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肆誡道:“古語有雲,以彼之矛攻彼之盾,不如讓我與表哥親身示范,裝備演練一番,看看效果如何?”
徐監作頷首:“甚好。”
一切發生得太快,盧望均尚未反應過來,已被迫站到了場地中央。整了這麽一出,他自然知曉曹肆誡不懷好意,當即向他爹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然而弩坊署下了戰書,甲坊署豈肯退縮,張典事發話:“既如此,便試試刀試試甲吧。”到底還是顧念昨夜輕曲館的交情,他又補充了一句,“不過僅僅是試驗而已,下手要有分寸,莫要鬧出什麽齟齬來。”
曹肆誡恭敬回道:“小子知道了。”
盧望均總不能拂了人家官爺的面子,於是盧金啟不得不從。
***
盧金啟身穿將軍鎧,銀亮的甲胄映著天光雪影,煞是耀眼。既已無法推脫,他便在兵器架前徘徊挑選,考慮著什麽樣的兵器更能擊潰曹肆誡。
曹肆誡解下背上的刀。
裴典事問:“怎麽不用兵器架上的?”
曹肆誡微微垂首,斂了眸光:“大人們也知道,我家遭逢賊人血洗,我爹娘已……然而凜塵堡的家業還在,我是曹家子孫,便應擔起責任,延續昔日榮光。
“不瞞大人,這把刀是我爹當初親手設計打造的樣品,也就是如今這批軍備中橫刀的模板,我當時不知世事,隻一味貪玩,待到這批軍備開模鑄造後,便向父親討了來玩,所以這刀於我而言……有特殊的情誼。
“後續的兵甲製作都是我舅舅在負責監工了,當然,舅舅也還是照著父親當初敲定的工藝來的,保證了這批軍備的一致,大人們盡可放心。
“所以我有個不情之請,就是希望能先用父親給的這把刀來演練,畢竟這批軍備是他立下的最後一份承諾了,亦是他的遺願。
“若是擔心這把刀不足以證明其他兵器的品質,稍後我可以再用架上的兵器一試。”
痛失至親的少年提出此等請求,若再有人駁他,倒顯得自己不近人情了。
四位官員也是人精,說什麽懷念父親,不過是這孩子想用他們曹家打造的刀去挫挫盧家的銳氣。這種家族恩怨他們見得多了,本不願插手,但若剛巧能觸觸自己對家的霉頭,也不失為一件樂事。
徐監作歎了口氣:“孩子,節哀順變。你父親的為人我是頗為敬佩的,這刀既是他的心血,你想用便用吧。”
盧望均心中暗罵:好一個他父親敲定的工藝,好一個他父親最後的承諾!短短幾句話,硬是把盧家的功勞搶了大半過去,這不就是在提醒軍器監,這批貨本是曹霄接手的,如今落到了盧家手上,要是做得出色,那是因為有曹家奠基,要是出了問題,就是他盧家技術不精!
盧金啟也在心中暗罵:好家夥!拿我試刀呢!試了一次還不夠,還想多試幾次?好好的風頭全給這小子搶去了!
十寸雨幾乎要撫掌讚歎,小聲對江故說:“你徒弟心眼不少啊,盧家處心積慮做局討好,想跟軍器監拉關系,他這麽一搞,倒成了專門給他搭的台子了。”
會示弱,懂時局,這小子天生就會度量人心。
江故卻皺了皺眉:“他用的曹霄留給他的刀?”
若是這樣,只能多依靠曹肆誡自己的刀法技藝了,不是沒有勝算,就是變數多了些,鑽到空子的話,應該也不成問題……後續還要給出個說法,讓幾位官員覺得就算工藝相同,也是曹家鑄造的更勝一籌……
嘖,這孩子不愧是他的八厄之一,總不願按照他的計劃來!平添那麽多麻煩事!
十寸雨不解:“怎麽?這刀有什麽不妥嗎?”
此時,曹肆誡忽然跪下,把刀放在額前,結結實實磕了三個響頭,把眾人嚇了一跳。
隨後他淒然道:“明明是父親留下的遺物,我卻沒有好好珍惜保養,以至於刀身遭潮濕熱氣腐蝕,生了斑斑鏽跡!爹,孩兒不孝,有負你的囑托!不過請爹放心,即便是把鏽刀,孩兒也會全力試出它的鋒銳!”
說罷起身,曹肆誡褪下刀鞘,手持一把滿是鏽跡的橫刀,朝向盧金啟。
江故:“……”什麽曹霄留給他的,這不還是我那把嗎!
行吧,演的,都是演的。
還演得聲情並茂,甚至下跪磕頭,明明連拜師的頭都不肯磕!
第17章 開甲
見曹肆誡拔出這麽一把刀,盧金啟頓時松了口氣。
說是試驗兵甲的演練,可刀劍無眼,誰知道曹肆誡會不會暗中下黑手,現下好了,不過是把鏽刀,能奈他如何?
那小子話裡話外暗示他們曹家鑄造的兵甲更勝盧家,那正好,以刀拚刀,只要盧家造的刀贏了曹家造的刀,看他還有什麽話說!
想到這兒,盧金啟便去兵器架上取了把嶄新的橫刀,正是以曹霄那把為模板、使用凜塵堡最純熟的工藝打造的。
鏘啷——
他拔出刀,轉動手腕耍了幾式。
那刀身光可鑒人,反射著天光與雪光,襯著他一身將軍鎧,更是氣勢逼人。
盧家作為容州望族,頗為注重小輩的培養,盧望均請了教書先生和習武師傅,悉心指導兒子和其他族中子弟,雖說盧金啟學得不怎麽成材,到底也不是個未經雕琢的朽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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