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有俠客聽到這話,咬著牙齒,手中拿著的刀,恨不得衝上來殺了這一群人。
他們是大周勇士。
是大周俠客。
更有大部分只是大周普普通通的百姓罷了。
昔日聽到大秦傳來消息,有人入大周,欲往玉山書院請老夫子下山,這一群人便從各界出發,想要阻止這一群人的抵達、
可惜……一路險戰,還是沒能攔住他們。
昨夜於郭北縣血戰,死傷人數過百。
可惜還是失敗……
如今聽到這話,他們咬著牙齒,心中怒火滔天,這一輩子都不曾見到過如此不要臉的人了!
“昔日國賊蕭長樂因一己私情,與那大秦質子嬴正苟合,叛國,賣賊,枉為大周臣子,更枉為大周公主!”
“陛下仁慈,不忍兄妹相殘,力排百官逼宮,也要留下那蕭長樂,更要殺了那狗賊太平!”
“最後迫於壓力,卻也想方設法留下了那狗賊!”
“太平太平,這是夫子親自給予取的名字,為的便是希望能從此遠離大周和大秦的漩渦,願這世間,太太平平!
“現在看看她做了什麽?”
“她也配談起那二十年的養育之恩和教導之恩?”
“大秦楚塗南一來,一聽說能從成為公主,享盡榮華富貴,毫不猶豫的便下山了、”
“昔日她忘了她說什麽了?”
“一旦下山,從此和玉山書院再無關系……”、
“結果現在出了事情,就往玉山書院跑……二十年的緣?她怎麽好意思說這些話的??”
人群慷慨激揚。
若非這裡是玉山書院……
書院前方更有著一石碑。
石碑上書:官員下馬,解刀止戈。
恐怕他們動的就不是嘴,而是刀劍了!
翁冬兒等人依舊磕頭。
對於身後的謾罵他們宛若無睹。
不要臉也好。
或是什麽也罷。
現在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求得老夫子出手。
一旦出手,他救的並非只是一個太平,更是大秦……
於大利之前、
縱然滿身罵名又如何?
書院中有大量書生出來……
向夫子也在其中。
看到向夫子出來,人群中的一些書生連忙行禮。
“見過向夫子……”
翁冬兒抬頭,也是行禮:“見過向夫子……”
玉山書院有夫子名為向程,更是一個妖王級別的妖,這在玉山書院從來就不是什麽秘密。
同樣的。
這樣的一隻妖王也是玉山書院除寧老夫子外,最具有權利的人。
如今出現在這裡。
眾人自然得行禮了……
“你是翁冬兒?”
向夫子眯著眼睛看著跪在地上的翁冬兒問道。
“回向夫子,奴婢是翁冬兒,是太平公主的貼身侍女,奉公主之令,前來玉山書院,只求見老夫子一面,還請向夫子通融。”
通融?
向程心中冷笑。
可最終還是沒有發火。
只是開口道:“昔日太平公主下山,玉山書院已經有言,從此之後,她與玉山書院再無關系,她也說從此不再叨擾我玉山書院……今日卻又派你們來這裡,這恐怕有些不妥吧?”
翁冬兒道:“公主終究是玉山書院之人……也是老夫子唯一的弟子,更是不爭公公唯一的徒孫,公主或許是有錯,可我大秦百姓卻是無錯,還請夫子看在與公主二十多年的師徒緣上,走一趟大秦,救公主於危難之中!”
玉山書院的一群學生聽到這話,就要站出來。
不過向程卻是阻止了他們。
只是深深的看了眼面前跪在地上的這一群人。
最後看向了圍觀的俠客和百姓:“今日起,玉山書院閉院,非書院學生不可上山,諸位若是沒事,還當早去為好!”
說著。
轉身。
在他進去後,書院爆發出了一道光芒。
那光芒籠罩住了整個書院,卻是書院的護山大陣,在此刻運轉了起來。
“這……這……”
大秦的一群人看著轉身進去的向夫子還有書院的學生們都有些愣了下。
這就進去了?
