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風洗塵宴中,蘭秋生觀察著今晚的主人公,八尺矯健之姿,劍眉斜飛入霜鬢,鼻若懸膽,方顎蓄髭,威儀堂堂,尤其他著了青銅重鎧,背負鎏金雙銅錘,任誰見了,都要猜一猜,這是誰家的不世戰將。
蘭秋生也想了好久,“前世”裡,趙玄此名,似乎聽人提起過一嘴,是個挺有名的靈鑒強者,其他就不知道了。
不過,這倒是提醒了他一件事,那一段記憶裡,此時.應該快爆發混亂之星暴動了吧,妖鬼準聖山膏.人族幾大返虛準聖,突然聯手攻破混亂之星界門,掃滅了大半風雲界域,若不是他們莫名撤離,鴻一根本沒有機會掌握風雲界域,也就不會有後來的天帝鴻一了。
會如期來嗎?
蘭秋生憂心忡忡地酌著小酒,這興亡事,當真就在咫尺啊。
假傳承地裡的湛長風也沒閑著,她轉化為地魂狀態,將女英提供的咒術施於己身,變成了陰兵。
她試著將手推向被封印的殿門,結果穿門而過,進到了裡面,這封印是不限制陰兵出入的。
內中惡風咆哮,不至於寸步難行,也叫人寒毛凜然,強大的壓力似要摧折了脊梁,囈語盈心惑人墮魔。
湛長風守持己心,祭出森羅地獄,刹那黑氣翻湧與森羅地獄僵持不下,四處有怒號響起,抨擊心神。
她心知是遇上麻煩物了,做好了與其長期拉鋸的準備,不緊不慢地用森羅地獄勾起其業障,引動業力而焚。
用了兩年時間,她才將這一室的黑氣燒乾淨,當黑氣去盡時,一塊東西從半空掉了下來,那是.
一塊肉?
湛長風瞬時想到了什麽,眼神微妙,她竟是跟一塊肉鬥了兩年。
如沒錯,因是為了阻止某東西復活,將其分成若乾,藏於不同的殿中,而不斷變化的位置,也是為了不讓它們呼應吧。
這就麻煩了,據她觀察,至少有二十二座封印殿。
她打算先將這塊肉毀了,那些黑氣,其實就是它承載的力量和業障,被業力消磨乾淨後,它的威脅力就低了,但它的防禦程度超出了湛長風的想象,她以眾生枯骨.九霄雷霆輪番劈砍三十天,也隻讓它裂開了條口子。
這一定是準聖的軀體。
等她再用半年時間將其徹底銷毀時,她已然能將各種手段瞬間默發,都不用多加思慮。
休養了幾日,湛長風進入另一座封印殿,依舊是先用森羅地獄消耗黑氣,再毀其軀。
特別是她發現,一部分被毀去後,其他部分的力量好似會減弱,她耗費的時間也一次比一次少。
也是這一段時間裡,混亂之星開始出現了異變。
仿佛一夜間,討論黑甲怪物的聲音多了起來,據說它們最先出現在狂霧平原裡,會襲擊活物。
又某天,人族聚落裡,一隻黑甲怪物忽然劈門而出,見人就咬,而被咬者,身上出現紅點,然後迅速擴散成一片,四肢抽長,身材變壯碩,肌膚由紅變黑,皮子由薄到厚硬如甲!
“怪物!”
“這些怪物哪裡來的!”
