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我們認識了多久了?”
寧來突然問著。
似乎是五百年?
也好像是六百?
“六百多年了。”
陳落說著,眼中也有些追憶。
昔日寧來為大魏國師,烈火教教主,那時的陳落便時常聽聞他的名字。
入大魏,見百姓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心中便感慨,此當真為人間大同。
當然。
這是世上怎麽可能會有大同?又怎麽可能有人會讓這個大同世界存在?
故而大魏終還是走向了滅亡。
只是那時候還不是陳落第一次見到寧來。
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是在郭北縣的桃源村。
小橋流水人家,村田溝壑縱橫。
有綠水青山,有炊煙嫋嫋。
隻如今再回首,六百載已悄然而過…
韶華易逝,人間滄桑,提筆落下,寫的卻也是一本寫滿荒唐的故事了…
“六百年了啊,那也不算短了。”
寧來道:“公公,可還記得昔日雲空閣樓時,公公所允諾的事?”
“記得…”
他曾允諾寧來,若有一日大乾皇族有難,他可出手一次,護佑大乾皇族一次安寧。
既說過,自然就沒有忘記的道理的。
“以六百年情誼,加上昔日承諾…今日請公公出手,可否?”
他不曾說起什麽事,可陳落卻知曉他說什麽…
“你自一開始就知曉了結局。”
“是…”
“既知曉卻不願意作罷?”
“開弓無回頭箭,如何作罷?”
“明白了!”
陳落點頭,他緩緩取下了別在頭上的發簪。
隨即隨手將發簪扔出。
說來也是奇特。
這簡簡單單的發簪被陳落扔出去的刹那,整個京都的風雲皆變…那盤旋在京都上空的氣運蜈蚣,發出來淒厲的慘叫聲。
發簪落下…
徑直落在了蜈蚣的身上。
不過一個是呼吸間的事,氣運蜈蚣便已支離破碎,漏出了被包裹住的那一隻小小氣運紅龍。
龍不大…僅有三爪。
似乎是因為沒了蜈蚣庇護的原因,氣運紅龍發出不安的龍吟,於京都上空橫衝直撞。
直到許久才恢復了平靜。
再那氣運蜈蚣被摧毀的那一刻,整個大乾無數人皆是抬起了頭,看向了京都方向。
心中震撼,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他們可以明顯的發現,再氣運蜈蚣失去的那一刻,偌大大乾的國運憑空失去了半數。
青陽門。
徐清河抬頭看著京都的方向。
微微歎氣:“大乾啊,又要很長一段時間不得安寧了…”
說完。
轉身。
禦劍下青陽門,朝著京都的方向而去。
雲空閣。
付娜也是有些迷茫。
想了少許,終也是禦虹而去,直往京都,
…
血自寧來嘴角溢出…
他本煉虛圓滿,可在那氣運蜈蚣毀去之際,修為卻是徑直下降,轉眼僅有煉虛六境。
雖依舊還強。
可卻也不如許多了…
寧來並不感到意外,也有沒有什麽遺憾,反而帶著前所未有的輕松。
“謝謝。”
他和大乾為一體。
他若死…大乾必亡。
不過如今氣運已斷,大乾雖也會亂上一些日子,可到了最後依舊還會是那一個大乾,這樣也叫無憾了。
他站起來…
剛要開口,本是在一旁看書的白貓已化為人形,朝著他們而來。
貓娘娘行禮。
“師尊…”
貓娘娘道:“貓娘娘近日讀書,也曾見那大同之道,深感其玄,前輩的道正好為大同…今日弟子欲請前輩指教,還望師尊準許。”
陳落並沒有直接回答貓娘娘。
而是那樣靜靜地看著她……許久,終還是點頭。
自家這個弟子並非真的是想要問問心中的道,去看看那所謂的大同。
於她而言,大同也好,劍道也行。
甚至是自己的不爭紅塵,其實從不曾看在眼裡的。
她的道是讀書之道……
在她的書中,天下之道盡在其中,皆不如它,又怎麽可能會對寧來的大同覺得好奇,甚至想要去指教。
她只是想要做些什麽,
為陳落做些什麽,更為自己那死去的小師弟做一些什麽的。
那便去吧。
他啊,正好也不愛動手。
打打殺殺的,總是會累的……
貓娘娘點頭。
朝著寧來行禮:“前輩,請!”