那他們呢?
他們現在怎麽辦?
還有老夫子呢?
他怎麽不出來見他們了?
看著身後虎視眈眈的看著他們的大周俠客……他們心中很清楚,一旦老夫子沒有跟著他們下山,在他們下山的那一刻,必然身死,這是毋庸置疑的。
“翁姑娘,我們怎麽辦?”
有人問著翁冬兒。
翁冬兒抿著嘴唇,抬頭看著那玉山書院四個字,然後開口道:“跪著……直到老夫子出現!”
說完。
她對著書院喊著:“奴婢翁冬兒奉大秦太平公主之令,懇請玉山書院老夫子,看在公主與玉山書院二十年的緣分上,出山救公主一命……”
身後眾人心中一稟。
他們明白了翁冬兒的意思了。
“求老夫子看在公主與玉山書院二十年的緣分上,出山救公主一命!”
聲音滾滾。
回蕩於整個玉山之中。
久久不絕。
……
玉山書院後山、
院子。
陳落慵懶的躺在躺椅上。
打了一個哈欠。
喝一口酒。
這樣的日子,果然是舒愜的。
“這裡,終究才是自己的家呐……”
他內心微微一笑。
只是當聽著書院外傳來的聲音的時候,眉頭微微一皺。
看向了一旁伺候著自己的老頭。
“他們這是不逼你出山,不罷休啊……”
寧書安微微歎了口氣。
“弟子慚愧,枉為這儒道聖人,更枉為這天下讀書人之師。”
二十年含辛茹苦的養育。
連自己的兒子寧采臣他都不曾如此放在心上。
可二十年後,自己所教導的一切,卻是被她毫不猶豫的拋棄了……
“弟子,終究讓師尊為難了!”
師尊不爭。
上善若水。
雖走在紅塵,卻又脫離紅塵,更像是一個紅塵的過客……
可如今,卻因為自己將師尊數百年來所走下的道,一舉擊潰。
想到這裡,寧書安便要跪下。
只是怎麽也跪不下去,原是陳落阻止了他。
“一百多歲的老頭了,胡子頭髮都白了,當著那麽多孩子的面,就不要動不動就跪下,外人不知道的話,還以為為師在體罰你一樣。”
貓娘娘笑了笑。
繼續低頭看書。
寧采臣抬頭一會兒看天空,一會兒看地上,有些尷尬。
向夫子倒是當做沒聽到。
拿著陳落的酒喝了一口。
最後一張臉刹那漲得通紅。
連忙閉上眼睛,卻是盤膝修煉了起來。
至於白龍道友和小黑,在進入後山的時候,小白便帶著它們去尋找吳阿鬥,叫吳阿鬥帶它們去玩了。
這些年來,吳阿鬥將整個後山種成了桃山。
滿山遍野都是桃花。
一年四季。
三百六十五天,皆是桃花滿山。
而在後山中哪裡風景好了,有什麽好玩的,他比誰都清楚。
白龍道友想要看看這桃山的景色,自然還是要吳阿鬥帶領好一些。
至於范衍……
此刻正在後山思過崖閉關,還不知道陳落回來。
“弟子終究是錯的。”
“這世間孰能無錯,且這又不是你的錯。”
陳落道:“坐下吧,人老了就該服老,站著不累?”
“師尊在,弟子如何坐下,這於禮不合。”
向程抬頭看了下寧書安。
又看了下不知道什麽時候自己已經躺下的身體。
默默的又坐正了一些。
他這是在內涵自己?
那自己要不要站起來?
自己是不是不禮貌了?
算了。
有些醉,還是坐著吧。
“迂腐!”
陳落說了一聲。
寧書安笑了笑,卻是沒再說什麽。、
他的確是迂腐了一些。
但這是禮。
於他而言,有些東西不可拋棄。
看著沉默下來的寧書安,陳落臉色突然變得有些嚴肅了起來。
他放下了手中的碧青葫。
看著寧書安:“你知道為什麽咱家突然從京都回來嗎?”
