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道聞見這濃鬱的腥臭味,瞬間眉頭緊皺,因為這股腥臭味不是其他,正是大股大股的血液曝露在空氣當中後,才會散發出來的。
也就是說,就在這座荒山附近,存在著大量的活物遭受到了斬殺,或是屠宰。
謹慎為妙,許道選擇將車架降低,刮著荒山上的草木,緩緩的朝著內裡奔去。
此並非是他怕了前方可能會跳出來的鬼物,而是擔心自己動靜太大,將對方驚住,生出太多的變故。
牙將拖行著車架,緩緩的往前行駛,不多時便繞過的荒山,來到一片山坳之中。
轟!更加濃烈的血腥味撲鼻而來,前方黑壓壓一片,一具具枯槁的屍體懸掛在枯木上,仿佛籬笆圍牆般將山坳給圍了起來。
這些屍體相互勾連成線,上面綁著一道道詭異的黃紙符咒,竟然被布置成了九宮八卦形的樣子,是一座大陣。
一隻又一隻虛浮的魂魄在這些屍體上鑽進鑽出,口中不住的哀嚎,陰氣騰騰,紅光從它們的身上湧出,彌漫在周圍,將山坳當中所發生的一切都遮蔽住。
而被遮蔽的東西,便是一顆顆攢動在土坑當中的人頭,以及場上仿佛凝結了實質的怨氣。
正有一隻大鬼,四五丈高大,它行走在山坳當中,時不時便從土坑當中揪出一顆腦袋,扯斷脖頸,令血水噴濺,然後便將腦袋扔進口中,像是嚼糖豆一般吃起來。
除此之外,還有隻隻面目凶神惡煞的鬼物在其中橫行往來,為其驅使,吸食著土坑當中的活人精血、吞吐著場上源源不斷生出的怨恨之氣,壯大凶性。
許道定睛看著眼前這幕,在土坑當中瞧見了富貴人家、貧寒人家,男子、女子,老弱病殘……成千上萬口人,都在不住的哀嚎、痛哭。
“救命啊!救命!”
“爹、娘,我不想死,不想被鬼吃掉。”
“老天爺……造孽啊!”
幾萬口人,全都像是雞鴨一般被人圈養著屠宰,僅僅地上已經死掉的,就不知有幾千還是幾萬。
其流淌出的鮮血甚至都滲透過了籠罩著山坳的大陣,彌漫荒山,方才讓許道在尚未看見眼前這景象的時候,便已經嗅見。
這讓許道心中發寒,“果不其然,支水縣中滿城的人口,都被那鬼物驅趕到了此地!”
雖然說心裡面早有預料,但是沒有親眼看見此景的時候,他還是希望情況會稍微好上那麽一點。
可眼前的現實卻是讓他失望,整座縣城的活人都成了那厲鬼的血食,甚至死了也還將被糟踐,會被煉製成鬼物,再反過去吞吃其他的活人。
許道直視著山坳中的場景,心中當即有殺意生出,他想要立刻提劍踏進鎮中,將眼前這些厲鬼全都斬掉,好生超度一番。
此不僅是為殺鬼修壇,更為一抒鬱氣!
此前築基之時,許道便已經明了如何打磨自家道心,如今瞧見此等惡鬼噬人的場景,自然是當仁不讓。
並且他眯眼打量著那尊正在山坳中行走、不斷吞吃人頭的大鬼,心中冷哼:“才五十年道行的貨色,也不知築基沒有,竟然就敢行如此酷烈之舉。”
只見那場中四五丈高的大鬼,通體漆黑,面生獠牙,多半就是任務中所提到的黑面鬼物了。
而在許道的靈眼觀察之下,此鬼的手段雖然凶殘,但是修為並不算高,只有五十年上下,應是可以被他當場降服掉。
當即,許道面色冷然,他駕馭著車駕,直接往布著大陣的山坳當中衝進去。
哢哢!嗡嗡!
陰風陣陣,那山坳當中正在食人的大鬼雖然面色醜陋,動作粗獷,但是卻並非粗枝大葉的貨色。
許道剛一動作,都還沒有觸動對方布置的陣法,便被其察覺到了動靜,一雙燈籠般的猩綠眼睛頓時照射向車架。
“咦!”
低沉的詫異聲從黑面大鬼的口中傳出:“這東西怎的自己回來了,不是應該正在外面驅巡麽?”
