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狐國,一顆桃花樹下,青丘子盤膝坐塌,他的對面是一位收斂著氣息的煞魔,二人身前也不是黑白棋局,而是一副圖。
圖上囊括天元十九洲,每一寸土地上都有無數訊息。
青丘子忽然點了一下臨南洲,道:“當年的白蛇暗子成了明子,如今只怕要廢掉了。”
發落兩肩的魔尊輕笑,伸手推了一下地圖上的黑氣,然後笑說:“我知道友心疼這條白蛇資質不凡,甚至看出了他有那麽一絲可能成為妖王。但這頭旱魃對我魔族魔道都十分重要。
若道友想說動我和千離出手,這件事就不能有誤。不過說實話,我羅刹並不怎麽看重這頭旱魃,就算是成了仙,也只能永生禁錮在地仙境中。
妖族如今危局尚未解決,南海那群憨獸真的甘心賣命穩住了地源。純陽真人請出太極生死環親自前去鎮壓地火之源。龍主那老家夥也不惜陷入沉睡逐漸開始穩定風源之地。
如今就只剩下北海和北溟之地還需要道門百宗花費百余年時間鎮壓,頂多再有不到兩百年,大災平息,道門定然會出手先滅了道友你這罪魁禍首。”
“呵呵,魔尊說笑了,這罪魁禍首論起來,你也不遑多讓。”青丘子笑道:“所以,那群道士說妖魔一派不是沒有道理的。
不過我倒是疑惑,就算南海古獸出手,沒了陸道友也不可能如此快鎮壓地脈。莫不是……”
羅刹但笑不語。
青丘子呵呵一笑,把臨南洲上的妖族青氣一並收走。
羅刹這才開口道:“自然是巫部大尊才有這個本事。”
青丘子面色一喜,“多謝道友了!”
“呵呵,不必客氣。我九天魔道貫穿天下群修之道,探聽些許秘事不過舉手而為。倒是千離那家夥的無相魔道已然大成,就是我也對祂忌憚三分,道友還是小心些的好,免得入了祂的魔把我吞了。”羅刹意有所指的提醒了青丘子一句。
“多謝道友相告,這點定力我還是有的。”
……
岐國,妙天劍主進入深宮,向岐王恭敬拜道:“王上,妖族探子盡數撤離了!”
“哦?怎麽,青丘子那家夥不再貪望臨南洲了?這可不像他的風格。”岐王慵懶的從雲床上直起身子,重重雲幔無風自起,顯露出岐王的絕世容顏。
“去請琉璃寺藥師和天龍寺天羅龍尊,既然他青丘子不要這臨南洲,本王便代他收下了!”
“是!謹尊王命!”
……
柳域,桐國上空。
白沚被困在重重魔境之中,他的信仰神力金光在被一點點壓縮著,如今已只剩下不到百丈的距離了。
外界,旱魃脫困,再次張揚火煞擴散向整個桐國,恐怖高溫焚燒者一切生靈。
白沚陷入了墜魔中,他面前正有兩條道路抉擇,第一條就是拚盡全力,奮死一搏,最後將元神主動回歸天地,或許千百年後曌會借著他的元神重生歸來,他白沚就仍然還活在世上。
第二條,便是逃!召回乾坤傘,破障而出,舍棄天國,拋棄柳域,放棄妖府,隻身一人苟活天地,只是如此恐怖的氣運反噬之下他這一生只能苟延殘喘,再無絲毫精進修為的可能了。
白沚尚在猶豫之中,可無數絕望的魔爪爭先恐後的向白沚抓去,逐漸觸摸到了金光的中心,無數隻魔手絕望的拉扯著白沚衣衫,要將他陷入絕望之海中。
當最後一絲光明彌合時,白沚元神已經蒙上了一層魔氣,這層魔氣感染了他的意志,或許就這樣放棄,再也憂心思慮也是好的。
白沚閉上了雙目,心神從未有過的安寧。死神,或許已經揮起鐮刀即將斬下。
他在意識停滯近乎朦朧的一刻,看到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是祂?
