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最後一個藏寶地,取了東西,湛長風四人開始返程,途徑幾個綠洲時,看見了修煉者和低種姓的攻防。
山院弟子終於還是選擇了幫助高種姓人。
“此界的修煉者實力雖弱,但比普通人還是強太多了,那些小矮人危矣。”碩獄很欣賞低種姓人舍生忘死的品質,語中不免帶了分惋惜。
巫非魚迎著陽光,美美端詳著自己白得透明的玉手,隨口道,“我看這裡的道法已經沒落,那些矮子的手段倒是新奇,新取代舊一向是大勢,無非是雙方拉鋸的時間長些。”
碩獄一想,還真有幾分道理,不過這話好像更符合族長的說話習慣,他看了眼關閉的艙門,笑說,“巫道友真知灼見,難怪族長想奉道友為大祭司。”
“這就真知灼見了?我胡亂說的。”巫非魚笑著說完,慢慢卻又將笑意斂了下來,轉變為了凝思,這一絲凝思又漸漸化成了惱怒。
碩獄正看得驚奇呢,卻見她怒氣衝衝地一腳踹開艙門,砰, 又將門甩上了。
…..這是怎麽了?
碩獄撓撓頭, 不愧是要當祭司的人,心思就是那麽深不可測。
這時巫非魚已經繼踹開艙門後,又踹開了湛長風的單間,發泄似地踢了一下案幾腿, 冷哼一聲。
案幾自然是紋絲不動, 唯案幾後的人將鎮尺下移了兩分,壓住了被她這洶洶氣勢吹起的畫紙, 擱下筆, 溫和地問,“怎麽了, 誰惹你生氣了?”
巫非魚剛要開口, 瞥見壓著畫紙的黑玄長條物是那件先天聖寶無盡回廊,臉色登時古怪。
湛長風注意到她的目光,說道, “放心接話,我不用它收人的。”
“誰擔心這個了。”巫非魚又哼了聲,“難怪你養著小狐狸,你就是一隻狡詐多端的老狐狸。”
“何以見得?”湛長風心奇,她最近沒幹什麽事啊。
“我就說,我怎麽做什麽, 你都覺得是對的, 原來是你早早設計好的!”
湛長風大感冤枉,“我設計什麽了?”
巫非魚仿佛掌握著絕對證據的神探, 睨著還想妄圖狡辯的罪犯,“就是你在荒界的時候硬來給我講史,把我變成了你期望的樣子。”
湛長風笑了, “那我可真是一名好先生。”
她居然還有臉笑?!
巫非魚想去指責吧,又沒有充足的理由去指責, 只能雙手環胸生著悶氣。
她其實也不算生氣, 只是忽然發覺自己變得陌生了, 有點無法適應。
湛長風講史講得當真不錯, 她那會兒全當是一個個引人入勝的故事聽的,但不知不覺中, 她看待事情的角度就發生了改變,今天竟還講出了新事物必然戰勝舊事物的道理。她記得這一點,湛長風也在某個故事裡提過。
如果換做以前的她巫非魚認真回想了一會兒,如果換做以前的她, 聽到碩獄感慨高低種姓的戰爭, 她可能是“哦”一聲, 冷漠地走開,根本不會去思考這場戰爭背後的實質。
咦, 那麽一想,她怎還有一種智慧過人的自豪。
巫非魚回過神來發現自己把自己安慰好了, 頓感無力,怎麽會這樣,簡直有毒。
“行了,你畫你的畫吧。”她走出單間, 順便帶上了門。
全程隻說了一句話的湛長風:.
