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天帝始終只能有一個,強如紫微只能號稱大帝,尊如後土亦是地皇。
古往今來,歲月流轉,紀元變遷,只有兩位天帝。
神道紀元的主宰者——太一天帝。
以及,如今這個紀元的統治者——昊天天帝。
唯有道祖能總統天道,唯有天帝能總理洪荒。
即便紫霄宮內有六聖,天庭當中有六禦,分去各種權柄,但,依舊處於輔助的位置,不能僭越。
當申公豹提及荒天帝的時候,楊戩第一時間就想到了自己在天庭中的舅舅。
對於自己這位舅舅,楊戩是感情是極其複雜的。
所謂娘舅最親,在世俗當中舅舅是除去父母之外,孩子最親近的一個人,不止是血緣上,更是在禮法繼承上。
兄弟姐妹,叔叔伯伯,可以依仗血緣,光明正大的分走孩子的財產,其中產生了巨大的利益糾葛。
唯獨舅舅血緣最親近,又被排除在禮法之外,沒有繼承權利,不會產生糾葛,一個家庭若是產生矛盾,主持公道往往是娘舅。
而,在上古母系掌權的人族社會當中,隻知其母,不知其父,風俗極其混亂,血緣亂成了一鍋粥。
舅舅不敢保證兒子一定是自己的兒子,但,能保證妹妹的兒子,一定是自己的外甥,同自己存在血緣關系。
無論從父系禮法來看,還是從母系血緣來區分,舅舅在人族當中佔比極其重大。
楊戩在年幼的時候,就看見鄰家的孩子,自己的小夥伴,逢年過節都會被舅舅帶去玩耍,收到豐厚的禮物,純粹的親情凝聚在一起,其樂融融。
每當看見這一幕的時候,小楊戩都會好奇詢問母親雲華仙子,他的舅舅在哪裡。
雲華仙子沒有回答,只是眼瞳中浮現一絲憂慮,指著蒼穹道:“你舅舅在上面看著呢。”
早慧的小楊戩對生死已經有了幾分認知,頓時無比失落,隻當舅舅英年早逝,沒有過多追問,生怕觸碰到母親的痛處。
直到某一天……無數金甲神人降臨,擂鼓震天響起,楊戩才意識到,原來自己舅舅沒有死,他真的在天上。
《我的天帝舅舅》,並沒有給楊戩帶來太大的福利,反而讓他受盡了波瀾與苦難。
楊戩一直將天帝這兩個詞匯,壓在心底最深處,哪怕是對老師玉鼎真人也只是提過幾次。
想要等自己修道有成之後,親自上天討一個說法。
然而,在今天拜師的日子裡面,申公豹再次說起天帝,楊戩悲喜交加,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意,質問道:“師叔……神仙為什麽不能成婚,不能有感情!”
小楊戩的目光看似望著申公豹,實際上盯著蒼穹,是在喝問上蒼。
申公豹沒有想到楊戩會問出這個問題,沉吟片刻之後,拍了拍小楊戩的腦袋,示意他坐下。
金霞洞位居玉泉山最高處,小楊戩坐在洞口,一覽眾山小,看著下方熱鬧的宴會,場所,沒有一絲喜悅,反而覺得他們吵鬧。
四季仙峰環繞著金霞洞口,仿佛是天然的護衛,給人一種寧靜的感覺。陽光透過雲層灑在玉泉山巔,映照出一片金黃色的光輝,讓整個景色更加絢麗動人。
小楊戩雙腿盤膝,兩隻手托著下巴,
雙目望著蒼穹之上,久久出神,不知道在思考著什麽。 “其實不是神仙,不能成婚。”
申公豹亦是坐下,盤坐在小楊戩身側,望著藍天白雲,歎息一口氣道:“是神不能成婚,或者說有神職的仙人不能成婚。”
“為什麽?”
小楊戩賭氣問道,兩頰鼓鼓的如同一隻小松鼠。
申公豹呵呵一笑,順手用留影石拍下這一幕,然後在楊戩疑惑的目光中,咳嗽一聲岔開話題,反問道:“神,是秩序,也意味著責任,天宮不養閑神,每一個神仙都有自己的任務要完成,這關系到天下蒼生,乃至洪荒大宇宙的福祉。”
“不能出錯,要是這裡錯一點,那裡錯一點,整個洪荒就會走向破滅。”
“那跟成婚情感什麽事情?”小楊戩不解詢問道
申公豹搖搖頭,舉了一個例子道:“要是有一天,你死去了,你母親雲華仙子會不會救伱。”
“母親一定回來救我的。”
小楊戩斬釘截鐵道,眼瞳中充滿了期盼與希望:“我們是一家人,母親愛我。”
“是啊,你母親愛你。”
申公豹認同地點了點頭道:“這一點無可厚非,只是楊戩你想一想,你母親雲華仙子會用什麽辦法去救你?”