川流不息的幽幽河畔,綻放著一片盛開如血的花朵,花叢中有道身影抬起頭來回頭看他,仿佛隔著意識,時空宇宙真的看到了他,笑著取下一朵似血的花遙遙一送。
那一刻,白沚看到了大河之畔有巨石,巨石之上名曰“忘川”。
忘川之畔,一地的花開,一地的血紅,彼岸綻放,隨風搖曳,忘川河,三生石,青衣人,笑拈花。
他的視野猛然模糊了起來,身體的感官再次回歸意識,只聽得一聲高昂龍吟響起,他的頭頂上無數黑暗之手被一柄長槍刺破,光明從他頭頂再次落下。
一個身穿銀甲盔袍的英武男子持槍而來,破開無數魔手,撕開黑暗,來到了他身側。
“阿兄,我回來了。”
白沚一驚,看著眼前的英武男子和記憶中那條懶惰的小蛇,雖然沒有一絲相同,但氣運相連的感覺是不會錯的。
“青蒼,你……”
“哪裡來的蛇蛟,也敢在我旱魃面前猖厥?”旱魃怒喝,“摩柯,伱怎麽還沒有解決他?”
摩柯站在空中眼底浮現一抹驚色,“萬年不遇,蛇蛟化龍。還是五…五爪!”
“五爪又如何?”旱魃不滿道:“我們的約定你可……”
“約定作廢!”摩柯斬釘截鐵的說道:“今日之事,全然作廢。你自求多福吧!”話音落下,摩柯猛然閃身退走,黑色魔雲紛紛消散不複存在。
與此同時,青丘狐國,青丘子和羅刹魔尊同時驚立而起。
“五爪!竟然真的是五爪!”羅刹驚叫出聲,全然沒了鎮定。
“五爪真龍,金仙之脈。哪怕風源顯化的龍主也不過是偽五爪真龍,這條青龍竟然是五爪。”青丘子也驚歎道,“這等血脈怎麽可能出現在下界?不過如此一來的話,這條白蛇可有大用處了。”
……
東海龍宮,坐在龍椅上的龍王驚喜萬分,他急忙喝道:“諸位速速與我同迎龍尊!”
……
柳域,桐國。
青蒼橫轉了一下手中長槍,揮矛一指,喝道:“旱魃凶獸,今日天命在此,本君當收你之命數,以正化龍之劫!”
旱魃心中隱隱感覺有些不妙,摩柯可是上境界的魔尊分身,一見到這青龍嚇得掉頭就跑,定然有什麽可怕之處。他急中生念,張口吐出一道本源火煞,頓時千裡化火,火焰滔天中急忙遁逃而走。
青蒼冷笑一聲手中長槍猛然豎直插入大地,頓時龍吟震地,無數大地之水翻騰覆滅了火煞,並且水中無數水族團團圍住旱魃,九道水龍卷封鎖住了旱魃所有退路。
旱魃驚叫一聲,這是什麽真龍?怎麽會有如此恐怖的控水之力?就是上境界的龍仙也沒有如此可怕啊。
旱魃在這一瞬間察覺到了生死危機,他毫不猶豫身化六道火光,四足、頭顱和身體分化而逃恐怖的火煞焚江煮海,蒸騰雲霧籠罩千裡。
青蒼見狀放下手中長槍,雙臂一展,龍吟震天,背後竟然分化出九條龍影,九龍入雲海,下大江,潛河湖,將六塊火煞盡數擒拿而歸。
火煞一閃,旱魃滿臉驚恐的被困在水龍卷中,他第一次感覺到了害怕,匍匐於地淒聲道:“龍神饒命,龍神饒命!求您放我一條生路,我願永世為奴。”
青蒼毫不留情,驀然探出一爪,龍吟同出,巨大的五爪之象上竟然能憑空引動天地之力,轟然鎮壓而下。
“轟~”
大地塌陷,暗河水湧,旱魃身體被震碎成灰,火煞之源也被陷入了這處暗湖之地被四方水氣鎮壓。
青蒼飛身而起,顯化成原形,一隻威猛的青龍穿雲破霧,漫天風雲動,八方雷雨來,電閃雷鳴的雲層中,真龍遊雲,大雨傾盆,給柳域十八國之地下了一場傾盆大雨,雨中無數百姓激動的張開嘴飲著天上水,接受著大雨洗禮。
乾涸的河湖中,水流匯聚漸漸回升,無數新芽在這場大雨中冒出生機新綠。
天穹浩蕩,地野茫茫,天地之間真龍飛騰,絲絲縷縷的氣運功德與天地之力盡入其身。
青龍仰天長嘯,穿入九重天闕,落在了天國北天門上,龍吟神光亮,天運四方起。龍庭神域仙闕高,鳳城天宮九重深。
這一幕落入了無數臨南洲百姓眼中,他們開始相信天雲之上真的有一座天宮仙庭。
青龍回身,化為人形,站在白沚身前滿臉笑意道:“阿兄,我回來的遲嗎?”
