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之間,殘破的宮觀樓閣之前。
天一子面色沉靜,目光清冷,掃過這些已經腐朽崩壞不知多少歲月的建築殘骸,站立不動,久久默然。
“善德,知道這座宮觀是什麽地方嗎?”他忽然開口,並轉頭看向身邊的中年道士。
“不知。”善德道人搖了搖頭,他是一個看起來四十多歲的中年人,面容和善,神色平靜,“看著建築的風格,應是中央皇朝時西南地區的風格。”
在天陽之戰後,原本的中央皇朝本分作三個國家,久而久之便演變出了不同的習俗,以及建築風格,與天陽之戰前的建築風格有一定的區別,懂行的很容易就能看出來。
“沒錯,這裡曾是致虛派的山門駐地。”天一子負手向前走去,一步步踏過了破百的山門,踏上殘破的階梯,走向前方已經只剩斷壁殘垣的宮觀。
“致虛派?”善德道人聞言不由愕然,四處望了望,驚疑道:“據說致虛派的天人在天陽之戰時離奇隕落,連原本的山門駐地都消失不見,竟是被攝到了這洞天之中?”
“沒錯。”天一子邊走邊點頭,道:“不過,做這些事的,卻不是天人所為。若是我所料不差,這方洞天之中應當不止有致虛派的山門,或許還有劍閣的。
“其他諸如上清道、淨土宗、萬法歸一門等在天陽之戰時離奇消失的山門駐地,恐怕都在這一方洞天之中。”
“怎麽可能?!”善德道人震驚了,天一子所言的這幾個宗門,無一不是天陽之戰前煊赫一時,昌盛無比的頂尖大宗。
有的來源於中古九聖的傳承,有的是在上古神話時代就已經存在,除了沒有神一品,道君的數量不在少數。
“有什麽不可能的,天陽之戰時,沒有神一品,就沒有主宰自己命運的權力。”天一子依舊向前走著,忽然輕笑一聲,搖了搖頭,“不,就算有神一品也未必……”
說到這裡,他忽然頓了頓,停下了腳步,駐足觀看,連忙上露出笑容,“到了。”
善德也跟著一起聽了下來,看向周圍。
這裡有一處龐大的玉石基座,上面是一堆殘破腐朽的建築碎片,堆積如山,甚至都已經看不出原本的建築輪廓。
不過,在這些建築碎片之下,似乎有什麽東西被埋著,現在只能隱約看到一小部分。
“這裡是致虛派的前山大殿?”善德道人的神色也變得凝重了起來,仔細審視著面前這一座建築的廢墟。
前山大殿就是宗門教派通常會在進入山門之後的區域,建造一座十分宏偉的宮殿,裡面會供奉派中公認地位僅次於祖師的某位掌教。
這一座宮殿無論是在建築規格,還是整體的定位上,都是僅次於祖師殿的地方,比掌教大殿都要高一個層次。
在中古時期,這是一種十分常見的建築格局。
“沒錯,正是致虛派的前山大殿。”
天一子輕輕頜首,忽然他震袖一揮,攪動了四面八方的天地元氣,立刻就狂風匯聚,直接把這座宮殿廢墟的吹散開來。
玉石基座上的建築碎片都被狂風卷起,落在了前山大殿的後方,先前被它們掩埋的東西,終於重新得見天日。
這是一尊已經倒塌了的神龕。
神龕內供奉神像。
神像的模樣是一位手持玉簡,戴高冠,穿法袍的道士,座下有雲團浮雕,整體看上去堪稱鬼斧神工。
“這是致虛派第三任掌教‘清虞道人’。”天一子神情有些複雜地看著神像,輕輕歎息道:“於黑暗紀元修成道君,本應帶領致虛派走向興盛,卻隕落在了三十六神手中。
“不過,也正是因為他的強大,才讓致虛派得以挺過了那段最為艱難的時光,才能撐到三十六神覆滅後,繁盛的中古時代。
“這才有了中古時證道神一品的‘元一道人’,才能有一度和我們太虛觀,以及純陽宮、太上道宮齊名的浩浩盛威。。
“可惜,如今的致虛派終究還是沒落了,前段時間我聽聞,現任致虛派掌門居然只是一個七品武者,著實可笑啊。”
“是的。”善德道人點了頭,道:“致虛派三年前遭邪道九死法派襲擊,掌門長老等所有中三品強者全部陣亡,宗門典籍幾乎被洗劫一空。
“這個曾風光一時,從上古神話時代傳承至今的教派,以後算是再無希望了。”
“是啊。”天一子輕輕頜首,一臉可惜。
隨即他邁步向前,緩緩走到了清虞道人的神像面前,抬手按在了神像手中的玉簡上,道:“清虞,致虛派已經快亡了啊,致虛派的神功典籍都失傳了,你知道嗎?”
