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屬摩擦的聲音響動,人頭大的鎖環連接成蛇,將蛟屍捆綁得服服帖帖。
對方傻眼的看著許道兩人。許道則是轉過頭,兀自和“尤冰”商量起來,他直接出聲問:“道友可有法子打殺了此物?”
白骨觀主盯著蛟屍,皺起了眉頭,沒有立刻回答。
這時甭管魚頭蛟龍究竟只是話癆,還是太過狂妄,它也反應了過來,憤怒大吼:“爾敢!爾敢!你二人並非真人的信使!”
“某就知道、某就知道!此等嚴密的地界,除了本尊和土著之外,絕不會還有人能摸進來。”它大叫,似乎想給自己找回一點場面。
許道二人沒有理會對方的無能狂怒。其中白骨觀主更是目中閃過厭惡之色,當即再抬手指,狠狠地往魚頭蛟屍抓過去。
法力形成的五根白骨手爪出現,好似一幢房屋般大,落到了魚頭蛟屍的身上,要將對方開膛破肚。
刺啦!因蛟屍被困金柱上,無法掙脫抵擋,白骨手爪輕易的就刺入它腹部。
白骨觀主面色凜然,厲聲喝到:“開!”
她隔空控法,五指並攏,狠狠的向下劃動。
噗呲的聲音響起,魚頭蛟屍仿佛被釘在板凳上的泥鰍,刀子劃開其腹部,內髒立刻就要被擠出來,一命嗚呼掉!
可出乎白骨觀主意料的是,這蛟屍的腹部打開後,內裡髒器早就已經乾癟,塊塊沾附在皮肉骨骼上,難以被擠下來,像是金鐵雕刻而成似的。
它雖然渾身傷痕累累、面目淒慘,但惡狠狠的盯著許道二人,獨眼中殺氣騰騰:“就憑你們兩個、也想宰殺本尊?再修個一千年罷!”
聽見對方的嘲諷,白骨觀主面色不善,當即將渾身的法力都運起,使出了十成的力道,巨大的白骨手爪再度往對方撕扯過去。
噗呲、哢哢!
霎時間,巨柱上面血肉橫飛,金燦燦的柱子都被染得藍幽幽,平添了幾分陰森詭異。
但緊接著又有金屬聲響起,那蛟屍的髒器、骨骼果真就像是金鐵般,敲擊間鏗鏘有聲,難以毀壞。
唯有它身上的血肉較容易被撕扯,但是其形體龐大,即便是白骨觀主動手,真想要將對方通體活剮的話,少說也得花上十來天的功夫。
魚頭蛟屍被困在金柱上:“吼!本尊定要殺了你們!”
它一聲痛呼都沒有發出,只是猙獰且傲氣的盯著許道兩人,口中不住的威脅,半點求饒的意思都沒有。
“哼!!”
白骨觀主將對方的妖軀搗爛幾下後,終究是冷哼一聲,停住了動作:“這臭蟲,筋骨強硬,體內生機也勃勃,卻是一時半會兒難以殺掉。”
聽見這個回答,許道雖然眉頭微皺,但是也沒有太過意外。
畢竟此蛟屍乃是西海真人的細作,又是被金麟道師等人捆綁在此,如果真那麽容易打殺,只能說西海真人和道宮道師都瞎了眼。
他沒有再催促白骨觀主,而是安撫到:“也在意料之中,道友辛苦了。”
頓了頓,許道自己沒有想出什麽好法子,便用神識向對方傳音:
“這東西不怕痛不怕死,道友再想想還有沒有法子……好歹逼問它一下,了解了解那西海真人的底細,以及對方究竟何時會來。”
白骨觀主也正有此意,但是她皺著眉頭,好生思量了片刻,也沒能找出其他法子:“這臭蟲多半是被賜下了保命法。元嬰真人的手段,你我一時半會兒是難以破解的。”
見白骨觀主也如此回答,許道面上輕歎,雖然心有不甘,但也只能放棄打殺對方、白撿一條蛟屍的想法。
他轉而拱拱手:“那就勞煩道友將削砍下的血肉,都攝取過來,也算是你我一點收獲。”
白骨觀主同樣暗自可惜著,她沒空搭理許道,便不耐煩道:“蠅頭小利,你自己取來便是。”
剮肉出力氣的是對方,許道也只是客氣下。見對方不要,他自然是心中歡喜,當即袖口一卷,將灑落一地的血水、蛟肉、鱗片統統攝進袖中,然後放入了內天地。
這些血肉雖然腥臭惡心,但卻是金丹妖精的血肉,珍貴的很,最合適煉丹煉藥、養蟲。
白骨觀主冷眼瞧著,等許道收拾完後,沒有給許道再開口要肉的機會,冷聲說:“既然這家夥不肯說,你我便再入那金柱中,找法子出去就是。”
“跟我來!”
