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愚說完謝謝,神色有點局促且小心地問,“你是我什麽人?”
剛將目光重新落回書上的余笙複又抬起頭,“嗯?”
“不認識嗎,我唐突了。”
問話兒的人好像從她的態度中得到了答案,斂起局促,鎮定地朝她頷首,“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我.會還的,就不多叨擾了。”
這是,失憶?
余笙知道她受了重傷,修為從神通跌到了脫凡境,根基有損,若無奇丹妙藥,道途將止步於此,不想連腦袋都出了問題。作風倒是乾脆利落。
余笙沒有阻止商愚離開,甚至沒有確認她是否真的失憶,也不過問她的姓名,她隱居在此,不欲與人產生瓜葛,這人是去是留,是死是活,也就不被她放心上了。
商愚連書齋的門檻都沒有踏進,朝她做了個揖,轉身離去,只是無人看見處,唇角輕勾。
余笙留在晝族的命魂燈沒有被撤銷,以本體的手段,確定她的位置自然不是難事。
本體估摸她突然出走,極可能是歸命星盤引來了麻煩,有點放心不下,便讓她過來一趟,探明事由,或者將她帶回大商。
還不確定余笙到底願不願再認晝族,商愚也就不自曝身份了,然從陌生人角度看,她這認識了大半輩子的好友,真是溫柔得冷漠,一點也不會憐香惜玉。
商愚靠在一條無人的巷子裡歇了歇,緩下痛意。原身死得是冤,那兩名靈鑒大能你追我趕殺得不亦樂乎,她好端端走在路上,被順手抓去擋了人家一擊,平白殞命,連這屍身,也被一個修士搜去了值錢物。
可惜原身死得猝不及防,雖瞟了那兩位靈鑒大能是何模樣,卻不知道他們的身份。
靈鑒不多見,要找也不是難事。
商愚邊修複傷勢,邊思索著這座城的情況,余笙選的城,不知是有意無意,跟吳曲掛了很大乾系。
她從原主記憶裡得知,它整一中界歸附於吳曲,這座名為晉川的城池,則是吳曲在此界的駐地。
晉川分內外兩城,外城是尋常修士的洞府.府邸.坊市,內城是吳曲的軍隊住舍。
外城中,還有一個凡人國,除為保護僅剩的凡人外,也為修士們凡塵煉心提供了一個場所。
余笙就在這凡人國裡開了一家普通的書齋。
平時,修士要出入凡人國,僅需穿過一條離舍街。她剛剛閑逛,就是通過那條街,到了修士坊市。說巧不巧的,看見了吳曲的征兵。
商愚琢磨著,這應該是在征召攻打山海的兵將。風雲界和山海相隔甚遠,又有長澤.南江兩霸主王朝在側,吳曲不會掏空自家在風雲界的兵力。
常用的打法,就是從風雲界派出一部分兵將,再在沿途的附屬星界中征召齊全。
看征兵令上的日期,半月後就停止收人了,想來,吳曲的軍隊還沒經過這裡。
她要不要做點什麽?
商愚一瞬產生了混進吳曲軍隊的念頭,但這具身體的狀況,讓她選擇從長計議。
她白日修煉療傷,晚上四處摸底,還不忘每日去余笙跟前彰顯一下存在,她也不直接出現在她面前,就是每日默默地往書齋帶點東西。
又一日,余笙打開書齋的門,視線落到地上的一筐草藥上,稍無奈,莫名想到了兒時話本裡的故事,農夫救了一隻黃鼠狼,黃鼠狼每天叼一隻雞來放農夫家門口什麽的。
這人又是重傷,又是失憶,怎麽采來的靈草?
余笙搖搖頭,將這筐草藥拎到後院的小庫房裡,看看牆角堆起來的草藥筐,再看看手上的,她竟已連續送了十天。
她百年不變地坐在櫃台後面翻著書,太陽西斜,門口地上的那道光逐漸變暗變窄,她終於起身,如常地將書齋門合上,遲疑了幾息,又打開來,走上街。
“風煙引。”余笙施法聚起商愚殘留在偏房的氣息,以追蹤術找到了她的方位,漫步踱入人群。
凡人國的夜市很繁華,攤販的吆喝聲連成一片,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來來往往。
有人說夜裡人們的表情總比白天更真實一點,因為漆黑的天空已經為他們做好了偽裝。
真實與虛假,和她無關,何必在意。
只是,現在置身於人海裡,周圍都是些表情鮮活的人,她想,凡人的魅力,也許就在這百年中的生老病死.喜怒哀樂上了。
余笙思緒飄蕩,感悟著凡人的生活,然後目光一頓,看見曾順手救下的某個人在擺著正經嚴肅的表情.算命?
且看那算命攤子前圍了一圈人,被圍住的人,一副道士打扮,滿身清正,唬住了不少凡人。
“道長,我想替家父家母算一算。”
“汝父切忌殺伐可官運亨通,汝母心和,可壽。”
“道長,算姻緣不。”
“牡丹花下,平地驚雷。”
“道長,請看老身女兒這生辰如何。”
“五行缺水。”
“老身觀道長這通身氣派正和上善若水四字呢。”
——大娘您別鬧。
那廂商愚也看到了余笙,心中沒有意外之感,大概是篤定了她早晚會找過來,還好她今日沒去內城各個府邸“閑逛”。
商愚揚起驚喜的笑容,將銅板一收便走了過去,“恩人是來遊夜市的嗎,恩人如果不嫌棄,我想請恩人去酒家喝一頓。”
余笙問,“怎賺起普通人家的銀錢了?”
“我忘了很多,不過我看每個人活著,都在賺取生存本錢,我想我也該賺點吧。”
還沒恢復?
余笙望了望尚且流連在算命攤子前的大爺大娘,語氣稀奇,“時人慕老,竟也信你,你對算命一道也有研究?”
商愚深知,她越對一個人好奇,越要試探這人的底線,用原主帶點缺心眼的性格來應付她,也許可以讓她盡快放下戒心。
思忖不用一瞬,商愚一派嚴謹道,“算命這事兒,年齡大的佔優勢,大家都喜歡找老頭子老婆子算,我外表那麽年輕也只能靠氣質取勝了。”
余笙調侃道,“你的臉呢?”
“.”這姑娘諷起人來越發肆無忌憚了,也說明要更深度地刺探她的性情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