寧書安沉默了下。
然後點頭:“弟子知曉。”
“那便收起你那不該有的心!”
這突如其來的對話,讓寧采臣等人有些摸不著頭腦。
貓娘娘放下了手中的書,看向了寧書安:“師兄,不值得……”
貓娘娘是聰明的。
她知道寧書安在想什麽。
也知道他要做什麽。
故而她開口了。
便是想要勸勸自己的師兄。
寧書安道:“人,總要為自己做出的事,付出代價的……”
“你不做,她也需要為自己做出的事情,付出代價。”
陳落道:“你要明白,你如今的你,若是走出這玉山書院,意味著什麽。”
“弟子知曉。”
寧書安道:“弟子的壽命已經不多了……若是走出這書院,恐再也回不來了。”
“那便留下。”陳落道:“為師或許無法賦予你百年壽命,可再續命數十年,未必做不到!”
寧書安搖了搖頭。
“弟子不值得師尊這般做,且……命運輪回乃是天地運轉的根本,死亡,新生這是恆古不變的規律。
不說師尊一輩子不爭,若是到了這時候,因為弟子,使得師尊的道有了缺陷,弟子終身難以釋懷不說,且弟子乃是儒道聖人,明知天命而卻去挑戰天命,這與儒道不合,弟子也是不會同意的。”
陳落看著寧書安。
最後不再說話。
到了如今,向夫子也好,還是寧采臣也好,哪裡還不知道寧夫子想要做什麽。
“您不必要親自出手的。”
向夫子勸著。
“老夫總要做些什麽,不僅為了師尊,也不僅是為了玉山書院,更是為了老夫……昔日下山。
老夫說過。
若是她在外面再說上一次和玉山書院有關系的話,老夫少不得了要親自走上一趟。
今日,她既然請老夫走一趟,那老夫總要走一趟的。”
“自有人出手。”
“這不一樣!”
寧書安說著:“老夫有事,請向夫子幫忙……”
“師尊閑雲野鶴習慣了,這一次回玉山,想來也是待不住多久,便會下山。
這書院不好牽製師尊,也不可限制師尊。
如今書院雖有師尊的大陣守護,不會有什麽危險。
看這書院弟子眾多,難免會有人惹出一些事情。
五十年。
百年。
或是更久,總有一日,會有麻煩事……按道理來說,老夫是不好意思叨擾向夫子的。
只是看在這些年的份上。
若是向夫子還在這書院,多少庇護一些書院安危。”
向程張了張嘴、
最終只是點了點頭、
寧書安笑了笑。
又看向了寧采臣。
眉頭微微一皺。
他看向了陳落。
陳落點頭。
“跪下!”
他說著。
寧采臣跪下,眼眶早已經通紅。
“磕頭……”
他欲向寧書安磕頭。
“不是對老夫磕頭,對著你師祖!”
寧采臣連續磕了三次。
“寧采臣,拜見師祖!”
寧書安是陳落的弟子,可寧采臣卻非陳落的徒孫。
如今伴隨著寧采臣的磕頭,這算是坐實了身份。
看到這一幕的寧書安,心中的一塊石頭,總算是落了下來了……
寧采臣還跪著。
並未站起來。
“你今年幾歲了?”
寧書安問著寧采臣。
“回夫子,五十有二了……”
平時在書院中。
寧采臣便是喊著寧書安為夫子。
他是讀書人。
而寧書安為天下儒道聖人。
故而喊為夫子。
“五十有二了啊,這一回頭,你也老了……”
寧書安道:“莫要再喊老夫夫子了,喊一聲父親吧,這些年,倒是辛苦你了。”
“父親~”
不知道什麽時候,寧采臣的眼淚已經嘩啦啦的流下。
“行了,五十歲的老頭了,又不是三歲孩子,這動不動哭的樣子,不怕惹得他人笑話?”
寧采臣不說話。
寧書安道:“你已是大儒了吧?”