對方話聲一落,便往那龐大的蛟屍衝過去,她靠得近近,也不怕蛟屍突然掙脫鎖鏈,將其肉身啪的打爛掉。
許道多打量了幾下蛟屍上厚重的鐵索,終歸也只能硬著頭皮跟上。
淒!粗重的嘶吼聲繼續在兩人頭頂響起,一並還有腥臭的血水不斷滴下。
魚頭蛟屍口中罵罵咧咧,瘋狂的辱罵著兩人。
當它瞧見許道二人又抓起鐵索鏈時,微微一怔,然後沒等它繼續出聲,一陣金光閃爍,許道兩人的身形便消失在了它的眼中。
吼……沒了敵人的蹤跡,魚頭蛟屍一時也沒了咒罵的對象,嘶吼聲當即萎蔫。
它叫不出聲了,免得尷尬。
另外一邊。
許道和白骨觀主再度來到先前那井口邊上,他們看著井中水面,發現掛在上方的玉鉤還輕輕晃動,就好似兩人並未離開過似的。
無須再多話,兩人都走上前,一左一右的站在那金色魚竿旁。
白骨觀主沉聲開口:“若是本道估計不錯,此井口便是你我離開此地的通道!”
許道也點頭,表示讚同。
他倆既然能將樓船從仙園外釣入仙園中,且園中還有著一頭海外的金丹,那麽便證明他們也可以將西海的東西釣入吳國。
若能如此,兩人只需要將自己當做魚餌,想辦法掛在玉鉤上放出去,便能就此脫離吳國,進入西海了!
只是其中還需要多做幾番嘗試,想些辦法而已。
兩人的神識一碰,眼中都是興致勃勃:“那麽接下來的第一步,便是通過此井口,洞悉西海地界!”
白骨觀主招呼了許道一聲,讓許道關照著點,記錄過程以及防止意外發生,她自己則是再次伸出白嫩手指,握上了金剛杵般的魚竿,使勁攥緊。
嗡嗡!魚竿微顫,掛著的玉鉤很快就在水面上劃撥起來。
許道旁觀著,瞧見白骨觀主的眉頭微皺,眼皮都微闔了起來。對方應是在全神貫注,分心不得。
“等等!”
突然,許道眼皮一跳,他不再看白骨觀主,轉而緊盯著井口,心中驚訝:“這是、山海圖?”
井中的水面正迅速的變化著,洱海道宮的山門不斷縮小,或翻或倒的樓船很快就變成了水上螞蟻,渺小似米,直至消失不見。
山巒起伏、江海平鋪的景象出現。
井口中的洱海,就仿佛一面霧蒙蒙的銅鏡般,覆在土坷間,鏡旁的吳都城如細小殘破的龜甲,龜甲上正有純白的長蟲扭動。
畫面上的其他方位,很快又出現了金和銀兩道光芒,衝天而起,仿佛要刺破水面,直插許道的雙目。
其光色耀眼,奪人神魂,令許道的眼睛也下意識微眯。
幾息之間,一張寬大的山海圖畫已然出現在了井中。
其內有洱海、山巒、巨城、白蟒、銀禽、金獸,還有西南邊上的一片猙獰漆黑,當中似乎也有巨物顯形,在張牙舞爪。
此圖上內容,正是整個吳國的地界所化,山川河海通通烙印其中,栩栩如生。
許道瞥著這圖,發現其畫面內容雖然不一樣,但是形製、氣度,與他在道宮中觀摩過的山海圖一模一樣!
並且山海圖出現後,畫中之畫還在迅速縮小,幾個眨眼間,吳國的全貌就縮的僅比碗大。
正當許道以為它要再次放出整個天地的面貌時,山海圖中的畫面卻是定住了,波動起來,閃閃爍爍的。
哢!絲絲裂縫出現,畫面猛地一閃,然後出現了一片蔚藍色,一顆顆眼珠子出現在其中,猩紅猙獰。
許道來不及打量這些眼珠,他面色發怔,腦中回想著剛剛山海圖猛閃過的一幅的畫面。
其是天地的全貌,雖然僅僅一個刹那,但確實是出現了。
但是此畫面和他當初在蠶房中見過的不同,並非是天地的中間存有一塊極大的陸地,四海包裹此地,海中島嶼零星如斑點芝麻。
畫中的,是中土已然消失,陸地殘破、地脈斷裂、四海相隔,仿佛有偉物從天而降,一拳砸在了當初的中央大陸上,將其擊碎砸塌,壞了天地。
許道繼續回顧著,想要看清剛剛一閃而過的畫面,卻發現閃過的畫面模糊,他僅能看個大致的輪廓,無法細看。
就在這時,他的身邊也響起輕呼聲,是白骨觀主收了法力,說:“如何、本道已經打開了外界的窗口,是何景象?”
