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有陳落抱著,可小家夥似乎還是有些不明白。
“先生,我們皆是修仙者,為什麽上個山還要這樣麻煩?咻的一聲,直接飛了上去,不就好了?
便是這萬丈深淵,咻的一下子,我們也是能輕易抵達的。
何須這樣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
小葵不懂。
小小的腦袋裡,到處都是問號。
世人愛修仙,有很大的部分就是因為方便……
趕路方便。
做事方便。
便是吃喝拉撒,也全都省了。
可在先生這邊,這些所有人都覺得方便的事情,似乎他都覺得麻煩。
倒有不當仙人,寧為凡夫俗子的樣子。
陳落想了下。
道:“小葵該明白,不畏山高路遠的跋涉者,山川回饋以最奇絕的秀色……”
“啊?”
小錦鯉一頭霧水。
並不懂得這話的意思。
“你啊,總要多讀一些書的。”
陳落揉著小丫頭的腦袋,她有些委屈:“倒也不是不想多讀一些書,可實在是那些書有些厭惡小葵,每每一看,那些書中的字就好像蝌蚪一樣,遊來遊去的,於是抓著抓著,就困得不行了……先生,你是懂得小葵的,小葵要是困了,那不睡一覺那是不行的。”
陳落:……
不再實話。
只是腳下的路也小心了一些。
終於……
走走停停的。
偶爾中途休息一下。
等過了最為艱辛的地方,竟然走了大半天的時間。
恰好。
坐在最高處。
於懸崖邊,欣賞著這難得一見的黃昏……
夕陽西下。
漫天皆紅。
大抵,這人間也難有仙境能比了……
“很美!”
小丫頭這樣說……
她想用很多詞語來形容,但最後面,卻還是只會這一句。
俗了一些,且也是最為貼切的。
“其實人間中的每一日黃昏,皆是美的,只是很少人能停下腳步,抬頭看看這一幕,也很少人能靜下心來感受下這其中的美,於是也就錯過了許多,也就覺得,黃昏僅有愁了!”
“這是為什麽呢?”
“大抵是因為生活吧……”
“生活?”
“嗯,生活!”
於是,這又是小錦鯉不懂的一件事了。
她總覺得,先生越來越神經叨叨的了……
夜幕終降臨。
海風頗大,吹得有些寒冷。
陳落抬手,取得最後一縷黃昏的光輝,落入在了小錦鯉去拾來的一些乾柴。
點燃火焰。
終帶來一些溫暖,也帶來了一些光明。
小錦鯉是無聊的,一會兒趴在了陳落的腿上,一會落在了魚缸中,噗騰噗騰的吐著泡泡。
後來啊……
“先生,能講個故事嗎?”
“小葵要聽故事?”
“覺得無聊,想要聽聽……”
“那聽什麽?”
“只要先生講的,我都喜歡聽……”
“那便講講一個一群土匪上山,最後又被帶頭大哥一個個背刺的故事吧……”
“背刺?”
“從後面捅一刀的意思。”
“那是壞人。”
“聽嗎?”
“聽!”
於是,陳落緩緩開口,隨著那火焰的搖曳,故事已經在嘴下徐徐到來。
“詩曰:
絳幘雞人報曉籌,尚衣方進翠雲裘。
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
日色才臨仙掌動,香煙欲傍袞龍浮。
朝罷須裁五色詔,佩聲歸到鳳池頭。
話說大宋仁宗天子在位,嘉祐三年三月三日五更三點,天子駕坐紫宸殿,受百官朝賀……”
“大宋那是什麽朝代,怎麽沒聽說過?”
“那是一個虛構的朝代,或許在以前,也或許在未來……”
“好吧。”
“但見:祥雲迷鳳閣,瑞氣罩龍樓。含煙禦柳拂旌旗,帶露宮花迎劍戟。天香影裡,玉簪珠履聚丹墀;仙樂聲中,繡襖錦衣扶禦駕。珍珠簾卷,黃金殿上現金輿;鳳羽扇開,白玉階前停寶輦。隱隱淨鞭三下響,層層文武兩班齊。”
“這是上朝嗎?”
陳落扭頭,狠狠瞪了一眼小葵:“你講,還是咱家講?”
小葵吐著舌頭,不再打亂了陳落的話了。
故事緩緩道來。
說到了吳太尉誤走妖魔,一百零八天星落,說到了王教頭私走延安府,九紋龍大鬧史家村,更說到了林教頭刺配滄州道魯智深大鬧野豬林……
故事不甚精彩。
小丫頭聽得津津有味,只是不知道何時,腳下的海上起了浪。
那浪中似乎有人走出。
騰雲駕霧。
終自雲中落下……
他遲疑了少許,似乎不敢靠近,可想了下,還是走來。
朝著陳落行禮。
陳落只是看了他一眼,微微低頭,他便坐在了一旁,老老實實的當起了一個聽眾……
於是。
四周除了陳落那講古的聲音,再有的,便是那火焰燃燒木材,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音。
直到。
黑暗逐漸退去。
那天際邊出了魚肚白,陳落這才停下了講古。
“朝陽要出了!”
