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是王生。
昔日出行,見書生寫書。
後又見時已是在玉山書院……
他的書很好。
尤其是那些古,更顯得令人沉淪。
每每聽他講古,便有異象……
或是金蓮湧現,或是天地共鳴,少不得也是群下皆是聽古之人。
只是數百年中,陳落始終不曾想過,或許,王生是王生,可也該當不俗才是。
如今想來,便忍不住拍了下額頭。
“也幸好咱家只是一個小嘍嘍,要不然怕也是活不到現在了……”
若是一掌拍下……
嘖嘖。
那時候自己的場面定然是非常的有意思了。
疼……
也一定是疼得不得了的。
“公公說笑了,王生雖為仙人,卻也是一尊妖……昔日公公見之,也從不覺得有什麽不好。
今日王生雖是仙人,可說到底,也不過只是一個行走於天下的說書人罷了。”
王生道:“今日來京都,公公大可當做故人來訪……”
“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
“那少不得也要喝酒了……”
陳落笑著。
虛手一揮。
滿庭桃花飄落,有十來個侍女自花海中走出。
起舞。
弄劍。
斟茶。
倒酒。
原本空蕩寧靜的院子,倒是多了幾分熱鬧。
可惜……
王生不喜歡。
他說……
“公公可願去一趟九曲十八彎?”
九曲十八彎啊……
那地方可很久不曾去了。
於是點頭。
想了下。
喊上了小錦鯉:“小葵,出遊了,去不?”
“哪裡……”
“好玩的地方。”
“要!”
於是……
一輛馬車,悠閑的走出了陳府。
駕車的依舊是老黃。
小錦鯉嘰嘰喳喳的在老黃的耳邊說著,不厭其煩。
王生只是看了下四周的青山綠水,又看了下老黃,沉默,終究帶著感慨。
“昔日自仙界而下……前後有十……萬年來,僅有八人……不曾想,這八也僅有一了!
想來歸一兄也不會想到,他辛辛苦苦所修煉出的小天地,還有那萬年不毀的肉身,竟會成為了公公的傀儡!”
“你可莫要胡說。”
陳落搖頭:“老黃是老黃,歸一是歸一,可不一樣。
且……
這小天地是咱家路上撿到的,和他歸一有什麽關系?”
陳落倒也是沒說謊。
小天地本就是他撿到的……
昔日可是足足在原地等了一百年,便是擔心原主人會回來拿。
可後來證明這是無主之物…自己也隻好勉為其難的將其拿下。
如今王生說這話,他可就不讚同了。
他陳落做事一生光明磊落,如何會做這種殺人奪寶之事?
至於煉製傀儡這種有違人和之事,他更是不會去做的。
他和王生道友幾百年的友誼了,他竟這般不懂自己,想想,倒也是忍不住歎了口氣了。
“道友,傷了咱家的心了。”
王生:……
沉默。
沉默。
許久,這才道:“抱歉……”
“無妨。”
“…”
……
上了南陽山,去了九曲十八彎。
一葉輕舟。
悠然而上。
見青山嫵媚,聽兩岸猿啼。
小錦鯉是高興的,入了九曲十八彎,已化為了小錦鯉,遁入了河流當中。
少頃一會兒便已經攪動得九曲十八彎的江水滔滔不絕了。
“她可成真龍!”
這是王生的話。
“說來也巧,出現在你身邊的人或是事,便是一隻小小的妖,如今再看,卻也皆是有大氣運之人。
昔日的白貓。
那一隻黑狗。
還是那一隻鬼……
皆是如此……
活著的,已是一方巨擎,正無形的改變了這一方世界。
便是死去的,也讓這一方天地付出了很沉重的代價。
所以說、
這世界上若是真有什麽的大道,對於他們來說,公公大抵便是他們的大道了。”
這話說得倒是有些過了……
陳落搖頭。
不願承了這話的因果。
只是淡淡道:“一切皆是他們的造化罷了,和咱家有何乾系?不過你說得不錯,她雖小錦鯉,卻終會一飛衝天,成為那真龍的!”
“天下有四海……東南西北……東海已有龍王,剩下三海,倒是有她一席之地!”
陳落眉頭微微一皺。
但很快的便淡淡道:“這天下是否有她的一席之地,想來不是我們所能決定的。”
“伱誤會了……”
王生說著。
陳落道:“或許吧。”
王生不再說話。
保持沉默。
他也明白,似乎在此時,若是多說一些別的話,到時候也便不好解釋了。
陳落也沒在這話題上繼續說下去。
或是無心,或是有意,早已不重要了,就如他說的一樣,小錦鯉未來的如何,豈是他們說了算?
