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師父說過,他是不會死的。
所以,他會找回他。
第77章 討飯
曹肆誡親自去調查了案發地,因為過了一夜,大雪掩蓋了許多痕跡,不過在守衛的保護下,青磚、鐵鍬、土坑和熄滅的火堆都還在,很容易還原出昨晚發生的事情。
在他詢問時,年輕差人出現了記憶混亂,聲稱當時光線昏暗,自己可能看錯了,那孩子應該是從旁邊的雪窩子裡爬出來的。老差人隻道自己就是在挖坑的時候看見了一個孩子,至於為什麽坑裡會有孩子,這孩子到底怎麽回事,他不知道,也不想妄加揣測。
曹肆誡可以肯定,鬼娃子的出現絕對有蹊蹺。
兩個差人就算再眼花,也不至於分辨不出孩子是掉進雪窩裡的,還是躺在荒塚裡的,否則他們也不會受那麽大的驚嚇。而且這孩子半點不像近期落難又偶然被救的模樣,他的衣著、身形、指甲,都符合“剛出土”的特征。可總揪著這些疑點不放也於事無補,難不成給此事的定論就是亂葬崗裡有鬼詐屍?
所以曹肆誡斟酌之後,對鬼娃子的審問就此不了了之。
就算真是這孩子敲暈了常氏兄弟,也可以說是為了自保,算不得什麽錯。如此看來,他不過是個來歷不明的流民孤兒,若是非要以疑似細作的名義把他關在牢裡也無不可,但曹肆誡覺得沒有必要,還不如放他出去,看他在城中做些什麽,說不定還能放長線釣大魚。
鬼娃子的舉止言談都不像是尋常稚童,他倒要看看,這孩子打算如何在這戰亂中生存下去。
之後,曹肆誡給意圖不軌的常氏兄弟下了判決。
就算手藝再出眾,凜塵堡絕不會招募他們這般品性的人成為工匠,更何況他們手藝也不怎麽樣,根本達不到凜塵堡的要求。
封寒城自然也不歡迎他們,直接將他們逐出城外,也逐出了流民營,剝奪了入城的資格。還在他們的過所上附注了此番罪行,以警示之後接納他們的州縣。
常氏兄弟懊悔不已,磕頭求饒不成,又口無遮攔地指責曹肆誡專權,聲稱要向府衙申辯。
曹肆誡冷笑離去,懶得再搭理他們。
押送他們出城的衙役嘲諷道:“封寒城誰做主,誰說了算,你們心裡沒數嗎!”
毫不誇張地說,作為凜塵堡的堡主,曹肆誡支撐起了整個州府的吃穿用度,作為守城將領,他也構築了邊關最為穩固的防線。
他的專權是朝廷給的專權,哪個敢多一句嘴?
與此同時,牢頭讓鬼娃子洗了澡,修剪了頭髮和手腳指甲,還給他換上了合適的衣裳鞋襪,就放他去了城中的流民營,面上不再管他,隻暗中派人盯著。
到底人多口雜,有人聽說了城外亂葬崗挖出個鬼娃子的奇聞,很快傳揚開來。恰好守衛把這無名無姓的孩子送了過來,大家看他瘦弱又陰森,一副不好接近的樣子,問什麽都說不知道不記得,乾脆就喊他鬼娃子。
鬼娃子自己也沒什麽異議,就這麽頂著旁人異樣的眼光,堂而皇之地住在這裡。
***
流民營給剛進城的人提供一日兩餐,可以無償提供十天,之後就需要他們花錢來買,這是為了督促進城的流民自行去找活乾,不能當個閑人等著吃白飯。
不過一旦流民們找到了活計,通常也不會再來買衙役們提供的飯食了,畢竟這些只能勉強果腹,毫無口味可言,既然賺得了錢,與其花在這種沒滋沒味的食物上,還不如幾個人湊份子采買些糧食肉菜,香噴噴地擺上一桌子,那才叫吃得舒坦。
已經有不少流民過上了這般自給自足的日子,然而也有人力不從心,比如那些受傷生病的,還有年紀小的孤兒,就算他們自己想去給人乾活,店家們大多也不願意接納。一來怕他們有個什麽閃失,對自家的名聲反而不好,二來也嫌棄他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同樣是花錢雇人,自然是想要身體健壯、乾活又多又快的。
無奈之下,這些人就只能當街乞討,總之先想辦法養活自己。
鬼娃子是流民營的新人,有十天的無償餐食可以吃,大可不必急著出動,可他對食物的需求量巨大,飯量堪比三個大人,那兩頓稀粥壓根喂不飽他,喝下去就如同泥牛入海,於是他來的第二天就加入了乞討的行列。
沁春客棧是封寒城中絕佳的討飯地,由於凜塵堡需要不斷運送礦石和兵器,往來的官差和商賈大多會在此處落腳,因此這家客棧的油水是最足的,光是每日的剩菜剩飯就夠豐盛的了。老板也算心善,樂得將這些飯菜分給來乞討的孤兒,所以每天傍晚沁春客棧的後門都圍著一幫子小孩,只等著後廚放飯。
流民營裡的孤兒自成幫派,也有各自劃分的地盤,沁春客棧這塊地方歸屬於其中最厲害的一個孩子幫。他們共有八個人,帶頭的叫王小柴,人稱柴子哥,十一歲,壯得像頭小牛犢,打遍流民營無敵手,很是威風。
今天他帶著手下們來到沁春客棧後門,卻看見有個小孩先他們一步等在那裡,儼然是要瓜分他們的餐飯,當即怒火中燒,衝上去推了他一把,大聲喝罵:“你懂不懂規矩!知道這是誰的地盤嗎!”
那小孩又矮又瘦,看著也就五六歲,王小柴手勁大,在他的預想中,自己這麽一推,對方勢必要大退幾步栽個屁股蹲,然後就可以坐在他肚子上壓著他打,給他一個教訓,讓他再不敢跟自己作對。可沒想到第一招就事與願違,那孩子只是稍稍歪了歪身子,下盤幾乎都沒動,隨即轉頭看向他。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