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在深宮得長生 第215章 夢醒時分

  傀儡皇帝，自小被他親手帶大。

  這一夜。

  漫天大雪紛飛，不見有月。

  小皇帝年滿十六，正在閣樓上觀雪。在他身後，有一道身影浮現，兩鬢斑白，四十許的蘇辰，著大紅紫袍，背負雙手，站在小皇帝的身後。

  在他身後，還有漆黑鐵甲，陣列而來。

  “這一日，終究要來了嗎？”

  小皇帝在低語。

  十年來。

  王朝百姓，隻知曉有救世宰相蘇辰，渾然忘卻了現在皇族姓甚名誰，那時他就知曉改朝換代的這一天不會遙遠。

  在這段時間，他想盡辦法自救，聯系昔年皇族黨羽，渴望反撲，但一次接著一次全都是在萌芽當中被扼殺。

  救世宰相，四十許的蘇辰，他的老師就如同一座無法逾越的高山，讓他在夜中展轉難眠，在夢中數次驚醒。

  “該上路了。”

  “陛下。”

  蘇辰輕聲細語。

  在他手上，有太監遞過來了一條白綾。

  皇權改姓。

  到底需要一段時間過渡。

  十年，讓萬民歸心，跟那些底蘊雄厚的門閥氏族談好條件，不願意合作的統統滅掉，終究還是迎來了今日。

  “我是皇帝。”

  “哪怕傀儡皇帝，體內流淌著的也是這世上最尊貴的血……”

  “老師！”

  “登上皇位，真的是你想要的嗎？”

  十六歲的小皇帝，並沒有接過白綾，他轉身後退，來到了閣樓的邊上，越過圍欄，眸子複雜的看著這一位自己最恐懼，最憎惡，也最敬仰的老師。

  風在吹拂。

  夜幕下。

  寒意襲來，有飄零的雪花，從天而落。

  “下雪了。”

  “這還是頭一次呢。”

  小皇帝在笑，他俯瞰這燈火通明，十年來在救世宰相治理下，愈發風調雨順，繁華萬千的皇城……

  可惜，這江山不是他的。

  以後也沒什麽關系了。

  “老師啊。”

  “你的才情，讓人歎服，讓人敬仰，可是皇帝不是這麽好當的，如果這是你心中所想，心中所願，那便給你吧。”

  小皇帝決絕的一躍。

  血泊中。

  他在呢喃。

  他是皇帝，要死也能死在自己手裡……

  “風雪嗎？”

  “心中所想，心中所願嗎……”

  金鑾殿上，蘇辰登基，殿下有群臣跪伏，高呼萬歲，他卻迷惘的看著殿外飄零，一直在下著的風雪，白茫茫的世界。

  恍惚間。

  他好似看到了一道身影。

  在風雪中屹立，他著玄衣，模樣慵懶，少年模樣，彷佛在笑，可卻始終看不清楚他的模樣。

  “風雪……劍仙？”

  “他是誰。”

  蘇辰愣住了。

  隨後。

  他眼中浮現出掙扎神色。

  這一刻，整個朝堂都仿佛停滯了下來，原本還鮮活，跪伏於地的一群群臣，刹那全都抬眸，直勾勾的朝著蘇辰注視著。

  “不能讓他醒來！”

  上千臣子，在呢喃。

  下一瞬。

  皇城之外的世界，飛速的演化擴張，逐漸締造出了嶄新的世界，一座座巍峨的邊城拔地而起，還有邊城之外的草原徐徐成型。

  還有，草原之上，誕生出一個強大的部落王朝。

  漫山遍野的騎兵，從虛幻中走出，朝著邊境衝殺而來。

  一騎快馬。

  直入皇宮。

  “報！”

  “草原蠻子，進犯我大漢！”

  “請陛下定奪。”

  瞬間，殿內再度鮮活了起來。

  “大漢？”

  “有草原，有蠻子嗎……”

  蘇辰眼中掙扎更甚，一陣疑惑，自心中而起，但下一瞬，他眼神恍惚，很快就將之遺忘，他繼續沉浸在執掌一國，皇帝的位置上。

  “調兵！”

  “打！”

  “無論如何，都不允許他們踏進大漢腹地半步。”

  這一戰，打的烽火漫天，屍骸滿地。

  也是這一日。

  蘇辰這一尊皇帝，無暇他顧，丟了皇都，遷都江南，做了新漢歷史上第一位皇帝，也是第一位被異族殺得丟盔棄甲的皇帝。

  隨後十年。

  蘇辰勵精圖治，提拔將領，尊武抑文，休養生息。

  “奪回一切！”

  十年後。

  百萬雄兵，重踏京城。

  他與士兵同吃同住，亂軍廝殺，於帝旗下，一步也不曾退，斬下敵將首級十二，亂軍中衝刺王帳，將草原蠻子的大汗都斬於馬下。

  “尊貴的天皇帝！”