它自村落向城鎮蔓延,自外沿向鼎天城滲透,短短一月內,席卷混亂之星,無數人為之尖叫發狂。
鼎天城城主周繼武緊急發出英雄帖,廣邀各路強者除此凶物,驛站也發布了相應任務,時局緊張萬分。
妖鬼見人族橫遭此難,樂在心頭,趁勢襲擊了不少逃向大城的修士。
魁魃目視水鏡中的戰魃們,非常滿意,為了得到這種燎原效果,他們可是布了四年局。
同時,他又開始和妖鬼接觸了。沒有準聖的妖鬼,差是差了點,力量卻也不可小覷,用得好就是把捅人的刀。
秦無衣帶著自己的手下們往平原之外撤離,這個平原是黑甲怪物的集中爆發點之一,她的營地已遭受數撥攻擊,毀得差不多了。
光對付黑甲怪物還好,只是與三戒那群人,在有了莫名其妙的過節後,又被他們看到從已經封閉的尖叫嶺出來,認定她拿了傳承,算是跟她過不去了,隔三差五來找麻煩。
真要打起來,又常常半路跑人,賊得很。
反正狂霧平原不能呆了,她懷疑這裡已經快成為那些怪物的老巢了。三戒那群人有恃無恐的態度也值得深思。
她佔了一個小鎮建立防禦.養修羅兵,其實這種緊迫的情勢下,願意加入她兵團的修士極多。
身為修羅,與她血契成族人的修士,不僅會得到根骨的改善,還能獲得完整的修煉法門,且隨著血主的實力增強,不同等級契約的族人會有不同的修為增益,修途能順暢千倍百倍。
要說缺點,那就是他們間存在血脈壓製,他們永遠無法背叛她。
這就是修羅族特有的,一人強,人人強。
秦無衣每天都扛著血刀帶人出去清一批怪物,慕名投奔來的修士愈來愈多,但她只收留願意加入她兵團的。
跟她這座小鎮相距千裡處,是碩獄領著地獄軍建立起來的營地,在這種惶恐時期,他開始廣傳地獄圖騰。
修為越高者,越沒有信仰,與其讓他們相信一個人,不如相信某種道義,抑或某種大道。
能習地獄圖騰者,都是對因果報應.善惡果業信服的人,既傳了法,也傳了教。
只是混亂之星,不論是無大惡者,還是那些十惡不赦的惡徒,骨子裡都有一種偏激,不信天道報應,不在乎天道報應,你跟他們指著鼻子說業障或福蔭,他可能會指著你鼻子來一個“呸”。
因此碩獄哪怕無償供他們學習地獄圖騰,他們也熱情高漲,依舊沒幾個人能學會。
這就隻好建臨時兵團了,沒準能物色到幾個出色的強者帶回太一。
不知誰說這種怪物叫戰魃,緊隨來的就是戰魃狂潮,被咬了會變成它,無緣無故出現紅點也會變成它,防也防不住。
而幾個大型人族聚落還爭起了權和資源,趁著清理戰魃,謀取各種利益,沒有一條完整的戰線,使得人族局勢岌岌可危。
不過一年,戰魃的數量就增長到了一個恐怖的程度,而且它們有比原身更強大的戰力,但它們也暴露出了一個缺點,它們的靈智不高,不會原身的功法.戰技,主要就厲害在軀體和力量上。
所以在恐慌後,人族還是鎮定了下來,直到他們發現破除不了其傳染性,找不到出現這種情況的源頭。
連神通被感染了都無法自救或找人求救。而且就算不被戰魃咬到.傷到,也會莫名戰魃化。
靈印修士最先退縮了,有的直接離開了此界,有的縮在驛站觀察情況。
緊接著,本土修士要求稽查隊授予他們靈印,放他們離開此界。
稽查隊自然是不同意的,他們中不是各勢力流放進來的重犯,就是曾經傾雲界的遺民後代,說是遺民,其實也是和妖鬼禍害了這一界的罪魁禍首,說句實在的,當迦樓帝君將這一界的界門封印起,在所有人眼中,這一界就都是犯人了。
且放了他們,妖鬼豈不是更加肆意妄為了?
在各方吵鬧中,魁魃與妖鬼談攏了條件,妖鬼也加入了這場狂歡中,人族聚落不斷淪陷,三年內,只剩下鼎天城和驛站在支撐。
像秦無衣.碩獄這種兵團,也退到了驛站或鼎天城。
常年不露面的稽查長繚曲尊者也來了界門前的艦船中,界門上的封印破損不算嚴重,又有陣靈困守,阻攔返虛及返虛以下綽綽有余了,至於傳聞中被迦樓帝君流放的準聖,目前還沒路過面,定也被迦樓帝君用什麽法子拘束著。
是以,繚曲這個稽查長,跟掛名沒兩樣,他也以為在自己掛職離去前,混亂之星是不會出任何問題,結果人族變異了?