湛長風琢磨明白她在糾結什麽,不由失笑。也許是巫非魚自身經歷的關系, 她對外界毫不在意, 在某種意義上可以說是單純, 這也導致, 她很容易受她影響, 以她引導的角度,從大局觀上去理解外界的每一件事,就像看待歷史的清醒的旁觀者。
她也不是故意引導的,要她一個學帝王術的人去講史,講的自然是她眼裡的史,她跟著她去聽去看,自然會被她影響。
然這是一件好事,大祭司與她的思考方式相似,免去了日後因認知差距而造成的分歧。
湛長風寥寥幾筆畫出了望君山的輪廓,遼闊荒原上也漸漸出現了二三人影,建城一事一直在她心中盤旋, 它不僅是用來吸引住民.招進商鋪的,還是圈起人運和信仰的一種手段, 她想讓它成為旁道的一個象征, 那這座城,自然要體現旁道技藝的精髓。
她目前是想以她的陣道.凌未初的符道.五木的機關去體現這一點,今次讓她積累夠了本錢, 只要凌未初.五木準備好了,回去便可開始著手建城事宜。
一路悠行,靈船進入了山院和界門所在的綠洲,四人在界門殿降落,湛長風慢下一步,瞧向殿門外,見榮舒哼哧哼哧地跑了上來,漲紅了臉,喘著氣道,“前輩,你們要走了嗎?”
“事已了,自該走了,你好自為之。”湛長風看向他後面跟上來的許三刀,“許道友。”
許三刀有點奇怪,這前輩還知曉他姓許?
他不敢拿大,微微彎腰作揖,“上界前輩光臨小界,未曾遠迎,實在失禮。”
東臨尊使來時,是他親自迎接的,而後才知道在此之前,已經有一行人來過了。
不知長老們突然全部閉關,是不是和她們有關。
山院已出綠洲幫助高種姓對抗低種姓人,情勢不太樂觀,他急著想見到長老們,於是問,“恕我唐突,前輩可知曉您見過的那幾位老人家,為何都關閉了?”
湛長風看他認不出自己,也就沒提醒他,他與自己在政道會的靈船上有過交談,“浪濤東去,由勢不由人,當然要避著了。”
“這”眼瞧著他們消失在界門內,許三刀嘀咕道,“這是什麽意思?”
榮舒大咧咧笑,“肯定是讓我們別多管閑事啊,我也覺得咱修道人在山裡修道就好了,為何還要去幫外面的人打仗。”
“你呀,這才叫不由人,如果不幫他們,我山院還如何招收弟子,我山院出身高種姓的弟子又如何安然處之?”東臨的尊使說不定會留下幫忙,他想到這裡,吩咐榮舒,“你這些天就專門守著殿,等上次的東臨尊使來了,立馬通知我。”
“嗯。”
許三刀揣測各綠洲供奉的東臨王,與東臨使者是一個地方的,有八成把握說服東臨使者施以援手。
事實上,虞徐來等人了解到小繩界發生的異變,也打算在探索了古戰場後,幫高種姓人一把,以便再次穩固東臨王的信仰,但等他們加入到這一場抗爭中,就接到了東臨王讓神使遞來的消息,叫他們退出小繩界。
東臨王被天道之力所傷,已明白他不被天意所容,雖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然他知道,被天意拒絕,是很難成事的,他還沒那個能力去扭轉天意,唯有黯然放棄在小繩界的信仰。
他在各個小界的信仰一直在縮水,又經此一事,愈加頹然,痛定思痛之下,決心向太昊神朝投誠,保住在各小界的信仰,同時將重心轉向了山海界,第一把刀就指向了一直和東臨王朝僵持著的東南聯盟。
而湛長風回到冰寒荒原後,讓顏策先籌備起畫圖.擇址.招工等事,讓斂微采購進種種需要的物資。
一晃一年過去了,前期準備已做好,五木也已出關,並從墨門招來了幾位同道協助。
城的地基正在廣袤無垠的荒原上壘起,這一階段是湛長風的主場,地基也是陣基,她要借無數建築的地基,布出一座絕世大陣,陣源,一半是借助自然玄力,一半是借助底下的靈脈。
城分外郭城.內城兩部分,外郭城將作居民商業之用,內城是晝族修士的修行之地,置聚運風水局。
余笙和碩獄去尋湛長風時,她站在一塊高大的荒石上,俯視著逾地千裡的地基,衣袍烈烈。
遼闊的冰寒荒原和無邊落日就沉在她身後,氣息蒼莽的金芒鍍上了她的輪廓,背光的暗色卻讓她無甚表情的臉龐愈顯肅穆威嚴。
這一刻,他們忘記了她的年紀身份,幾乎以為她掌控了光輝和冷血!
