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歸去。
之所以生發出這樣的念頭來,純粹是因為這頃刻間切實的駐足在了雙道途鹹皆八境,這古往今來真正意義上冠絕歷代妖孽煞星,甚至是探索到了所謂古之地仙概念的極致與邊沿的絕巔之成就。
於如是層階的駐足之中,楚維陽對於己身一切道與法的收束,一切道途已經展開的殊途同歸的進程,以及己身對於天地,對於己身所掌握道場的明晰認知。
這蒼茫濁世對於己身而言已經沒有了任何的裨益與造化而言,就像是駐足在此間,真正的須彌與歲月已經開始模糊,無垠本身使得一切開始失去真切的意義一樣。
那更為渺遠而遼闊的天地,那一切的蒼莽和濁世之中道法純粹的無序,對於楚維陽道與法的進益而言,也再沒有了任何的裨益。
當楚維陽從這蒼茫濁世之中洞見明晰了己身的前路,再是渺遠的蒼莽濁世本身,對於楚維陽而言已經不再有甚麽道法與修途層面的意義。
在於此,在於彼,修行皆在楚維陽的形神之中,渾無有分毫差別,他即將在駐足神境巔峰的狀態下,駐足在古之地仙層階的狀態下,在自然而然的養煉與修持之中,在道途上往前再稍稍“滑行”一段時間。
待得己身於雙道途鹹皆八境的圓融完滿,當極致絕巔的氣韻融入楚維陽的尋常平和氣息之中,彼時於此境升無可升,進無可進的楚維陽,將會真正被推動著,躍入九境,那萬仞山嶽也終將在那一刻拔地而起。
倘若這最是終極的一步,這注定要到來的終末變化本身,僅隻與楚維陽己身的形神以及道法息息相關的話。
既然於此間與於彼端,走出這一步都渾無有甚麽分別的話,那麽在楚維陽的心意裡,道人還是希冀,自己躍出這一步的時候,會是立身在舊世的海疆之中。
或許,這其中有了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的心態在。
但對於楚維陽而言,更重要的一點則在於,作為真正舊世海疆之中的人族修士,當楚維陽己身躍出那一步的時候,他所叩問的不僅僅只是屬於自己的道途天門。
那更是橫貫在舊世海疆萬象群生、芸芸諸修面前,萬古光陰的鐵幕。
那是一代又一代天驕妖孽與煞星地仙的所有執念的匯總。
那是以前與往後所有萬象生靈恆久的前路所在。
這一刻,楚維陽覺得己身即將躍出的那一步,沒來由的被賦予了更多無形無相的含義。
他是在為得己身證道,也是在為得諸修開前路。
這樣終極一步的終末變化,值得舊世海疆之中一切諸修的見證。
不拘成敗,當這一步躍出的時候,楚維陽將從現世走向舊世那厚重且悠長的古史,那一刻,楚維陽將會注定與古往今來無算古之先賢同在。
而且,楚維陽也具備著足夠的自信,己身駐足在這樣的古之地仙的極致,即便是曾經老禪師所灑落的咒殺之術,對於楚維陽而言,也已經渾無效用可言。
而且,伴隨著真形法道途的境界擢升,楚維陽修為境界有所變化的同時,也隨即意味著,真正意義上的道場三界,在吞噬了故清虛空明天界,在吞噬了乾坤古樹與真靈汪洋,在攫取了百界雲舫古舟的真髓本源之後。
其乾坤萬象俱全,在圓融無漏之中穩穩牢牢地躍升為了三界天。
而這也意味著,舊世海疆的四大界天所帶來的壓力,在如是本源渾一的道場三界天的面前,已然蕩然無存。
甚至,這種壓力本身的順逆之形勢已然逆轉。
所以,不論是從楚維陽心念的初衷,還是在叩關的意義,以及道人如今的處境上,這一切盡都為楚維陽鋪平了折身回返的路。
不如歸去。
而且,正當這樣的念頭從楚維陽的心神之中湧現開來的頃刻間。
無端的,這一念頭本身,旋即在楚維陽的思感與念頭之中蓬勃生發開來,刹那間,便貫穿了道人的圓融智慧,緊接著,更如同那大徹大悟時的煌煌雷音也似,倏忽間在無形無相之中,旋即貫穿了道人的精氣神三元。
念頭本身若野草也似的蓬勃狂野的生長著。
而楚維陽能夠意識到,這一刻,真正共鳴與催發著這一道念頭的,已然不再是己身的心緒。
那是真正本源與道法渾一的道場三界天的萬象諸氣凝聚而成的磅礴天意在共鳴與催發著這一道念頭。
天意?天心?
卜道?易道?