兩人入虛空,立足於百米之上……
風至四周而起。
“公公有三位弟子,一是寧書安,曾已一己之力開鹹陽,更為儒道聖人……天下皆知,儒道至聖,非寧聖無人敢稱。
更聽聞他為大周煉虛第一。
君子劍范衍常行走江湖……手中的劍為君子,行為處事宛若公公。
以前不知他底蘊。
可自張道君和蘇門一戰後,三先生范衍,堪稱絕代劍客。
以合體至尊與數位煉虛中斬殺一人,傷無數……
便是死,也該令世人低頭。
稱劍君……無人不服。
三,便是二先生貓娘娘了……”
寧來道:“而貓娘娘,也是所有人最好奇的存在……有人說,二先生已經超越了寧書安,才是真正的煉虛第一。
也有人說……
二先生為書癡。
便是在厲害,又能厲害到什麽地方去?
該為三位弟子中最弱一個。
今日老朽到是運氣好,能見一見貓娘娘的手段了。”
“世人謬讚,貓娘娘是比不得師兄和師弟的,不過今日也定當讓前輩見見貓娘娘的手段的。”
她說著。
再次行禮:“得罪了。”
話音落地,貓娘娘身後虛空破碎……
有筆自虛空出現。
握住。
一劃……
南湖上空,劍雨漫天。
一勾勒。
天雷彌漫,舉世皆驚。
南湖倒灌……
似乎這南湖的水,皆要受其掌控一樣。
於此同時,京都上空有山出現……
山為虛影。
虛影中可見書海,可聽朗朗讀書聲,聲聲驚魂懼魄,僅一看,便靈魂震動,饒是強大如寧來,也在見山的時候,搖搖欲墜。
不過也只是在刹那的失神,寧來已迎了上去。
一為虛空六境。
一為虛空三境。
相差不大……
卻也巨大……
畢竟,寧來曾經也是觸碰到大乘境的存在,哪怕是因為氣運下跌,可又能跌到什麽地方去?
陳落只是抬頭看了下,便不再去看了。
於他而言。
這既定的結局看和不看,其實也沒什麽差別了。
倒是自家這弟子……
“那便是書山吧?”
陳落見那山,便隱約知曉了什麽……
昔日出城。
得書山。
自己率先而出,後為小白小黑,各有所得……
唯有貓娘娘一入便是數十年。
後雖知曉書山已在了她的身上,可具體有什麽能力什麽的,陳落是不知曉。
便是今日見了虛影,便是書山的能力是什麽,也不知分毫。
唯有可見的是,似乎書山中,這天下山河之力,皆可隨貓娘娘心意,隨手勾勒了。
“挺好的。”
陳落滿意,低頭,繼續雕刻手中的雷擊木……
隱約間,那雷擊木有了形。
為劍……
這第十劍,也該出了。
至於名字……
便為寧來劍。
……
寧來死了!
他和貓娘娘的戰鬥並無持續多久……
似乎從一開始,這就是一場不對等的戰鬥。
貓娘娘自虛空下來後。
對著陳落行禮。
陳落並無說什麽,只是點了點頭。
將手中的劍收起來……
幾乎是巧合。
在寧來死的第一時間,這一把劍也被陳落淬煉成功,終成為了一把不弱的法寶,僅差那麽一步,也就能入了鎮派級別了。
也是在寧來死後不久,京都就下了一場大雨。
大雨不曾停止。
有越下越大的趨勢。
到了後面,更是下去了冰雹……冰雹大的有雞蛋大小,小的砂礫。
漸漸地,越發離譜……
南湖中的中湖水終於倒灌,似乎要淹沒了京都城一樣。
好在……
那湖水將要湧現進來的那一刻,似乎好像被誰阻擋了一樣,又倒流了出去,不久後,就恢復了平靜。
可這僅是京都。
北域三十六州出生的事可不少。
台州天崩……
偌大的望月山坍塌了!
寧州所在,地龍翻身,整個城池淹沒在了廢墟中,不知有多少百姓死在了其中。
坦洲之地,瘟疫橫行。
一夜之間,死亡人數超過數十萬,還有不斷蔓延的趨勢。
等等……
整個大乾在一夜之間,風雨飄零。
陳落是自小黑口中得到的消息……
聽到這消息,陳落喝了一壺故人酒,似乎覺得籠罩在京都上空的雲霧,越發的厚重了、
貓娘娘坐在了陳落身邊。
“師尊覺得,這是師尊的錯?”