“有何事?”她開口時,光芒又柔了下來,一派風光霽月。
碩獄遞出一支金燦燦的箭矢,“東臨王牽頭打算重組山海聯盟,現廣發群英令,一支送到了無妄島駐地。”
“重組山海聯盟?”湛長風拿起這支群英令,問余笙,“你認為現在以晝族的實力,到山海聯盟會有什麽樣的位置?”
“末流。”余笙說得一點也不客氣。
湛長風點點頭,“確實是末流,他怎麽突然想維穩了,東南聯盟已經被解決了?”
“自金池侯舉族遷往北昭,被東臨王正式赦封為侯,受封楊解城.鬼林十三障等沿海諸地,就是他替東臨王牽製東南聯盟了。一月前,東南聯盟發生了一次分裂,倉息侯向金池侯投誠,自甘為將,半月前,東臨王大力招安,承諾降者保留原有疆土,諸侯盡數歸附,僅燕為山固守著燕城。”
“北昭大陸統一,已是大勢。”余笙說道,“不過東臨這次提出重組山海聯盟的契機是道台會。”
“道台會作為玄天鬥法的一種傳統,分為界.域.天域三級,界級隔個十年.二十年就可自由舉行,域級一向是百年一次,天域級的是五百年一次。”
“今次難得,域級和天域級的道台會都會在十年內舉行,這注定是一個大爭時期,所以東臨王提出,在參加域級.天域級的道台會之前,先弄一個界級道台會,實則演武展國力,欲威震山海界。”
“他們若都同意重組山海聯盟,晝族自然派幾個人去意思意思,能奪一席之地也是好的。”湛長風心知晝族現今人員少,總體實力偏弱,在星界級的組織裡是很難站穩腳跟的,所以不強求。
她對這個道台會倒是多上了分心,“域級和天域級的道台會時間地點出來了嗎?”
“正式公告還未下來,傳聞這次風雲界域的域級道台會可能放在零元界,青雲門做東道主,天域級的道台會在嶗荒界,嶗荒天朝做東道主。”余笙問,“你打算參加?”
“這十年我準備晉升神通境,需專心修道,不便參加,你們倒是可以去試試鋒芒。”
“我原還想說,大家一起去道台會上試試,沒想到你竟要叩神通境了。”碩獄回憶道,“我之前在外界時,聽說天域級的道台會和一個大寶地掛鉤呢。”
“贏了就能進寶地?”湛長風理理袖子,“那還是算了,荒界就已經夠無趣的了。”
荒界是天道盟的安排,誰知道這個大寶地又是誰的安排。
她傳承和寶物都不缺,最缺的反而是悟道和積蓄勢力的時間,怎會願意花費幾年時間在參加道台會的路上。
“道台會是各界強者匯聚的鬥法盛事,你不參加,著實可惜了。”余笙話鋒又一轉,“然過秀易折,稍微沉寂一下也是好事。”
“你對我太有信心了,玄天奇才頗多,我去也不一定會獨秀,有我沒我,又有什麽關系呢。”她在戰力方面一向沒什麽鬥爭心,且最重要的還是修行為先。
湛長風手攏袖,目視著城池的地基,“先看看山海界的這個道台會弄不弄得成吧,要重組山海聯盟,少不得又是一番爭鬥。”
余笙笑意清淺,“地基完成了?”
“嗯,後面就要五木和她的同道設計整座城的機關了,等城池雛形出來,凌老將繪符,完成最後的防禦。”湛長風估摸著落成還要七八年。
她思及此,對碩獄道,“搖光在點將台時,遇到身世清白.有能力的散修,盡力招攬吧,晝族人員過少,始終是一個問題,等道台會的時間地點確定了,你們想參加的都可去參加,順便帶些能才回來。”
碩獄抹了把臉,“好難的要求。”
說句實話,咱晝族現在的底蘊不足,能才看上了咱的個人實力,未必看得上晝族的勢力,不是登高一呼就千人萬人緊相隨的。
湛長風仿佛聽到了他的心聲,體貼地換了一個說法,“你們只要去盡情展示自己的實力就行了,興許就有幾個盲目地被吸引了呢?”
“.”怎麽像是去賣藝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