在那一道折身回返的念頭蓬勃催發的過程之中,甚至連楚維陽自己都說不清楚,這一切若野草般狂野生長的背後,到底是甚麽樣的根由在與之共鳴。
畢竟,古往今來從未曾有一人像楚維陽這樣,將道場鋪陳成真正意義上的界天遼闊,甚至是三界天以虛實、陰陽渾一而成無垠高遠。
這樣的天意在共鳴的時候,三界天從諸境諸相的層面交織成綿密而囊括諸氣諸道諸法的羅網。
這是古之九天十地時代最為鼎盛的時候,也不曾有人做到的事情。
更何況,道人雙道途八境而駐足古之地仙層階的成就,也是古往今來冠絕而唯一的。
這一切便也注定了,至於今日,在楚維陽身上所生發出來的事情,那些玄奇與曼妙所在之處,將無法在古籍的故紙堆中,找尋到可以印證的隻言片語。
一切盡皆是未知而陌生的領域。
這種催動著念頭生發的共鳴,或許是天意。
但是在楚維陽這樣早已經天機靈犀駐足己身不知多麽久遠時光的修士而言,楚維陽更有著一番大膽的猜度。
這不僅僅只是天意所帶來的某種示警,某種易道與天心的混同。
這更是當楚維陽真正駐足在古之地仙層階的極致,當楚維陽真正意義上,不論是三枚神通玉果的熔鑄,還是那終極玉京法會的推敲與演繹,事實上在道法的磋磨進程裡,盡都已經走在了探索超脫層階的路上。
此時間未曾有著真切與明晰的進益,並不能說是楚維陽未曾涉足在其中。
而或許,也正是因為楚維陽的涉足,並非是那種神通果樹十度枯榮的強行擠進去半個身形,也並非是在長久歲月光陰裡,靠著才情和底蘊消磨了去的涉足。
而是真正意義上,走在最為正確與通衢的路上,與絕巔之中,以道法推敲演繹的涉足。
或許冥冥之中,已經有著某些超脫層階的玄奇,以某種余韻的方式,映照在道場三界天之中,映照在己身的心神之中。
正因為那一境過分的飄忽,所以對於楚維陽而言,一切的感觸並不顧真切,僅只有著共鳴最為明晰,余下諸般,鹹皆教楚維陽誤以為是天意,是萬象諸氣的生發。
但很可能,這種共鳴的本質,源自於超脫層階的玄奇余韻。
楚維陽想到了己身對於超脫層階的推敲與演繹,那種真正超脫出蒼茫濁世,歲月與須彌在其眼中鹹皆是另外一種模樣的無上曼妙。
或許在那樣一境界的超脫存在而言,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一切鹹皆是曾經走過與可以洞見的風景。
彼時,折身便可改變過去,環視便可抉擇未來。
而這樣超脫層階的玄奇之余韻,哪怕未曾有如是的不可思議,但或許,已經足夠倒轉後果而成前因。
這共鳴本身,便是這成為了前因的後果。
這是遠比天機示警以及易道卜算更為高卓與玄奧的本質存在。
而也正是在這一刻,楚維陽折身回看向己身橫渡而來的方向,進而複又昂首,看向蒼茫濁世的無垠天穹。
到底是甚麽樣的因由,使得這樣的倒轉的前因後果,有著這樣的共鳴?
舊世的海疆之中,還有著甚麽是與己身的叩關一步息息相關的麽?
而這樣的玄奇示警如此的強烈,其所引動著的後果,這後果本身的存在,是不是意味著,自己日後的證道與叩關成功了?
當這樣的念頭生發的頃刻間,旋即,天心道雷降落,旋即將這一道念頭斬滅成齏粉,連殘骸都不複存在。
道人明白,自己最好不要有這樣的想法,以免在真正面對天門叩關的時候,有著心神上的某種過分松弛與輕忽。
路,終歸是走出來的,不論舊世的海疆之中是甚麽在等待著楚維陽,道人都決定親自去看一看!
於是,一切沸騰的念頭,鹹皆在這頃刻間歸於平和,刹那間,楚維陽複又一步邁出的頃刻間,便從現世,驟然間踏入了諸境諸相之中。
他掌握有著真切無垠級數的靈韻,與無垠級數的經篇。
真正意義上的厚重,使得踏入諸境諸相的頃刻間,楚維陽的身形在五色玉華的包裹之中,旋即在其中不斷的橫渡著,在從現世,往真正諸境諸相的極深處探索而去。
很快,往昔時曾經駐足過的靈虛玄妙一境便已經在楚維陽的面前展開真容。
這是曾經楚維陽能夠抵至的深邃概念的極限。
再往下探索去的時候,便已經非是生靈所能夠涉足的真正陰冥概念的諸境諸相。
可是在這一刻,楚維陽的身形卻未曾有所分毫的停頓,那五色玉華的包裹之中,旋即,陰冥諸境在楚維陽的眼前展開。
蒼茫濁世裡,陰冥與靈虛諸境看起來也渾無有甚麽分別,它們本也該沒有甚麽分別,蒼茫濁世裡,甚至尋常時連死生的概念都十分的模糊,罕有生發,還有那死生的浪頭打落。
但是偏生,古界曾經在此駐足過萬古光陰,那無垠歲月裡,一道又一道萬象生靈的殘魂橫渡,生生在此間,在這陰冥諸境之中,走出了一條死生之路。
而今,當楚維陽將古界取而代之的時候,道人的無垠氣韻旋即貫連起了這已經事實上斷絕的死生之路。
下一刻,磅礴的偉力在楚維陽的肉身道軀之中蒸騰,一切的量劫與歲月的力量在這一刻全數引動著二十四輪玉光大日,灌湧入須彌之力中,進而在形質的輪轉變化之中,在那五色玉華黯滅的頃刻間,一道須彌雷霆將楚維陽的身形貫穿。
將這陰冥諸境諸相之中的死生之路羅網貫穿。
刹那間的一步躍出裡,當雷聲黯滅了去的時候,那回響在楚維陽耳邊的,便已經是舊世海疆之中,諸故九天十地舊路水文那穩定恆常的浪濤聲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