  “請饒恕我等的罪孽……”

  余下草原部族首領，在他的面前跪伏，惶恐臣服。

  照樣殺一批！

  扶持一批！

  北面草原，臣服在新漢的腳下，他成了群臣當中的千古一帝，做到了昔年舊漢歷代皇帝都不曾做到的事情。

  天下生靈塗炭，作為皇帝，他收攏兵權，百萬裁軍，以軍作農，推行一系列的仁政，讓百姓休養生息。

  又過去了十年。

  他六十許了，白發蒼蒼，臉上滿是皺褶，他已經是一尊老皇帝了。

  在這封建古代，哪怕他盡力發展現代醫學，但仍舊是收獲甚微，六十許算是高齡了，在熬夜批閱奏章後，他倒在了病榻上。

  “父皇……”

  病榻前，他兒女成群，卓爾不凡的兩位皇子，在擔憂的看著他，也期許的看著他，期望能夠得到這未來的皇位。

  是啊。

  他已經老了。

  清楚的察覺到，時日即將無多。

  這個世界，只是封建古代，又沒有仙神傳說，他快死了，自然要立下空懸數十年的太子人選了。

  “選誰呢？”

  蘇辰在呢喃。

  他在攙扶下，在皇宮種下行走。

  不知不覺。

  走到了閣樓之上，這裡是曾經舊漢最後一代皇帝，一躍而下的地方。

  他還記得。

  這個小皇帝被他親手帶大，自己教導他帝王的道理，如同自己第一個孩子，可最後的奪位卻讓他們徹底站在了對立面。

  “老師，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江山……”

  “就真的這麽迷人嗎？”

  恍惚間。

  蘇辰站在了閣樓的圍欄前，低頭朝著下方望去，那裡曾經是小皇帝墜亡的地方，現在落滿了白雪……

  這時，有一貌美的宮裝婦人，在宮女的簇擁下走來。

  恍惚間。

  蘇辰記起，她是自己的皇后，為自己誕下了第一位皇子。

  此時，她來勸說，自己立長子為儲君。

  只是。

  蘇辰伸出了蒼老的手掌，站在閣樓的邊緣，看著漫天的風雪，卻莫名感到一陣維和……

    “為何這風雪會讓我感到寒冷？”

  蘇辰，有些疑惑的在問道。

  “陛下。”

  “風雪，自然會寒冷。”

  皇后疑惑的說著。

  “可不應該。”

  “我，不應該啊。”

  恍惚間。

  蘇辰再度朝下望去，可眼前看到的，再不是二十年前，那一尊在風雪月夜中，縱身一躍，倒在血泊當中的那一尊小皇帝了。

  而是一個虛幻的少年，他著玄衣，背負雙手，哪怕是背影相對，也是一副慵懶的模樣，雖然看不清楚容顏。

  但他能清楚，這是個少年，此時正在笑，懶散的笑。

  就仿佛。

  世間的一切都不值得他在意。

  權勢名利，對他而言，都是過眼雲煙。

  “你是誰？”

  蘇辰邁步，踏出了閣樓，他伸出蒼老的手掌，老邁的身軀迸發出了力量，在追逐著眼前這虛無縹緲的少年玄衣。

  耳畔。

  一陣驚聲呼喊。

  “陛下墜樓了……”

  只是，在墜.落的那一刻，蘇辰還是如願看到了那一尊少年玄衣的模樣。

  眸如星辰，面如冠玉，嘴角始終有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

  “我呀，是個穿越客。”

  “一開始。”

  “我隻想過好普通人的生活，修煉一下，能夠變強就更好了。”

  “可是。”

  “我看眾生疾苦，心有不忍，踏出了那一步，想要救贖世人，可我只是個普通人，最後反倒是讓百姓因我多苦了許多年。”

  “於是，我學會了閉眼，但眾生的悲苦聲還是會傳入我的耳中，這是我的遺憾！這一場幻夢，哪怕是假的，我也想要沉浸其中……”

  “至少，我真的在救贖世人……”

  “真好！”

  這一刻，蘇辰想起來了一切。

  有淚水滑落臉頰。

  他想起了許多故人。

  “沒了張公，許公，咱家也要走了，要好好過下去啊。”

  “蘇爺。”

  有白發蒼蒼的老者身影，笑著看著他，懷抱嬰孩，逐漸遠去。

  “於忠……”

  蘇辰話音沙啞。

  “許爺。”

  “我怕她傷害你。”

  “她說了，只要我願意配合她，那麽，她就不會傷害你，這樣蠻好，反正在錦江怒河時，我的這一條命也是你救下來的……”

  “可惜。”

  “再無法伴你左右了。”

  “這份心意，終究還是無法傳達了……”