“是去盜取仙丹,還是去篡改生死簿,如果人家地府不同意你母親改生死簿,要秉公執法,你母親會不會為了你大鬧地府?”
三歲的楊戩小臉煞白,因為他知道,母親愛他勝過一切,一定會為了他奮不顧身,上刀山下火海,做出一切努力。
這是無私的母愛,令人感動,令人讚許。
可,如果這母愛的代價是大鬧地府呢?!
似乎嫌棄還不夠,申公豹緊接著補充一句道:“大鬧地府不是結束,只是一個開端,鬧完地府注定引來天庭圍殺,一般神仙就到此為止,被天庭絞殺,以儆效尤。”
“但,你母親不同,她是雲華仙子,神通廣大,法力無邊,鬧完地府之後,是不是該打天宮了。”
“不……”楊戩雙手緊緊握拳,聲音顫抖道:“母親……母親她打不過天宮的。”
三清四禦,五方五老,六司七元,八極九曜……天庭已經稱不上高手雲集,而是強者全部在天庭中。
誰能大鬧天宮,誰能推翻天庭,沒有人有這個能力,沒有人有這個本事。
上一個推翻天庭的不是人,而是一個組織,這個組織叫做玄門,亦或者是仙道。
要是有人能憑借一己之力推翻天庭,那麽他該被尊稱為盤古。
顯然雲華仙子抵達不了這個高度,那麽,她的下場只有一個。
“不要害怕,楊戩。”
申公豹淡然道:“你母親打不過天庭並不可怕,真正可怕是有人為了私情,擊潰天庭秩序,打破所有規則。”
“那個時候,你知道會出現什麽嗎?”
“會出現什麽?”小楊戩下意識問道
申公豹大手一揮,虛空蕩起漣漪,緩緩浮現諸多舞台戲劇,演繹一些戀愛腦的仙俠劇。
他們身份不一,但,行為卻是一致的,不約而同的為了愛情,毀滅三界。
“他死了,要這三界何用!”
一個道骨仙風的身影,冷酷無情說道
這一幕給小楊戩弱小的心靈,帶來巨大的傷害,他下意識後退一步,喃喃一聲道:“這個人莫不是瘋了?!”
哪怕是楊戩最瘋狂念頭,也只不過是打上天界,讓自己舅舅給他母親賠罪認錯。
毀滅三界,您怕是魔祖吧。
“你若敢傷她分毫,我要讓三界眾生陪葬!”
虛空大舞台上,又有一個小黑影仰頭咆哮,為了愛情奮不顧身,為所欲為。
看著這一部劇,小楊戩忍不住吐槽一聲:“眾生做錯了什麽,為什麽要給她陪葬?”
不應該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嘛。
冤有頭債有主,三界眾生沒有害你。
“沒事,習慣就好了。”
申公豹一臉慈祥的摸了摸楊戩的腦袋,順手遞上一把不知道從哪裡順來的瓜子,一大一小兩個人,竟然坐在洞門口前面,開始刷劇。
過了一會兒,申公豹心頭一動,感應到冥冥之中,似乎有一道目光緩緩離開,不再注視楊戩和申公豹。
“是玉鼎師兄,還是其他師兄?”
“難道是因為看不慣這些仙偶劇才離開的。”
申公豹沒有多想,隻當是十二上仙當中某一位師兄擔心楊戩,或者好奇自己幹嘛,在角落裡面默默窺屏。
至於十二上仙之外的大羅者,申公豹壓根沒有多想。
如今的玉清山上足足有十二位大羅者,個個道行高深,神通廣大,誰敢作死來玉泉上偷窺。
除非偷窺者能一隻手吊打玉虛十二仙家,才有膽量做這個事情。
不過能有這個實力,基本上是洪荒有名有姓的教主祖師,完全可以現身光明正大的看。
“師叔,換個台。”
小楊戩捏著一把瓜子,無師自通道了一句。
“好嘞。”申公豹道袍一揮,全神貫注的投入到虛空舞台的構造中去。
這一次的戲劇是霸道帝君與他的小侍女。
這一次小楊戩震驚,失聲道:“有那麽多仙女姐姐,他為什麽不選?”