她的人生,她的未來,自該由她自己去走才是。
倒是……
“數百年了,九曲十八彎似乎並無什麽改變,便是這兩岸的猿啼,也依舊這般。”
陳落感慨。
王生道:“總是有改變的,山依舊,水依舊,那兩岸的猿啼,卻是換了一批又一批了!”
“總得有什麽變化的才行。”
陳落說著。
坐下……
船上有酒。
也有一火爐。
一蝶瓜子,花生。
若是再喝上一口酒,少不得也是一種享受。
王生陪著陳落。
或是喝上一杯。
或是又聊上一句。
於是也是一種不錯的感覺……
倒是問起這數百年所寫的書如何,王生倒是有些滿意。
“雖不是可以封筆……可也不錯了!”
他拿出一本書。
書是普通的書。
可再看,似乎和普通掛不上任何一點關系。
陽光下,書上有流光,再看,那書中竟也有著一道道的人影存在。
或是說話。
或是談笑。
似乎……
“書中有世界……這些故事,已成靈……”
陳落有些意外,也有些感歎:“本為仙器,如今又多了幾分的靈氣,道友啊道友,咱家可真不如你了!”
“可惜,終究也沒能有靈。”
“你說,仙器有靈,會是什麽樣子?”
以前見過的話本中,常有仙器有靈的說法……可仙器有靈哪裡有那麽簡單?
至少陳落是沒見到過的……
想來,若是有了靈智的仙器,定然很厲害。
“若是有靈,那便當恆古!”
“恆古?”
“恆古不變,無人能敵…可問大道,可抵達天地彼岸!”
王生道:“可惜,這是傳說……而傳說覺無實現的可能!”
“你會有機會的!”
“難……”
王生搖頭:“不說書尚且沒成,便是成了,說到底也只是稍微強大一些的仙器,那自在中,多了一個又一個的城鎮…如何稱得上有靈?”
“自在有城鎮?”
陳落面色有些怪異:“咱家,也在裡面?”
“是……”
陳落:……
似乎,有些怪怪的感覺,但好像,又有些有趣……
想著。
請王生講古。
“數百年前聽過道友講古,再後來,就少聽到了…如今恰好,可聽之,不知道友,可願意講講?”
“好!”
王生點頭。
輕輕開口。
他在講故事……講這幾百年中,見到過有意思的故事。
也將這幾百年中,他心中所感悟,所見到的道……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本該平靜的南陽上空,風雲有了變化。
這種變化說不清,道不明……
便是陳落也是如此。
四周似乎有風,可又沒有風。
四周似乎有霧,可再看陽光明媚,哪裡有什麽霧氣?
只是江中不知何時滿是金蓮。
又看時,四周的景象已然有了變化……
那是一座城池。
一座滿是歲月,熟悉,且又陌生的城池。
“鄆州城!”
陳落認出了這城……
鄆州。
他曾去過,也曾在這裡見了種種故事。
此時城中有廩膳生員,生員正生病躺著,看見一個衙差帶著官府牒文,牽著一匹白色的駿馬走來。
那衙役道:“請去參加會試。“
生員眉頭一皺:“文宗大人還沒有親臨,哪裡會這麽快就考試?“
差人並不說話, 只是敦促生員動身。
生員忍著病痛上馬跟著差人出發了,途經的道路他非常生疏,到了一個城市……
再抬頭時,卻見那城中有一人……
陳落見到那人時楞了下,忽的,卻是笑了起來……
“怪不得見這人熟悉,原是宋熹!”
生員所見之人非別人,正是陳落……
而這故事,大抵便是要自三百年前說起了……
數百年前,鄆州無城隍。
百姓夜不得寧,偶然見得一孤魂,求陳落允鄆州有城隍。
陳落本不願去理會這些事。
可想著便也覺得若是看看,倒也無妨。
於是推算了一番,知曉那鄆州有生員宋熹不錯,仁愛厚德,且又孝順。
為城隍倒也不是不可。
於是令夜叉化為陰兵,並以符籙之馬請得他夢中見了自己……
這事情本不為人知,不曾想竟入了王生的故事。
當然……
宋熹為城隍卻也是十年後的事了。
宋熹有母,不可無人伺候,他請等他母親死後,盡孝三年
再為城隍。
陳落應允……
故而,七年後,宋母離世,又等三年孝期滿,鄆州城隍才立。
至於這故事在王生的書中,名為【考城隍】。
九曲十八灣中。
不知不覺吸引了無數人之多……
起初僅有陳落。
漸漸地卻是越來越多。
本在河中戲耍的小錦鯉露出了腦袋,也聽得如癡如醉……
當然。
此時說是聽,倒也有些不對了。
大抵說是看,更為合適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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