他說著。
小錦鯉抬頭看去,那男子也看去。
那漸起的魚肚白散去,一縷金黃色的光輝自那裡出現,耀眼且又滿是生機。
原本尚有的黑暗在這一縷光輝中,不斷散去,終全是光明。
明亮。
耀眼。
便如那人生一樣,已全是新生。
“好美!”
小葵如此說道。
那男子也點頭:“是好美……”
陳落亦點頭:“是好美!”
似乎此刻三人,皆找不到別的詞語好形容了……
等朝陽漸正,陳落站起來,也到了該離去的時候了。
男子的身份是何由,陳落不曾問過,那男子也不曾說。
和他的認識本就是緣分。
於是,問再多,說再多,也沒必要。
終是一個聽書人罷了。
只是聽書人見陳落要離開,終究還是忍不住問:“剩下的故事,可有機會再聽?”
山賊和山賊間的故事,如今聽之,每個人的故事都是有意思了。
可後面他說的背刺,卻是讓聽書人有些好奇的……
他想知道,究竟是什麽的利益和道,能讓這一些兄弟,終反目為仇?
“等有緣的時候,自然會有機會的。”
看著離去的陳落,男子微微一笑,邁步,朝著那海中而去,少頃再看,便不見了蹤影,也似乎從來不曾出現過一樣。
“先生,我們這就離開了嗎?”
下山的路上,小葵問著陳落。
“嗯,離開了。”
“可先生不是要來五台山見神醫的嗎?都沒見到……”
“已經見到了。”
“啊?什麽時候……”
“上山的時候。”
“上山?”
小白不懂:“上山的時候就只有一個賣香蕉的老頭……”
陳落笑了笑,不再解釋了。
賣香蕉的老頭倒也沒什麽毛病。
只是他卻也有幾個身份。
伏龍觀的觀主……
五台山的道士。
神醫。
高人。
當然……他也有一個名字,而這一個名字,才是他真正的名字。
曰:道人!
下了山,早有馬車在等著…
馬車前,老黃靜靜坐在那裡。
“小葵見過老黃。”
老黃依舊不說話,小葵也不覺得生氣和鬱悶,她啊,早就習慣了老黃的性格了。
莫說回應了。
就天塌下來他也不會去吭哧一聲的。
“先生,我們回楚城嗎?”
“不了!”
“去哪?”
“北域……”
“那是哪裡?”
“一個很遠的地方!”
“有多遠?”
“走路的話,少不得也得幾十年!”
“我們要走那麽久嗎?”
“不了,這一次快點,不過去之前,我們得先去一個地方!”
“哪裡?”
“給伱找一個老師!”
小葵:???
馬車行駛,晃悠悠,不疾不徐。
可說來也怪,前一秒還在那裡,下一秒已經空空蕩蕩的了,好似這裡從來不曾有過一輛馬車存在一樣。
……
邯丹城中。
白玉蟬於街頭買菜。
自三味書屋出現後,百年來,書屋一直在,只是每隔一段時間,她便總會關上書屋。
或是三十年。
或是二十年的。
這書屋也才會開啟、
倒也不是因為討厭了教書的生涯,也不是因為不愛了那些孩子。
只是她總想著,留下一些時間,換個生活,換個人,最後再用新的面孔出現。
這於自己有好處。
也對這三味書屋有好處。
當然……
如今書屋也開了起來,而名字還是三味書屋,學生也還是不多,僅有一二十個。
比不得玉山書院,也從不願意成為那書生聖地。
忽然的。
白玉蟬抬頭。
卻見那四周的百姓皆在一瞬間停止了下來,好似被固定住了一樣。
而那裡。
街道的正中心處,虛空裂開,一輛馬車從那虛空中出現。
邯丹城在這一刻又恢復了過來。
沒有人發現那詭異出現的馬車,似乎它天生就應該在那裡,也本該在那裡一樣……
馬車緩緩而來,最後停在了白玉蟬面前。
車簾掀開。
露出了一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孔。
這一刻,她笑了。
他說:“上車?回家?”
白玉蟬點頭。
“好,回家!”
……
三味書屋今日放假了。
學生是自己後門走的。
他們也不知道,在那後院中,白先生帶回了一個男人。
伺候著。
端茶倒水。
捏著肩膀。
而那一個男人躺在椅子上,原先還耷拉著幾句話,不久後,便是睡得香甜,便是連鼾聲都起來了。
留下的。
便是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
她看著白玉蟬。
白玉蟬也看著她……
“你叫什麽名字?”
“錦小葵……”
“爺取的名字?”
“爺?”
“便是你口中的先生。”
“對。”
“你是錦鯉化身?”
“嗯!”
“爺特地帶你來找妾身的?”
“嗯。”
“看來,你讓爺頭疼。”
“先生說,你是我的老師,要你教我一些東西。”
“原來如此。”
白玉蟬笑了起來,伸出手:“走,和我進屋……”
“做什麽?”
“教你一些該由我教的事。”
小葵看了下一旁睡得香甜,還蓋著被子先生,又看了下白玉蟬,點了點頭,還是伸出手,跟著她進了屋、
在她們進去後,陳落睜開了眼睛。
嘴角微微揚起。
果然,還是玉蟬懂咱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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