“想一想你娘。”
申公豹平靜說道
小楊戩頓時安靜下來,語氣帶著幾分滄桑道:“愛情啊。”
愛情這玩意,實在不講道理。
頓了頓,楊戩似乎想起了什麽,反駁道:“不對啊,我爹好歹是金童轉世,前世跟我娘有感情基礎,算是青梅竹馬,今生更是跟隨禹王治水,修築都江堰有大功德,稱得上人道聖賢。”
“裡面那個侍女,無德無才,刁蠻任性,怎麽可能與我爹相提並論。”
“我娘是戀愛腦,又不是眼瞎。”
“啊這……戲說,戲說。”申公豹連忙糊弄過去,揮揮手道:“換台,換台。”
楊戩雖然早慧,但,畢竟是小孩心性,對一件事情的好奇,看到其他新事物的時候,注意力瞬間被吸引過去。
虛空舞台上演化各種劇情,讓楊戩大飽眼福,同時也吐槽連連。
原本高冷冰山帥氣男神有蛻變成吐槽役逗比主角的趨勢。
“師叔,你這戲劇不對勁,怎麽從頭到尾一條白紗,一件服飾。”
小楊戩一針見血道:“我娘當天庭公主的時候,身上沒有一件仙器,全是後天靈寶,帶著鳳簪步搖,你這小人看上去像戴孝的。”
“嘖,你小子找茬是吧。”申公豹沒好氣道:“劇就是這樣的劇,你就說看不看吧。”
“看,看……”
小楊戩頓時屈服在申公豹的淫威之下,雖然人家掌握著文化技術霸權。
整個玉泉山只有申師叔會放這種小人劇。
不過看歸看,吐槽還是少不了,小楊戩母親是天庭公主,老師是闡教大仙,也是見過看過的,吐槽極其犀利。
“修行無情道?道心這麽脆弱,啊,這也能成仙,怕是金丹都接不了。”
“嗯?飛升上去當侍女,師叔天宮真是這樣子的?”
“廢話當然不是,正經飛升仙家都是有品級,是要乾活的,天庭侍女侍衛都是點化出來的,就像洞府裡面的童子,是草木精靈所化。”
“師叔,他們怎麽整天談情說愛,都不用修煉嗎?”
“不用,他們都是天生的,上神永遠是上神,上仙永遠是上仙,小神小仙永遠法力卑微,要做牛做馬。”
“為什麽?我輩修道者,順逆一心,順應天道的同時也逆天而行,要打破重重枷鎖,才能羽化飛升,他們為什麽不能?”
“因為上神的兒子要當上神,上仙的兒子要當上仙,自然沒有多余的資源給那些小神小仙了。”
“哦,神仙生孩子真可怕。 ”
“不對,我娘就沒有安排我做上神,上仙,我還要被天庭通緝。”
“雲華仙子不會,不代表其他人不會。”
“楊戩,不是所有人天賦都跟你一樣高,可以自己成長起來的。”
“天之道,其猶張弓歟?高者抑之,下者舉之;有余者損之,不足者補之。天之道,損有余而補不足。人之道則不然,損不足以奉有余。”
……
看戲劇是很快樂的,楊戩覺得時間流逝飛快,做戲劇是很痛苦,申公豹覺得時間過得很慢。
就像寫三小時,只需要三分鍾一樣,快樂的背後總是蘊含辛苦。
不過,辛苦是有收獲的,因為有了一個共同的愛好,楊戩對申公豹的好感度直線上升,堪稱一見如故。
“師叔,謝謝你。”
楊戩真誠道,他雖然只有三歲,卻早慧,能分得清誰對自己真好,誰對自己虛情假意,外人絕對不會跟自己說神仙戀愛的問題,只會利用自己與天庭的仇恨。
“感悟是你自己得,與貧道何乾。”
申公豹呵呵一笑,一攤手道:“莫要再糾纏了,貧道肚子裡的貨都快被你掏空呢。”
“那荒天帝呢?”
楊戩突然想起了什麽,眼前一亮,追問道:“荒天帝的故事,還沒有跟我說。”
申公豹負手而立,悠悠道:“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先更後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