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小路掛滿了白霜。
因為夜雨的侵襲,原本整潔的道路在人們進進出出中變得泥濘不堪。
冀府的大門從卯時起就一直敞開著。
足足有上百人的護衛聚集在門口,護著一輛輛被遮擋的嚴嚴實實的馬車,等待著命令。
遠處一座閣樓上,同樣有數人在暗中觀察著。
身為夜巡司總司的冷思遠,拿著一個由神機閣打造的一個單筒千裡鏡,注視著冀府的一舉一動,神情凝重。
說是千裡鏡,其實就是一個改造過的望遠鏡。
“和以前一樣的路數。”
身旁的副總司牛大儒手裡也拿著一個單筒千裡鏡,淡淡說道,“先分成好幾批進行迷惑,讓人不知道冀秀婉坐的是哪輛馬車。”
閣樓上除了李南柯與冷歆楠外,還有玄武部的監察於勝天,以及青龍部監察上官關。
鑒於上次任務失敗,原本冷思遠是不打算讓青龍部參與這次行動的。但因為有了楚九成這個變故,只能將計劃進行調整。
雖然風險擴大,卻是無奈之舉。
畢竟青龍部再怎麽不信任,也是夜巡司的王牌。
或許單個拎出來,沒有誰是楚九成的對手。但有了多人夾擊前後,楚九成再怎麽硬,也得趴下。
“你們怎麽看?”
冷思遠將千裡鏡遞給李南柯。
首先開口的是上官關,望著冀府面前聚集著的護衛,皺眉道:“這麽大的陣勢,好像生怕不引起我們的注意,看來軒轅會猜到我們已經得知了他們交易的消息。”
這是一個不好的信號。
官抓賊,最好的效果就是出其不意的進行突襲。
可如果一旦明牌,那就不好說了。
尤其對方擺出了陣勢,就是要和你進行對弈。
“冀秀婉這女人雖然沒有她父親那般精明穩重,但也繼承了幾分特性。”
牛大儒淡淡道,“我接觸過這女人一段時間,是一個喜歡冒險的女人,不按常理辦事。我建議再多派些人手,直接進行大范圍監視。”
聽到牛大儒的建議,冷思遠默不作聲。
率先提出反對的是玄武部的監察於勝天,盡管對方是自己的上司。
“不行,人越多反而越不好行動。現在我們雙方都是在明面,他們肯定也在暗中監視我們,我們暴露的越多,就會被他們牽著鼻子走。”
冷思遠點了點頭,表示認可。
於勝天接著說道:“現在的情況無非就是兩種。
一種是,冀秀婉躲藏在其中一輛馬車中,混淆我們的判斷,在混亂中與“地府”完成交易。
第二種,現在我們看到的這些護衛馬車,全都是障眼法。而冀秀婉則會在暗地裡,通過暗道或者其他方法,進行隱秘交易。”
於勝天的這番簡單分析,也是眾人所明白的。
但問題是無論哪一種情況,都不好作出有效的判斷。
“官就是官,賊就是賊,無論再怎麽明面,他們都是要躲著我們。既然要躲,總會露出尾巴。”
冷歆楠淡淡說道。
今日的她又換上了曾經習慣的勁裝長靴,三千青絲慣於腦後,高高挽起成馬尾。配上冷豔的面容,更顯利落颯爽。
“你怎麽不吭聲?”
冷思遠有些不滿的看著一直拿著千裡鏡觀察的李南柯。
李南柯愣了一下,轉頭笑道:“我聽從總司大人的安排。”說罷,又繼續透過千裡鏡觀察冀府的動向。
這模樣,看得冷思遠有種想揍一頓的衝動。
冷思遠思考片刻,淡淡道:“青龍部、玄武部和朱雀部,分別抽調一人合成小組,由老牛負責,監視每一輛馬車。有任何發現,立即進行飛鴿傳訊。
上官,伱帶李南柯、孟小兔幾人對冀府外圍周邊進行巡查,看是否有地道。
於勝天,冷歆楠,你們分別帶幾個人守在東西二街到城門出入口,一旦發來飛鴿訊息,立刻帶人前去支援。”
“是!”