神像依舊滿身塵埃,一動不動,沒有給出任何回應。
天一子站立良久,眉頭不由皺了起來,正要在說些什麽,卻忽然感知到四周的天地元氣有些變化。
似乎正有什麽人在極速飛來。
“是純陽宮的那三人。”善德道人畢竟是五品宗師,法相已成,神識感知極強,直接就感知到了周恆等人的行跡。
“飛?”天一子微微一愣,疑惑道:“是用秘寶?”
周恆三人都沒有達到秘六品,他們也沒有隨行的護道者,正常情況下根本不可能飛行,除非是有特殊秘寶。
“嗯,是用的秘寶。”善德道人點了點頭。
“純陽宮……致虛經……”天一子腦海裡念頭轉頭,略微思忖,道:“善德,等他們經過這裡的時候,擊落他們,周恆和程絳簡要活的。”
“是。”善德道人恭敬道。
……
雲層之上。
周恆、程絳簡、竺蓁蓁三人坐在雲光之上極速飛行,在飛過了茫茫大草原之後,他們終於看到了山巒起伏,心裡都有些興奮。
——這件飛行秘寶只需要在啟動的時候消耗一些內氣,飛行的消耗其實是用一種被稱作“元靈晶”的靈材,一顆元靈晶就能飛上百萬裡。
“有了山峰起伏,就意味著這個世界不是只有草原,只要我們繼續向前飛,就有可能找到人煙。”周恆望著遠處的群山微笑道。
“嗯,元靈晶我還有不少,足夠我們飛很久了。”程絳簡也點了點頭,笑道:“應該足夠我們找到一些線索。”
“真是想不懂,那個趙臻還是趙欽把我們弄到這個世界來做什麽?”竺蓁蓁嘟著小嘴,一臉的疑惑。
“這恐怕要等我們找到……”周恆的話忽然停頓,直接站了起來,神色變得凝重,沉聲道:“方才有一道神識掃過,有人在窺探我們,小心。”
他的神魂早在已經突破了武道七品的極限,不弱於任何秘六品,並且由於精神和靈根這兩種基礎屬性的加成,他的感知能力甚至超過了絕大多數秘六品。
因此,善德道人雖然是宗五品的強者,但在之前的窺探中卻並未刻意遮掩痕跡,自然就會周恆給感知到。
程絳簡和竺蓁蓁聞言,神色也都變得凝重起來。
尤其是程絳簡,她輕輕一拍腰間的玉葫蘆,立刻就從裡面飛出來五件秘寶,閃耀著各色光輝,將三人圍了起來,布成了防禦。
這些秘寶有盾、有屏風、有絲綢模樣等等形態,都泛著瑩瑩光輝,彼此之間聯系密切,直接構築成了一個簡易的防禦法陣。
如此靈性十足,效用神妙,多半都是秘六品層次的法寶。
周恆這一瞬間隻覺程絳簡整個人都散發著金錢的氣息。
這姑娘到底從哪裡弄來這麽多秘六品法寶的?
未免也太多了。
不過,他這種心情也隻保留了短短幾個呼吸的時間。
當他們三人又往前方飛了一段距離之後,忽然就有一道劍光自群山之間升起,直衝霄漢,鎖定了他們。
這一道劍光極其強大,刹那之間就洞穿了雲層,來到了天上,猶如一道通天徹地的光柱,將前方的天地都分割成兩半。
無與倫比的可怕威勢蘊含在這一劍之中,仿佛令周遭的天地法理都臣服在了這道劍光之下,天地萬物都黯淡失色。
面對這樣的劍光,普通的七品頂峰根本就升不起任何反抗的念頭。
因為實在太強了。
正常情況下,哪怕是再怎麽強大的七品頂峰,面對這樣的劍光,也會感覺自己渺小如同螻蟻,微不足道。
可無論是周恆還是程絳簡,他們兩個偏偏就不是普通的七品頂峰,現在也不是正常情況。
幾乎是在這道劍光衝上來的瞬間。
程絳簡催動的五件秘六品法寶就啟動了,它們早就已經構建成了一個防禦陣勢,形成了一個五光十色的光幕,將三人都保護在了裡面。
轟!