  有虛幻的青衣，執傘而來，看不清面容，手掌溫柔的徐徐捧起蘇辰的蒼老容顏，在呢喃，敘說著多年期許的深情。

  她，在徐徐消散。

  “青雀……”

  蘇辰臉頰淚水留下，強烈的情感湧動，無法抑製，哪怕是長生道樹都無法汲取全部，瘋狂的對蘇辰進行這衝擊。

  原來……

  原來在這修仙界行走三百年。

  他心中最放不下的還是昔年大梁的那一批人。

  故友。

  還有……愛人。

  轟！

  這一刻，有長生道樹浮現，漫天的樹須飛舞，驚擾了這【輪回道】編制的世界的安寧，讓整個世界支離破碎。

  長生道樹，飛速的汲取著蘇辰的情感。

  轟！

  輪回道炸碎。

  哪怕是化神第二境的恐怖力量，都無法抑製長生道樹哪怕萬分之一二。

  “不！”

  “這怎麽可能？！”

  “不可能！”

  “這是什麽東西？我於【眾生道】中觀望，以我八轉魂念為根基，觀摩世事滄桑，這才悟出來了恐怖絕倫的【輪回道】，踏進化神第二境！”

  “他一個小小八轉天人，如何能夠掙脫出我化神第二境的可怖手段，哪怕是我一具身外化身在此，就算是真正的仙道化神一境圓滿都不可能掙脫出來才是。”

  這一刻，棋天君眼中寫滿了恐懼，情不自禁的後退，直到撞到了巨大的樹乾。

  但！這根本不是什麽樹乾。

  而是長生道樹粗大的樹須……

  但，觀棋天君，卻看不到長生道樹的姿態，彷佛這是什麽極端恐怖的存在，他的這一具化神哪怕是看到了，潛意識的為了保護自己，也將之遺忘掉，視而不見。

  “不！”

  這一刻，觀棋天君的驚恐達到了極點。

  轟！

  觀棋天君轟然炸碎。

  一塊如同琉璃般的大道碎片，如同糾纏在一起的黑白二子，被樹須環繞，朝著長生道樹卷去。

  這是第二境的權柄。

  名曰【輪回道】的碎片。

  這一刻。

  遙遠的中域，有一尊古老的石碑，轟然炸碎，有一尊扭曲的光影，從石碑廢墟當中走出，有些驚疑，遙望南嶺方向，似在查探確認什麽。

  “天君出關了！”

  “看來。”

  “此番閉關，大有所成啊！”

  天宮震動了，一道道身影呼嘯，他們朝著這裡而來，皆是在行禮朝拜，在拜見這一尊仙宮最驚才豔豔的人。

  哪怕是化神，也是如此，拱手見禮，帶著恭敬。

  他們拜的並不是棋天君之人。

  而是，在拜棋天君所代表的化神第二境之路。

  “不可能！”

  “絕不可能！”

  “區區八轉天魂，如何能夠破去我的【輪回道】！我的一具化身，所攜帶的那一部分關於我第二境的權柄竟然也沒有回來？”

  “到底發生了什麽！”

  “為什麽會敗！我棋天君的【輪回道】掠殺化神，都輕而易舉，他到底如何自心底最癡迷的輪回幻夢當中醒來的，還篡奪了我的部分第二境權柄……”

  整個中域都聽見了這一尊化神第二境的怒吼。

  於是。

  整個中域，乃至是天宮都沉默了。

  棋天君，毫無疑問，乃是除卻上古大能以外，十萬年來，所誕生出來的最頂尖人物之一，甚至沒有之一。

  他……怎麽可能會敗？

  “南嶺，到底發生了什麽！”

  所有視線，全都投注在了南嶺。

  在南嶺。

  唯有一道身影屹立。

  他的長發烏黑，皮膚冰涼，時而少年，時而老者，但他的眸子始終明亮，臉頰的淚痕早已乾涸，他的掌中有劍在盤旋。

  還有魂念，在蔓延。

  【輪回】便是洗練心境。

  如今。

  踏破這虛幻輪回，如同經歷完整一世，蘇辰的魂念徐徐生長，自七千萬裡，朝著八千萬裡蔓延，宛若隨時都可以踏進天魂五轉。

  可惜，始終無法徹底踏進。

  與此同時。

  南嶺的天幕，宛若是大片的塌陷了下去，有兩道身影，一道扭曲，漫天都是觸手，宛若是妖魔，還有一道披頭散發，血色的眼瞳，帶滿了冷漠，身後宛若屹立著萬丈的魔影。

  “哈哈哈！”

  “小小天人，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蠱神在狂笑。

  極道尊並未開口，但他冷漠的眸子，早已掠過南嶺每一處土地，鎖定了蘇辰的身上，他終於露出了笑容。

  “三百年了，我終於找到你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