後院中,忽然冒出了滾滾濃煙。
雖說這是家打鐵鋪子,爐火常年不熄,但那爐子不在後院,從前也沒燒出過這麽大的煙氣。那黑煙飄到隔壁泥瓦匠家裡,熏得夫妻倆嗆咳不止,眼睛都睜不開,嚇得抄起水桶就拍門探問:“怎麽了這是?是不是走水了!老盧啊!要幫忙嗎?”
這鋪面的大門上貼著一副對聯,上書“洪爐鍛煉春來早,大冶精純龍帶財”,還是過年時貼的,經歷了半年的風吹日曬,本就陳舊破損,被大力拍了幾下,褪色又薄脆的紅紙便簌簌脫落,越發看不清上頭的字了。
大門打開,就見一個別具風情的異域男子站在那裡,小麥色的臉頰上沾著大片黑灰,棕色半長卷發的尾端略有蜷曲,還散著一縷青煙,像是剛被撲滅了火星子。即便如此,仍是難掩他高貴的氣質和出眾的容貌。
“哎?不是老盧啊。”泥瓦匠的妻子愣了愣,連珠炮似的問,“外邦人?長得還挺俊得嘞。你是什麽人啊,在這兒幹嘛呢,聽得懂我說話不,老盧去哪兒了?”
“大娘,你慢點說我就聽得懂。”沙依格德嗆咳了兩聲道,“我們是西域來的行商,老盧媳婦要生孩子了,他們把鋪子暫時租給我們住,自己回鄉下老家了。”
“哦哦,那後院怎個回事,好端端的怎麽燒起來嘞?要不要幫你們滅火啊,可不要燒到我們家去哦。”大娘心裡擔憂,伸著脖子往後面看。
沙依格德側身讓開,讓她能看到院子裡的情形,解釋道:“沒什麽,我就是生個火,想燒水做飯,不小心把煙燒大了點。”
大娘拍拍胸口:“哦喲,嚇我一跳!還以為老盧家的爐子要炸嘞!”
泥瓦匠也放下了手裡的水桶,憨厚地說:“灶裡頭要通氣嘞,先別放太多柴禾,多扇扇風,悶著煙大,火還燒不著的嘞……”
尷尬地把剛熄滅的頭髮別到耳後,沙依格德搖搖手裡的蒲扇說:“我知道,這不是扇了麽,扇得草屑亂飛,差點把我頭髮燒沒了。”
大娘翻了個白眼:“看你就是個養尊處優的富家大少爺嘞,哪裡會做這種事。算了,我去給你們幫幫忙唄,省得回頭真的燒起來,俺們家也遭殃咯。”
沙依格德眼睛一亮,連忙把她迎進門:“那是最好了!大娘真是熱心,若是有空閑的話,要不這陣子都來幫我們做做飯吧,也不讓你白乾活,每日給你一百文工錢可好?”
他剛學會換算黃金和稷夏的銀錢,信口開了個價。這還是他努力節省著花了,從前在曛漠撒錢,動輒就是多少卡撒亞的黃金。
“每日一百文?太多咯太多咯!”大娘連忙擺手,“哪能要你們這麽多錢嘞!俺們這邊做工的,一天能拿十文錢就了不得咯!”
“那就給五十文吧,采買米面肉菜的錢另算。”沙依格德大手一揮,“只是我們一行人帶著金貴貨物,不想太過招搖,還請大娘不要聲張出去,免得有賊子不懷好意,看我們從外邦來的就找我們麻煩。”
“好嘞好嘞。”一下子能賺這麽多錢,大娘簡直樂開了花,捋起袖子就要乾活,推搡著泥瓦匠說,“你走唄,不是還要給章家修房頂嗎?我留在這兒給他們幫幫忙。”
泥瓦匠卻不放心,訥訥道:“我陪你做會兒工。”
知道他們這是對自己還有戒心,沙依格德也不甚在意。他實在是乾不了那些活計,然而整個院子裡眼下也就他能做這些雜事,總不能讓那個武功天下第一的師父和身受重傷的師弟來張羅吧。堂堂曛漠王儲,就這樣淪為了仆役,好在如今終於找到了解決辦法。
後院有三間屋子,最偏的那間上了鎖,泥瓦匠夫妻猜測那裡放了金貴貨物,便也不去靠近。
除了這個俊俏顯眼的外邦人以外,夫妻倆還在院子裡見到了一個氣虛體弱的年輕人和一個清冷卓然的黑衣人。他們聽到外邦人和年輕人喊黑衣人師父,年輕人似乎生了病,那師父在給他把脈寫藥方。
大娘乾活十分利落,沒一會兒就燒好了水做好了飯菜。泥瓦匠看著木訥,心思卻很細密,觀察了一番後,覺著這三個人的言行氣度不像是尋常商賈,但也不像是來歷不明的可疑人士,倒像是身份尊貴的官家少爺,待人和善有禮,出手大方闊氣,便放心留下妻子繼續在這裡做工,自己去給章家修房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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