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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項目組的負責人是申屠涼。
沒錯,就是曹肆誡記憶中,那個毀滅師父軀殼的申屠涼。然而在這裡,曾經的血海深仇都似鏡花水月一般,曹肆誡記得清楚,卻無法調動屬於自己的情緒。他就像身處另一副身體裡,保留著古舊的意識,面對著全新的局面。
不過這人還是偏愛紅色,跟記憶裡的“血瘋子”一樣,白大褂的內裡是鮮紅色的襯衫,耳朵上別的耳機也是鮮紅色的。
注意到曹肆誡盯著自己,申屠涼淡淡瞥了他一眼,走到台上,看上去鎮定自若,邊放演示文稿邊給總指揮做匯報。
不得不說,能當上項目組長的人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曹肆誡發現,雖然他們組的研究成果算不上突出,也只是堪堪追上進度,有些領域甚至還差了不少關鍵節點沒有攻破,但在申屠涼的匯報中盡可能放大了優點,把成果講解得內容豐富且條理清晰。對於沒完成的部分,他也沒有刻意規避,而是列舉出來向總指揮坦然陳述,即便後續研究還不甚明朗,依然給出了對應的解決方案。
然而總指揮火眼金睛,到底還是看出了他們的薄弱之處,挨個批判了一頓,讓他們加班加點攻克難關,盡快把進度拉上來。
眼看申屠涼低著頭,一副虛心受教的模樣,總指揮冷哼一聲,把他們給出的兩個解決方案拎出來,罵道:“你以為態度擺的正,匯報文件做得漂亮就能糊弄我了?這是用哪根腳指頭想出來的解決方案,你自己覺得可行嗎?當我年紀大了看不懂?”
申屠涼老實回話:“報告總指揮,我們暫時想不出其他辦法。”
“想不出來?想不出來是借口嗎!”總指揮轉頭指向其余組員,“前頭月面工程三組匯報的時候,我看你們有人還在下頭打瞌睡,認真聽了嗎?但凡認真聽人家說兩句,也不至於還跟我說想不出其他辦法!”
他們這一排人噤若寒蟬。
總指揮繼續數落:“是不是覺得你們材料組不受重視,就給我敷衍了事?我說過多少回了,江山如故這個項目是不緊急,但很重要!我可以告訴你們,智信機構那邊的量子系統又有新突破了,如果你們還跟不上他們的節奏,等隔壁阿波羅基地搶先做出迭代軀殼,你們就等著遣返回家吧!”
申屠涼點頭稱是:“我們會盡快聯絡智信機構,取得他們那邊的最新進展,月面工程三組的成果我們也會充分學習借鑒,爭取在一個月球日內解決遺留問題。”
總指揮勉強認可,大手一揮:“下一組!”
申屠涼這才松了口氣,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曹肆誡身旁的同僚忍不住插嘴:“智信的創始人到底是我們同胞,總不至於真把系統載體交給別國來製造吧?”
申屠涼冷著臉道:“如今智信機構在地球上被割得四分五裂,那個人也喪失了很多話語權。要不是他還掌控著江山如故系統的核心,建立了屬於原初派的智信城,恐怕也沒法在自由組織和多國執政者的威脅下堅持下來。”
曹肆誡問:“地球上的局勢竟如此惡劣?”
申屠涼道:“我們離得遠,能獲得的信息有延遲,暫且不管地球上什麽樣,看來給系統適配的軀殼必須要加快進度了,它謀劃的可是全人類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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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會結束後,曹肆誡回到自己項目組的研究區域,站在了工作台前。
正當他不知所措時,腦海中自動浮現出一步步操作流程,只要觸摸到某個材質,就能對它的特性了如指掌,像做過成百上千遍般,安裝手法也都順理成章地施展開來。
曹肆誡一邊任由自己熟練地工作,一邊琢磨著眼下的情景。
他現在是怎麽回事?魂魄跑到另一個世界的自己身上了?這可真是與自己原生的故鄉截然不同的地方,這些他前所未見的礦物、材質和機械,讓他瞠目結舌,如果這是締造出師父的世界,那自己在師父面前,豈不就如牙牙學語的孩童一般?
什麽凜塵堡的堡主、礦山的擁有者、設計鑄造的天才,與這些科技相比,簡直不值一提。
可是自己為什麽會成為這裡的曹肆誡呢?
哢嗒,哢嗒。
在他的操作下,工作台上的零件被組裝成了縮小版的機械人體,這個小人只有正常人類的三分之一大小。
這是他用自己最新研製的材料打造出來的模型,還有很多不完善的地方,等修正調整之後,才會搭載上模擬系統,進行下一步測試。
他又聽見了那個系統的聲音:“是我帶你來的。”
“什麽?”曹肆誡下意識地回答,然後猛地意識到,這個聲音是在自己腦海中出現的,回答的也是自己腦海中的問題。
“你所經歷的,是我的起源。”系統說,“這是很久很久以前,被我刻印下來的,你也可以把它當做是另一個世界。”
“你是……師父?江故?”
“是的。”
“那我眼下在做什麽?”曹肆誡擺動著機械小人的關節。
“你在創造我。”江故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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