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獅的眼睛是由墨綠色的貓眼石鑲嵌而成,形狀渾圓,在夜宴燈火的映照下,豎線狀的瞳孔流轉著奇妙的光彩,猶如蘊藏著萬裡晴空,璀璨奪目。
席間驀然寂靜,大家都在屏氣凝神地欣賞。
簡生觀被埋沒在賓客後方:“……”
根本看不見!
他跳了兩下,視線還是無法越過前面好幾排高大的異邦人,只能放棄。
罷了,不急於一時,以後再看。
***
宮人捧著臥獅晴眼,在明漪榭上繞場一周,讓貴族和重要的外邦使者得以觀瞻,而後將其放在王座前方,正位於沙依格德與瑟婭之間。
瑟婭望著這件寶物,適時開口:“這麽說,陛下不日就要派遣使者前往稷夏了?”
維拉克希頷首:“不錯,使者要護送臥獅晴眼到達稷夏,進獻給他們的皇帝。那邊戰亂甫歇,正是要拉攏盟友、韜光養晦的時候,我們此番表態,當能與其長久修好。”
瑟婭問:“那遣誰去出使稷夏,陛下可想好了嗎?”
維拉克希意味深長地看向她:“愛妃有要舉薦的人選?”
瑟婭正在斟酌,卻聽沙依格德道:“不如讓拜厄斯去吧,他已滿十二歲,正是可委以重任、加以磨練的時候。”
聽到他這麽說,瑟婭有些驚訝。在她的預想中,沙依格德應當是想為自己爭取的,怎麽忽然舉薦起了拜厄斯?
事出反常即為妖,她決定靜觀其變,看看沙依格德在搞什麽名堂。
維拉克希歎道:“路途遙遠,拜厄斯年紀尚小,從小又嬌生慣養的,要穿越莫賀延磧,也不知能不能吃得了這份苦。”
拜厄斯忙道:“我可以的,父王,讓我去吧!”
維拉克希舉杯飲酒,不置可否。
瑟婭時刻關注著沙依格德,等著他出招,然而他卻不再糾纏這個話題,轉而說道:“父王,若要前往稷夏,還是走絲路最安全吧。不過眼下絲路分作了兩條,一條舊的,是稷夏先帝沿用下來的,還有一條新的,是近十年興起的路線,我們此番遣人出使,要走哪一條?”
維拉克希沉吟片刻:“為確保穩妥順遂,此事的確要好好籌謀,沿途所經之國,也要與對方打點好關系……”
沙依格德道:“剛巧今日幾位大國的使者都在,不如就與他們商量一下?”
維拉克希應許:“嗯,這是互利的好事,正該如此。”
瑟婭不禁皺起了眉頭,沙依格德的提議完全在她的籌備之外,選擇走哪條絲路出使,有什麽區別嗎?
僅僅是途徑哪個小國而已……他到底在謀劃什麽?
***
維拉克希和瑟婭都沒想到,就是新路和舊路的問題,引發了一場激烈的爭吵。
得知曛漠正在抉擇出使稷夏的路線,猶然和勾昌的使者各自盛情邀約,而後雙方互相譏諷謾罵,全然不顧還在王宮宴會上。短短一曲歌舞的時間,就從發生口角演變為大打出手,誰也勸不住,鬧得不可開交。
曛漠王大怒:“好了!吵什麽!都給我安靜下來,說清楚怎麽回事!”
於是猶然使者與勾昌使者你一言我一語,交待了事情的原委。
他們兩國都是絲路的途經之地,但舊絲路直穿過猶然的王都,新絲路隻經過在他們的一座邊陲小城,這兩條路帶給猶然的商貿利益天差地別。相反,新絲路讓勾昌的王都賺了個盆滿缽滿,而舊絲路只能讓他們蹭到零星油水。
已經享受過繁榮的小國,哪裡肯放棄如此重要的機會,都希望絲路正統選定在自家門口,這樣才能帶來數不盡的財富。
猶然使者聲淚俱下道:“陛下,曛漠是絲路上鐵打不動的貿易大國,體會不到我們這種小國的苦衷。正是勾昌國趁著稷夏戰亂,搞了些蠅營狗苟之事,讓絲路臨時改了道,這幾年我們猶然國力大不如前,再這麽下去,怕是要埋葬在莫賀延磧的漫漫黃沙裡了!”
維拉克希勸慰:“不至於不至於……”
勾昌使者激動地反駁:“什麽叫我們搞事?分明是你們自己內部爭來搶去,搞得絲路不得安寧,各地商賈這才選了我們勾昌作為中途暫歇之地。要我說,絲路早該改道了,憑什麽必須一成不變?就該是哪個國家更便利,就從哪個國家通過!”
猶然使者:“你敢說你們勾昌沒有從中挑唆!”
勾昌使者:“血口噴人!你們有證據嗎?”
猶然使者:“總之,絲路是否改道,終究是要由稷夏與曛漠這樣的大國來決定的。”他轉身朝著上首行禮,“所以陛下,出使稷夏請務必要恢復舊時路線,我們猶然定會盛情款待!只要絲路恢復,我國願奉出三年賦稅,在莫賀延磧建立絲路驛站,確保通商順暢!”
勾昌使者:“陛下,走我們勾昌吧,我們已然做好萬全的準備了!”
維拉克希給吵得頭疼:“絲路改道與否,這又不是我能決定的!”
就在這時,一個沉穩舒朗的聲音在人群中響起:“陛下,我們稷夏早已發現絲路變化,故遣我出使,實地勘察,以作參詳。”
霎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聲音的來源。
只見那人白發束冠,身著月白色大袖錦袍,劍眉星目,面白無須,執稷夏拜謁之禮,不卑不亢,竟是一派仙風道骨,鶴發童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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