果不其然,剛剛被許道打的殺了百來隻鬼物,乃是黑面大鬼特意布置在支水縣周圍的,能替其警戒、抓捕活人。
只是這百來隻鬼物碰上的是許道,還沒來得及返回此地報信,便被許道殺了個乾淨,統統喂了法壇。
黑面大鬼緊盯著車架,自然也發現了抬著車架的九隻牙將,它的面上先是一驚,張口呼到:“哪來的古怪蟲豸,偷我鬼車?!”
眼睛一睜大,黑面大鬼便又警惕的盯向車架,想要看清來人究竟是誰。
這下子不等許道張口呼喚,對方先出聲,朝著他打起招呼來。
黑面大鬼揚手呼喝到:“何方貴客前來,貧道有失遠迎,還請報上名號!”
但回應它的,是加速碰撞而來的車架。
在九隻牙將的拖行下,鬼車車架刮著地,毫不減速的撞向布置在山坳周遭的乾屍大陣。
轟!鬼車猛地撞上,立刻發出不堪重負,木架折斷的聲音。被撞的乾屍也是被撞得稀爛,狠狠的撲倒、飛濺出去。
嘶嘶!
此由乾屍布置出來的陣法並沒有許道的想象中那般厲害,僅僅是被他駕車這麽一撞,其內裡拘束著的陰氣鬼氣便泄露出來,呼嘯在山間,掀起陣陣冷風黑氣。
“我的大陣!”
一陣肉疼的呼喊聲響起,正是那黑面大鬼,它瞧見被許道撞破的大陣口子,連忙飛奔撲來。但是當距離缺口只有百來步子遠的時候,此鬼又一臉忌憚的停住了動作。
這是因為當鬼車車架撞爛掉之後,藏在其中的許道暴露了出來。
他一手捏著蚍蜉幡,幡子上還掛著那盞被用於控鬼的銅鈴鐺,發絲垂動,道袍飄飄,一臉的冷色,漠然看著的黑面大鬼。
許道隨手將那盞銅鈴鐺捏扁,開口問到:
“給你一個機會,此地是你布置的?”
黑面大鬼盯著許道手中被捏扁的銅鈴鐺,面上的忌憚之色更重,且帶上了幾絲難堪:“該死!這道人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其心情頓沉:“氣力這般大,莫非是築基境界的道士!?”
只是許道雖然嘴上在說給對方一個機會,但是手上的動作並不慢,在他的驅動之下,九隻牙已經將借著他說話的間隙,撲進了乾屍大陣中。
牙將們並沒有直撲那黑面大鬼,而是揮動口器、利爪,迅速剪除插在地上的乾屍,破壞起對方的大陣。
此等乾屍組成的大陣雖然看起來並不太厲害,但無須用腦子想,其除了能遮掩此地的氣息、方便養鬼之外,肯定也還能增長黑面巨鬼的實力。
許道既然要打殺對方,自然就得先將對方的場子給砸了,省得對方還有翻盤的機會。
“你!”
黑面巨鬼察覺到了九隻牙將的動作,當即怒目而視,它也急忙做出應對,將麾下最近的一群厲鬼派了出去,企圖阻擋牙將的動作。
黑面巨鬼再度惱恨的問到:“好個道士,你究竟是來擾我作甚?”
這時許道聽見,卻是輕笑一聲:“無他,殺你罷了。”
他當即揮動袖袍,指甲一彈,一匹烏光便從他的袖中噴出,狠狠的斬向那黑面大鬼的頭顱。
而黑面大鬼瞧見許道突然的舉動自然是一驚,它慌忙的運轉身上法力,企圖將激射過來的烏光給打飛掉。
結果這廝倒也有點手段,除了打出法力之外,它還張口吐出一枚銅鈴鐺,其和被許道捏扁的有些相像,但是氣息更加渾厚。
銅鈴瞬間就變大,成為一口大鍾,將黑面鬼的身子罩住了。
鏘!
許道試探的一擊狠狠的砍在了銅鈴上面,發出悠長沉悶的鍾吟聲。
但那黑面大鬼來不及慶幸,因為在打出飛劍後,許道的肉身沒了遮掩,其修為暴露出來。
如煙匯聚的氣血從許道的身上湧起,紅光遍地,都將方圓幾十步的陰寒霎時間都給驅除乾淨了。
“築基道士!當真是築基道士,這等人物怎的會過來這裡?”
黑面巨鬼瞪大了眼睛,它連忙高呼到:“道長且慢,有事好好商量!”