她還合著眼,在安撫體內洶湧的金丹真氣。許道聽見後,從一閃而過的畫面中回過神來,盯向了井口。
但這個時候,他的神色微僵,並沒有直接回答白骨觀主的話,而是說:“這……道友請自看。”
白骨觀主幾下功夫回了氣,然後好奇的睜開眼睛,也往井口望去。
井中一雙又一雙的眼珠子,或大或小,密密麻麻的出現在她眼中。
一陣發毛的感覺立在白骨觀主背後升起,她驚叫出聲:“這不是進來這裡時,那第一個畫面麽?”
許道點點頭。
白骨觀主的細眉擰緊,她睜著眼,連忙再晃動魚竿,想要換掉井中的畫面,但是卻發現畫面一動也不動。如果非要換掉,就只能朝內,窺視吳國內部的景象了。
白骨觀主喃喃自語:“該死!對外的窗口只能開這一個,這些眼珠子究竟是什麽東西啊?”
不等許道回話,白骨觀主面色不愉著,乾脆一拍手,武斷就將魚竿上的吊鉤打落進畫面中,釋放金光,想要看看底下到底什麽東西。
很快,她和許道的臉色都僵硬起來。
玉鉤落進去後,陡放金光,立刻就攪動了密密麻麻的眼珠,就像是給家養魚池中灑了一把飼料般,尾尾魚蝦瘋狂的蠕動擺動,爭奪起來。
一頭又一頭,猙獰且可怖的妖物出現在他們的眼中,其中最大的那隻眼珠,全身塞不進井中,只是漏出了大半頭顱,獨目而蒼藍。
旁邊密密麻麻的妖物們,竟然都是圍在這巨物的獨目周遭,被它頂在額頭上。
許道和白骨觀主兩人明白了,他們所開的窗口,恰巧就開在了西海大軍的頭頂!
畫面的那巨大眼珠,似乎察覺到了他倆。
眼珠透過井口,上下轉動,冷漠的打量著許道兩人,目中滿是殘暴。
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在他倆身上升起,心中發慌,動作都僵硬,還是白骨觀主的法力高強,她連忙一拍金色魚竿,想要彌補將鉤子收回來。
可是輕輕的哢嚓一聲,兩人便瞧見水中的鐵索繃緊,然後猛地一跳,一直無聲的水面響起了咯吱聲。
噔!鐵索收回了,但卻只收回了半截兒,只剩殘破的鎖環死氣沉沉垂著。
見此一幕,許道一時傻了眼,心中一股涼氣升起:“這家夥、玩大發了!”
白骨觀主也是怔住。
只見消失的玉鉤還在水面下,而那不見全身的巨妖微抬頭,一張就出現,便將光芒黯淡的玉鉤一口吞下了。
轟!
許道和白骨觀主緊盯著對方,心中涼氣已經穿上了天靈蓋。
其中許道現在擔憂的,不再是鉤子斷沒斷,而是瞧模樣,那巨妖就要衝進來,吞他們了!
砰砰!猛烈的撞擊聲響起,巨物眼珠跳動,瘋狂的撞向了水面,讓許道的耳中又出現了哢哢聲,井口出現了裂縫。
其中水面也翻滾,好似即將沸騰。
立在井邊的金色魚竿更是震動個不停,杆上殘鏈被甩來甩去,完全失了此前的高冷。
哢哢哢!
破裂的聲音大作,巨物眼珠中倒映許道和白骨觀主煞白的面孔。
白骨觀主此時也明白了獨目巨物的身份——西海鯤鯨真人!此等人物,跳上岸來將垂釣者一口吞下,豈不是輕松至極?
她悔不該將放下魚鉤,在心中沒出息的大叫:“吾命休矣!”
好在就在這時,整個垂釣空間輕輕一震,井中山海圖再現,壓在了那巨物的頭上。
吼!
一聲憤怒的吼聲響起,直接從西海傳到了仙園中。
山海圖上印出一張模糊且巨大的獨目人臉,凹凸可見,但終歸是將對方擋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