幾人點了點頭,依次離開了閣樓。
目前參與行動的人數有限,冷思遠這番安排已經是盡可能的將風險降到最低。
而讓李南柯跟著上官關,也是起到了監視作用。
離開閣樓,已經接到命令的孟小兔小跑了過來,衝著上官關不鹹不淡的喊了聲“上官大人”,便湊到了李南柯的身邊。
少女一改往日俏皮的衣裝,也學著冷歆楠換成了勁裝。
而這也讓原本就過於火爆的身材愈發迷人,曲線緊致,不似人間應有,相比平日的活潑可愛多了些許小嫵媚。
除了孟小兔外,還有幾名夜巡司人員一並跟來。
上官關對李南柯問道:“你覺得總司大人的安排還有沒有什麽不妥的地方。”
“挺好的啊。”
李南柯聳肩,“就如冷姐說的,官就是官,賊就是賊,他們需要躲著我們,主動權始終在我們這裡。只要監視不出疏忽,總會揪出把柄。”
上官關輕輕點頭,沒再說什麽,帶著他們在冀府周邊進行巡查。
李南柯雖然表面一副聽從指揮的模樣,但內心卻陷入深深思考。
行動的最主要目的,就是揪出“地府”。
如果失敗,則退而求其次,對軒轅會進行打擊。
只不過打擊軒轅會,是出於冷思遠保護妹妹的私心,並沒有告訴其他人。否則,必然會有人上報,對冷思遠進行約束。
想要滅掉軒轅會,唯一的辦法就是找出他們販賣紅雨的罪證。
而且是足以毀滅性的證據!
讓背後保護軒轅會的那些人不敢出手,選擇旁觀。
就如之前長公主白如玥所說。
滅掉軒轅會並不難,難得是要壓住背後有利益糾纏的那些人。
讓他們放棄保護冀家。
如果找不出確鑿且足以毀滅性的證據,到時候這麽大的行動也只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只是現在這情形,對夜巡司其實是不利的。
明顯被對方牽著鼻子走。
尤其冒出了一個劍癡楚九成,冷思遠的這些安排能否奏效還不一定。
“上官大人,我們還是分頭行動吧。”
李南柯忽然說道。
上官關腳步一頓,神情有些詫異,“分頭行動?”
大家都是聰明人,冷思遠安排李南柯在他身邊就是為了監視,結果李南柯卻主動放棄,這操作確實是他沒想到的。
“對,所謂狡兔三窟,冀秀婉這女人很是狡詐,我們分頭調查效率要高一些。”
李南柯給出了一個很牽強的理由。
上官關猜不到李南柯的想法,又問了一句,“你打算去什麽地方巡查?”
“就在這附近隨便找找看。”李南柯說道。
“那你小心一些。”上官關道。
“好的。”
李南柯點了點頭。
“我跟你一起。”孟小兔見狀,連忙說道。她才不想和這個上官關待在一起。
上官關也沒在意,又囑咐了幾句便離開了。
看著對方走遠,李南柯則帶著小兔子來到距離冀府不算太遠的一個僻靜巷道內。
“誒?咱們不去巡查嗎?”
孟小兔眨了眨水靈的大眼睛,疑惑問道。
見男人盯著冀府不說話,她拿出一個熱包子遞過去,“要不先吃點東西?”
這丫頭是真能吃啊。
李南柯瞥了眼熱包子,說道:“我想吃更大的那個包子,可惜你不給吃。”
更大的包子?
孟小兔微怔,低頭看著手裡另一個包子,滿頭霧水,“看起來也差不多啊,好像就大了一點點而已。算了,那這個給你吧。”
少女微嘟起紅潤的嘴唇,對男人頗為不滿。
給吃的就不錯了,還挑三揀四。
此時冀府面前的那些護衛,似乎已經接到了命令,開始朝不同方向驅車。
其他暗中隱藏的夜巡司人員開始追蹤。
李南柯拿出了一瓶紅雨,側過身子遮住了少女的視線,然後一口飲下。
空蕩蕩的丹海內立即注滿了磅礴灼熱的紅雨能量。
他身體內的一個細胞都似乎吃了跳跳糖似的,變得極為活躍。
李南柯利用意識,將能量轉移到了手腕上的暗器上。一片細密的紅色針狀物爬在暗器表層,逐漸變成了一個怪異如眼睛的表狀物。
刹那間,周圍的一切都被一股神秘力量給凝固,變得寂靜無聲。
時間停止了……
孟小兔保持著手遞包子的動作,紅潤的嘴唇還微噘著。
李南柯看向手腕的時間停止器。
由紅色細小蟲子凝化而出的指針慢慢跳動,進行倒計時。
“聶千戶給的這玩意真是神器啊。”
李南柯腦海中閃過聶纓冷酷纖秀的倩影,快步朝著冀府走去。
剛走了兩步,他忽然又想起什麽,返身回來在小兔子的唇上親了一下,才離開了。
雖然冷冰冰的沒啥觸感,但先過過心理癮。
府前的護衛馬夫們此時全都處於靜止狀態,每個人都保持著各自的神態動作。
李南柯催動意識,雙目湧現出紅芒。
眼前被包裹嚴實的馬車在“透視”的作用下,裡面的情形一覽無遺。
李南柯清晰看到,馬車內只有兩名護衛。
於是他快速看向下一輛。
裡面卻是一個裝有白銀的箱子。
一共十九輛馬車。
李南柯以最快的速度將這些馬車全部檢查完畢,發現除了護衛和幾車銀兩外,根本沒有冀秀婉的身影!