只聽一聲巨響,劍光斬落在了這光幕之上,僅僅一瞬間,程絳簡就面色蒼白,嘴角滲血,光幕應聲而碎,五件秘六品法寶發出悲鳴,掉落在雲光之上。
程絳簡終究不是真正的秘六品,縱然他能同時催動五件秘六品的法寶,但卻遠不能發揮出它們全部的威力。
以她現在七品頂峰的修為,能阻擋這樣一道劍光一瞬間,就已經是極限了。
不過,哪怕就只是這一瞬間,也給周恆爭取到了一絲反抗的機會。
他用盡全力,把程絳簡和竺蓁蓁向兩邊拋飛出去,獨立一人正面面對這道劍光,瞬間就被劍光湮滅,粉身碎骨。
可卻沒有出現半點血跡,只有一張張紙人被劍光絞碎。
在劍光臨身的那一瞬間,周恆就連續施展了數十次木遁之術,用紙人閃現躲過了這那道恐怖至極的劍光。
與此同時,那團雲光秘寶也被劍光徹底擊碎,化作了光粉碎屑,煙消雲散。
三人就這樣直接從萬丈高空上墜落了下去。
程絳簡當機立斷,又強行運轉內氣,催動了一件紅綢狀的法寶,頓時就延伸出了一條長長的赤紅光輝,將三人都接住。
可這件紅綢法寶並無飛行之能,只能拖著三人往下方群山中降落。
此時,在致虛派的山門廢墟處。
善德道人望著天上的紅光,不由嘖嘖稱奇,笑道:“這三人居然還有這等本事,不愧是純陽宮年青一代最強的兩個。”
“純陽宮畢竟是能與我們太虛觀齊名的地方,自然不容小覷。”天一子靜靜的望著自天上落下的紅光,道:“善德,你要小心那個周恆,他這個大能轉世,後手多的有些不正常。”
“是。”善德點頭道。
他也沒再出手,畢竟一開始的目的就只是擊落周恆等人,並非殺死,也正因如此,剛才那一劍他用來不到一成的力量。
如此,周恆和程絳簡才有可能防禦和躲避。
片刻之後,周恆、程絳簡、竺蓁蓁三人在紅綢光芒籠罩中,也降臨到了這座宮觀樓歌廢墟當中,看到了倒塌的清虞道人神龕。
自然也見到了天一子和善德道人。
“天一子?你為什麽會也會被趙臻和趙欽抓進來?”周恆的目光在天一子和善德道人身上掃過,沉聲道:“你們應該知道他們想要做什麽吧。”
“不,你錯了。”天一子卻是搖了搖頭,輕笑道:“我並不知道他們要做什麽,也不感興趣,我只是想來這個洞天世界而已。”
“這裡很特殊?”周恆打算套話。
“的確是有些特殊。”天一子看出了周恆的心思,卻不知為何並未點破,而是繼續道:“這裡是曾經的致虛派山門駐地,這座神龕就是那位帶領致虛派撐過黑暗年代的道君‘清虞道人’。”
“你想說什麽?”周恆皺眉道。
“純陽宮入門弟子所讀的《致虛經》,就是來自於致虛派的祖師守靜道人。”天一子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濃,“我想讓你幫我個忙。”
“如果我說不呢?”周恆的眼睛微微迷了起來,他已經準備好了數張特殊技能卡,隨時可以使用。
一個強橫無匹的五品宗師就在這裡,可不能不防。
“可惜,你沒有說不的資格。”天一子臉上的笑意更濃,隨即神色變得譏諷,他轉身負手而立,淡淡道:“善德,先殺了竺蓁蓁。”
話音未落,善德道人就動了。
可與此同時,周恆也動了,他抬手一指善德道人。
“懷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