白沚微微抬起頭看著比他還高出小半個頭的青蒼,笑道:“不早不晚,剛剛好。
走,我帶你回虺山看看。”
“好。”
雨過天晴,傍晚雲霞千裡,落日余暉映照千山萬水,夕陽將白沚和青蒼的影子拉得很長。
……
虺山,蛇王谷裡。
白沚帶著青蒼踏入這裡,靜謐幽深的山谷,仿若千年來絲毫未變。
只是多了些靈智奇高的獸類和一片杏花林。
二人漫步走入林中,一片片花落在了白沚的衣衫上,落在了青蒼的青袍上,腳步踩在草地上發出輕微的響聲仿若遊蛇。
“師尊!你回來了,你傷到哪裡了?”
一個小童跑向白沚,眼中帶淚的看向他。
白沚笑道:“師尊怎麽可能會有事?這是你…師叔吧。”
小童看到青蒼有些膽怯,不過還是行禮道:“紫初見過師叔。您是天上的那條龍君嗎?”
青蒼失笑了一聲,“不錯,是我。你又是哪個?”
小童一臉仰慕的望著他,“我叫紫初,是師尊的大弟子,跟隨師尊在山谷裡潛修已有兩百五十多年了。龍君您那時候大展神威飛天穿雲的神通好厲害啊,您能教教我嗎?”
“呵呵,這可不是神通,是本命天賦中一種而已。”青蒼笑道:“等將來你修為高了,化形了,我便傳你如何?”
“好!好!多謝龍君大人,我一定早日化形!”
紫初激動的回答。
白沚笑道:“今天的修行還沒做吧,還不快去做?”
“是!師尊,我這就去。”紫初小臉一暗,只能不情不願的跑回山洞了。
白沚解釋道:“他是我從仙界遺跡中帶回來的,也是孤單單一條蛇兒,天賦血脈十分不凡,就留在了山中修煉教導,將來虺山總是要有人才輩出的。”
“確實血脈不凡,不過兩百多年就已開橫骨,修得幻形術,有阿兄教導想來必然是不凡的。”青蒼笑著說道。
白沚聞言點頭道:“這話不錯。畢竟你當年也是我手把手教的,如今都已成了真龍。”
青蒼面上的笑容淡去,聲音微沉,“這些年阿兄你受苦了,我哪怕遠在混天洲也偶有聽說你的流傳,只可惜我身與一處大地地脈相合,除非化龍契機出現,否則永生都難動彈出山。只能聽到你大展神威擊退獸潮,建立天祁妖府一統萬妖,西征列國建立柳域。
這些看似威風凜凜,可我都知道阿兄背後要吃多少苦,要耗費多少心血才能做到這些事情。
我在沉睡中有時想,阿兄你如今聲名遠播,名動天下,統禦萬妖,可一定沒有我們當年在山中前潛心修煉不問世事的歲月快樂。”
白沚歎息一聲,站在潭水邊,身影仿佛與千年前的他重合一致,“是啊,可又能如何?想要長生逍遙並不只是在山中潛修就能做到的,昔時我聽從胡七娘之語修煉虺毒之術,就在這塊石上,當毒發全身時我在心裡憎恨著她為什麽要我來修,為什麽這苦要由我來受。
後來他們都死了,山中沒有了他們,我以為我們自由了,我們可以不用再受人指使,可後來又發現我們一直都是別人的棋子,只不過是在暗處操控著我們,擺弄風雲。
所以我想要跳出棋局,擺脫命運,不願再成為任何人的棋子。我建妖府,立柳教,興天國,合群妖,掃列國,都只是為了跳出棋局。”
潭水中倒映著他們的影子,一青一白相合,水波蕩漾,風聲如鈴。
青蒼出聲道:“阿兄放心,曾經你護我的前半生,往後便由我來護你。我會與你並肩作戰,這條路無論多遠,我們都會一直走下去。”
白沚笑道:“青蒼,你長大了。”
“是,我是長大了,可我們還是當年的那兩條蛇兒。”
青蒼朗聲笑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