“難道冀秀婉從暗道偷偷溜走了?”
李南柯看了眼手腕上的時間停止器,時間所剩無幾,索性衝進了冀府。利用“透視”進行查探對方身影的同時,也在尋找是否存在秘密地道。
外院有不少仆人和護衛。
可惜冀府的院子太大,李南柯剛過廊亭,清脆的滴答聲從手腕響起。
下一刻,表盤內的紅蟲扭曲,擠出一隻巨大的嘴巴,將李南柯的頭顱給一口給咬了下去。
…………
“拿呀,你不是要吃大包子嗎?”
見男人沒動靜,孟小兔有些生氣塞到對方臉前。
誰知下一秒,男人身子搖晃了一下,踉蹌著一把推開她,到牆角乾嘔了起來,表情看起來極其難受,仿佛懷了似的。
“怎麽了?”
男人的突兀反應讓孟小兔有點懵。
她低頭看著熱肉包子,放在鼻尖仿佛小狗一般聳動著鼻子聞了聞,歪著小腦袋一臉困惑。然後又低頭聞了聞,喃喃道:“很香啊。”
“大聰明,你沒事吧。”
孟小兔擔憂的看著乾嘔著的男人。
李南柯擺了擺手。
他來到牆邊探出腦袋望去,發現馬車已經陸陸續續離開了。
“這裡面沒有冀秀婉。”
李南柯將掌心放在心口揉了幾下,那股難受的症狀消退了不少。
“沒有?你怎麽知道?”
孟小兔有些猶豫要不要吃熱包子,又放在鼻前聞了好幾下,才試探性的張開嘴咬了一口。嘗著味道還可以,便大口吃了起來。
嗯,真香。
李南柯拿出一瓶紅雨又服下。
然而手腕上的時間暫停器只是顫動了幾下,並沒有發揮作用。
“該死的冷卻時間。”李南柯暗罵了聲,拿出隱身袈裟對小兔子說道,“帶在這裡別動,我一會兒就回來。”
說罷,閃身出了小巷。
“誒,你去哪兒?”小兔子連忙追出去,卻發現對方竟然沒影了。
少女呆在原地,徹底傻眼。
人呢?
她用力揉了揉雙眼,呆萌道:“沒睡醒?”
少女想要掐自己大腿一下,但怕疼的她不敢下手,最終選了一個肉比較多,感覺不會很疼的的地方,狠狠一擰。
“嘶——好疼。”
孟小兔捂著自己的前襟,眼淚花打轉。
…………
借著院內雜亂的仆人,李南柯盡量避開那些高手護衛,利用隱身袈裟悄悄潛入了內院。
冀秀婉不在馬車上,那麽只剩下兩個可能性。
要麽,冀府有密道。
要麽,冀秀婉壓根就沒出去。
但以夜巡司的能力,早就將周圍仔細檢查過了,不太可能有連通外面的暗道。
所以剩下第二種可能性。
冀秀婉還在山莊?
這是很不可思議的,畢竟這次交易關乎重大,出現一點小馬虎都會讓軒轅會陷入大麻煩。
換成任何一個正常人,都會親自去督查。
不過就如牛大儒所說,冀秀婉這女人天生是個冒險家,有些時候會做出一些別人意想不到的瘋狂舉動。
留在家裡,也不是沒可能,。
李南柯藏在一處假山後,看著不知道在幹什麽,忙裡忙外的仆人丫鬟,暗暗道:“如果冀秀婉是在家裡,那替她做交易的人又會是誰?”
想起之前看到馬車裡的那些銀子。
很明顯,交易存在。
這種地下生意,用的都是普通銀子,並非銀票和官銀,畢竟後兩種調查起來很容易。
依照“地府”的性子,不會留下任何把柄給夜巡司。
“難道是楚九成?”
李南柯沒見過這位劍癡,也不知道剛才馬車裡那些護衛裝扮的人中是否有他。
但如果是楚九成出去與地府做交易,那冀秀婉獨自留在這裡,基本是沒有高手保護的。
這可是殺她的好機會。
但仔細想想,冀秀婉再如何冒險,也不會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楚九成一定在冀秀婉的身邊。
想到這裡,李南柯忽然為老薑擔憂起來。
倘若冀秀婉和楚九成還在院內,老薑若是冒然闖入,別說是去殺病重的冀天昊了,恐怕連面都沒見著,就涼涼了。
不行,必須得阻止老薑!
感覺隱身袈裟的時間不多,李南柯心中再無猶豫,走出了假山。
可就在這時,一道驚叫聲忽然響起。
李南柯抬頭一看,只見不遠處一個丫鬟指著他,大喊道:“找到了,在這裡!”
周圍的其他仆人護衛聽到,全都朝著李南柯撲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