“不光是變異,還和妖鬼聯手了。”副稽查長樊光天君道,“人族一少,妖鬼.戰魃定會直取驛站,破擊界門封印,讓他們逃出混亂之星,引起其他星界混亂,我等難辭其咎,絕不能這樣下去了,我們應該提高任務的善功值,讓界外的修士來領酬擊殺它們。”
議事廳的氣氛沉默如夜,繚曲看了看其他不作聲的幾人,心知他們與樊光是同一個意見。
“如今在外遊歷的修士不多,任務庫的功法許久沒更換了吧,寶具越來越少了吧?憑何將那些修士吸引來?”繚曲尊者嚴厲地望著樊光天君,“據你們說,它會傳染,也會無緣無故發作,難道要他們白白送命?”
“尊者容稟,這事兒其實也簡單,妖鬼方面,主要有兩三名返虛水平的妖鬼在撐腰,您請來二三尊者殺個一兩頭,足夠它們嚇得縮回自己的老巢了,只要沒有返虛跟著鬧事,混亂之星的混亂,與我們何乾。”
說話人自以為這番話很是灑脫,卻得了繚曲尊者的冷哼,返虛尊者哪是那麽好找的,此等常年失蹤人員,瞧瞧他自己就知曉了。
霸主王朝中的返虛供奉倒是常在,可他怎麽請得到他們,不說不認識,他們一般情況下是不會離開君王的。
要是能請來,肯定得被敲竹杠。
樊光天君還是堅持自己的觀點,“向外招修士,幫助人族聚落抵禦妖鬼和戰魃比較好。另外我們抓到了一點端倪,也許能解釋戰魃的由來。”
他遞上一張符紙,上面正是一段咒語,“此咒需配合姓名,讓進入混亂之星的修士都用假名,可避免無故戰魃化,至於獎勵,讓本土修士貢獻。”
繚曲尊者捏著手中符紙,心情略重,這種咒術,如何破解?
“.先照你說的做吧,必須查清它的來歷,扼住戰魃的蔓延。”
“是,尊者。”
稽查隊在附近星界大力宣揚了到混亂之星做任務的高報酬,確實也引來了一些修士。總體來說卻是杯水車薪。
主要是目前能戰的都跑各大戰場上去了,不想戰的閉門清修,就怕殃及池魚。
唯有些藝高人膽大的,為了報酬,敢入混亂之星。
但在一場鼎天守城戰中,三戒為首的窮凶極惡之徒公然和戰魃.妖鬼一同出現,叫眾人的心沉了沉。
鼎天城主周繼武看著城下的一群妖魔鬼怪,朝其中最顯眼的凶徒們斥道,“摒棄品性.恩怨不談,你等生而為人,怎能與它們為伍!”
“為何不能,你可忘了眾生平等,呵,我們志趣相投,就是同伴!”三戒看著他吃了蒼蠅似的表情,心中一陣舒暢。
“衝!”
“殺!”
兩方不死不休地混戰到一起,隻周繼武和三戒遙遙相望。
周繼武見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立馬警惕了起來,他要動手了?
緊接著,三戒拿出了一張符紙,不知念了什麽,它自行著火燒了起來。
周繼武心頭髮麻,若不是要面子,他現在就想將衣服褪了,檢查身體狀況。
這場仗打了一天一夜,直到它們在天亮前隱入黑暗,才消停。
“城主?”
剛踏進城門的周繼武甩掉了一身晦氣,結果看見了他們驚恐的眼神。
“怎麽了?”他脾氣不好,皺眉拎起離他最近的一人逼問,於是從他眼中看見了紅皮膚的自己
不,不會的,他一身煞氣,等閑邪術怎麽會落他身上?
“快跑,快跑,城主要戰魃化了!”
他在眾人躲避.憐憫.含著殺意的眼中,失去了理智,暴起來斬殺身邊的人,有兩名靈鑒強者已經準備多時,就在他的皮膚變黑時,聯手將他處決了。
城中修士仿佛塌了天,連實力出眾的城主都著了道,他們哪裡敵得過。
頓時躲起來避戰的,逃去驛站請求收留的,甚至投奔三戒的,比比皆是。
這座最大的人族聚落,仿佛在一點點坍塌,一如周繼武的崩潰。
暗中窺視的三戒唏噓,這詛咒還是差了點啊,像周繼武這樣的一流強者,要一天一夜才戰魃化。
而鼎天城的戰敗,也讓眾人嗅到了不一樣的味道。
驛站前的秦無衣冷眼覷著遠方汙穢的天空,約莫不久,他們就要對驛站發起攻擊了。
可惜了這個地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