“一年前,已經是大儒。”
“天下儒道為童生、秀才、舉人、進士、翰林、大學士、大儒、半聖、亞聖和儒聖……為父雖是儒道聖人,可這修煉,其實也不過是走到了這半聖境,但因為在師尊的幫助下,創建儒道。
故而被稱之為儒道聖人,倒也是受得起。
你呢……如今已是大儒,倒也是能擔得起這是書院院長的位置了。”
“父親!”
寧采臣喊著:“兒子……”
寧書安抬手,阻止了他。
“玉山書院是你爺爺一手建立的,這些年來你我算是看著書院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位置,其中的艱辛,你自然也是知曉的。
接下來這書院交到你手中,所行所思,自該為書院多加考慮,若是有不懂的,且無法決定的事,便多和向夫子以及院中的諸位夫子相談。”
“采臣明白。”
“嗯,還有……老夫若是不在了,需謹記,每月都需上山,替老夫給師尊請安,師尊不爭,這書院的事,便不要和師祖說了。
不可麻煩師祖,更不可給師祖惹事。”
“采臣明白。”
寧書安這才點了點頭:“起來吧,這些話,你當謹記。”
“嗯。”
寧書安看向了貓娘娘。
張了張嘴。
終究沒說什麽。
只是行禮、
貓娘娘明白。
站起來。
回之一禮。
最後寧書安看向了陳落……
雙膝跪下。
“師尊……”
他說著。
“弟子不孝,恐今日之後,再無法服侍師尊,若是來生有機會,弟子自當再報。”
說完,
磕頭。
陳落這一次沒有阻攔他。
便坐在那裡,受了他的三個頭。
只是,他的心情並不怎麽好,反而有些低落。
或許……
是因為秋天到了吧。
……
寧書安下山了。
一身白衣。
白發飄飄。
走下了玉山書院。
在他下山的那一刻,整個天下震動。
儒道聖人前往大秦,這是要做什麽?
這是要救那太平公主啊?
翁冬兒等人臉上露出了微笑……
他們慶幸,自己的計劃終於成功了。
於是當天夜裡,下的玉山書院。
只是在第二日的時候,有百姓路過,便在官道旁發現了他們的屍體。
當然。
這幾個小嘍囉的事,並不值得大家的關注。
大家的關注點在於書院老夫子,儒道聖人寧書安身上。
大秦舉國上下歡呼。
秦二世聽到這消息的時候,臉上露出了微笑。
原本正在動亂的大秦諸侯,停下了戰爭。
連正在和大秦戰鬥的大周士兵,也停止了下來……
“寧書安下玉山書院了。”
龍虎山中。
趙楷和門中的長老說著。
“不爭公公做出了選擇?”
“未必。”
趙楷搖頭:“等等,再等一等……”
大秦、
上清宮。
孔錚問著張易之:“如今,這是什麽情況?”
他也有些看不懂了。
“等等,再等等……”
張易之道:“一切,恐怕才要開始。”
修仙界各處,皆有動靜。
大周皇城中。
明宣帝聽到這消息的時候也只是點了點頭。
等等吧!
再等等吧!
該給玉山書院一點時間,也該給老夫子一點時間的。
……
玉山書院中。
陳落躺在院中喝酒……
藍天。
白雲。
桃花紛飛。
倒也是不錯的選擇。
只是這些天來,時常多出了一些書信。
有仙霞派的,有龍虎山的。
也有天下各地門派的。
陳落沒有去看,也沒有去回復……
唯一回復的,便是仙霞派的沈輕霜。
她說:“仙霞派,支持玉山書院的任何行為……”
陳落笑了笑。
回了句:“可尋好了有山有水有人家,賞花賞景賞美人的地方了?”
不久後。
仙霞派沈輕霜來了信。
字不多。
只有一個字、
她說:嗯、
……
建功二十九年
八月十五。
中秋!
宜:
解除,壞垣,余事勿取
忌:諸事不宜
這一日……
老夫子寧安,騎著青牛,一身白衣入鹹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