可是許道都已經動手,自然就不會再和它廢話了。
再加上許道剛剛也已經上給了它一個機會,誰讓對方自己不抓住的。
為免遲者生變,許道一心多用。
他一邊操控著飛劍砍殺那陣中的大鬼,一邊親自從法壇上撲出,掄起拳頭,打殺陣中的鬼物、拆卸起山坳中的乾屍大陣。
“啊啊啊!”
黑面大鬼心中氣急,它自認為自己本是在好好修行,結果突然間被許道這等凶人盯上了,一言不合就要打殺它,即便許道是築基道士,它的心中也生出了洶湧的怒火。
黑面大鬼嘶吼著:“兀那道士,是你找死!”
只見其硬扛著墨魚劍的斬擊,突地張口大口,提聲呼到:“魂兮來兮!鑄吾鬼軀!”
下一刻,散落在山坳間的鬼物們全都瘋狂起來,拚命的朝著黑面鬼物撲過去、擠進去,一張張人臉鑲嵌在了黑面鬼物的身上,四肢、胸腹等處皆是長滿。
黑面鬼物的身子就此猛地脹大了一倍,吹尿泡般長到了近十丈大小,身上還有成百上千張口齒齊聲呼喊到:“殺!”
它手中的銅鍾也變得有數丈大小,其舉著邁步奔行,狠狠的往許道砸過來,目中狠戾。
砰的一聲,砸個正著!
但是當它想要舉起銅鍾,複砸下去的時候,一隻長滿鱗甲的手臂抓住了銅鍾。
許道的身形同樣是壯大,其變化出龍體,朝對方猙獰一笑:“太輕太輕,不合使用。”
隨後他硬生生一拽,竟然就銅鍾從黑面大鬼的手中奪了過來。
然後許道猛地低下頭,張口在銅鍾上狠狠的咬了一口,將銅鍾咬出了裂口。咀嚼數下後,許道張口吐出,並將銅鍾往旁邊一扔,繼續猛撲向黑面大鬼。
如此場景讓黑面大鬼心中別提有多震怖了:“這廝口齒如此之硬?”
要知道它所馭使的銅鍾雖然並非築基法器,但也已經算是半個,只等再將現場成百上千的厲鬼收入其中,便可生出經絡,晉升為築基法器!
而許道這一口下來,頓時就廢了它近來月余的所有苦工。只是黑面大鬼也來不及心疼,手中法器一丟失,它慌忙就想要逃走。
但是一道道劍氣已經在它的身後綻放,已經將它籠罩起來了,退走不得。
許道再一伸手,便將其抓了起來。他身上電光湧動,狠狠的鎮壓向黑面鬼物的魂魄,讓其無法逃遁回肉身當中。
呼呼!
陰雷法使出後,許道雙掌中風雷赫赫,黑面大鬼更是被他壓製,其慘叫連連,長在其身上的鬼臉像是碎皮般被紛紛拍打下。
僅僅幾個回合,黑面大鬼便徹底在許道的手中敗下陣來,它的氣息變得低靡奄奄,整具鬼軀都被打的潰散,僅剩下一顆頭顱好完整,其余的則是都已經變作成了縷縷黑氣,飄蕩在周圍。
解決掉此鬼物之後,許道抓著它的頭顱,輕輕一招手,七返九生攝鬼壇便飄到了他的腳下,及時的吸納其潰散在周遭的鬼氣。
這時許道也沒有急著要掐滅到手中的黑面鬼物,他望著山坳中殘破的景象,目中慨歎,然後冷哼到:
“區區一個還沒築基的道徒,竟然也敢學妖鬼屠城滅縣?”
僅剩一顆鬼頭的黑面大鬼慌忙叫到:“道爺饒命!道爺饒命!貧道錯了,只是事出有因,想種靈根罷了。”
聽見這狡辯的話,許道眉頭微挑,示意對方繼續說。
原來黑面鬼物這廝自稱其有養出鬼怪靈根的法子,其因為手上無有靈根材料,又沒得到進入洱海仙園中的機會,便隻得來到這山間鄉野縣城,準備使用手中秘法試一試。
它見許道仔細傾聽著,以為許道是被他話中的秘法所吸引了,連忙說:“道長只要留我一命,我必獻上此法!此地的布置我也不要了,這就收手。”
許道聽完後,冷笑著問:“殺了這多無辜活人,你還想收手?”
黑面鬼物面色頓急,連忙又為自己辯解:
“不多不多的。道長明鑒,我才隻殺了半縣人罷了。”
“若是我能築基,定會再豢養上一郡活人,可不敢讓朝廷賠本。一郡城不夠,也可養上兩郡……”
這話頓時聽得許道微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