“倒也沒有。”
陳落搖頭:“只是有些感慨……”
“感慨?”
“是……”
目光望去,似乎看盡了整個北域,也看到了東土,還有那南疆所在之地。
“世人皆妄想超脫,也想成為這天地的主人,可他們又怎麽會明白,其實從一開始,這超脫永遠不曾存在。
妄想成為這天地的主人,又怎麽可能做到?
他們覺得,修仙,成仙,便是超脫。
可又怎麽會明白,當真有一日成了仙,也不過只是另外一尊巨人眼中的螻蟻?而螻蟻的命運,便永遠的受限於他人之手。
比如今日的大乾百姓。
比如今日的寧來……
他們也好,我們也罷,似乎……一直走在了一個圈子裡,一個被控制的圈子裡,而這一個圈子,似乎也才是香火之道給與這一方世界的真正目的吧?”
為百姓之死而愧疚?
倒也沒有……
寧來算計了自己,自己出手,並無錯……
且自己也已斬斷了他和大乾的氣運。
於情於理,這愧疚又從何而來?
只是到了如今,大抵是看的多了,經歷多了,也便越發的覺得,這香火之道,世人皆將它看得過於簡答了一些。
貓娘娘眉頭微微一簇。
似乎聽出了陳落話外的意思……
“師尊覺得香火之道有問題?”
陳落搖頭。
“不好說…也說不準,只是有時候卻也在想,香火之道的出現,當真是這天地氣運消失,不夠支撐煉氣之道的存在?
還是說,有人不願意這練氣之道出現在人間?”
遺世之人為何非要自己死?
自己威脅到了天穹大陸?自己一生不爭不搶,上善若水…
便是路上見了一隻螞蟻,也不舍得去踩踏。
如今卻說自己威脅了這一方世界?又如何說得通?
唯一能想到的,似乎只有練氣之道了……
當然。
說不得。
也不敢肯定的。
不過沒事……
既不明白,那便自己親自去問就是了。
……
陳落在燕子塢一住,便是二十年的時間……
這二十年來發生了許多事。
自寧來死後的第三日,陳落便閉關了……
倒也不是他想閉關,而是實在也是有些無奈,當天夜裡太極陰陽的意蠢蠢欲動,心中的感悟也多了許多,
他本到了神遊七境……
這閉關,便是為了衝擊神遊八境了。
不過在閉關的前兩天晚上,燕子塢來了兩撥訪客。
第一波為大乾皇帝:朱錦文。
他是一人入的燕子塢……
見陳落。
行禮、
“朕受國師寧來所托,為公公帶來一物……”
陳落請錦文皇帝入院子。
問:“國師留了什麽東西?”
錦文皇帝拿出一錦盒。
打開……
裡面為一玉簡。
拿起……
查探了玉簡內的內容。 uukanshu
陳落沉默……
許久。
“倒是難為他了……”
錦文皇帝道:“國師隨是妖,可於我朱家來說,卻也如同先祖…”
他想再說什麽。
可話已哽咽、
“公公,告辭……”
他退去。
陳落看去……
剛剛錦文皇帝所站的地方,旁邊的石桌上,也留有一玉佩,
玉簡上有一字“落”
這是昔日陳落給寧來,寧來又轉交給錦文皇帝的…
雖說他和寧來六百年的情誼算是還清了,可既是送出的玉佩,若是真到了那一日,陳落也定會幫一把大乾皇族。
如今這玉佩已經送回……
“大乾朱家……倒是有骨氣,寧來……在這點上,你還是勝了咱家了。”
昔日的綏和帝。
今日的錦文帝。
似乎……自己不如了寧來了。
……
第二日的客人為徐清河還有付娜。
見陳落。
行禮……
不曾多言,只是喝了少許的酒,便離去了。
離去時。
徐清河問道:“國師一死,北域妖族便會失了控制,大乾恐怕未來會混亂很多……公公會做什麽?”
這並非簡單的一句話……
陳落似乎也明白了他們接下來要做什麽。
微微一笑。
“閉關修煉,至於徐掌門和付掌門要做的事情,咱家不關心,也不會去過問的。”
兩人點頭。
松了口氣……
終離去。
人啊,總是不願久居人下的,青陽門如此,雲空閣,亦是如此…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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