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是個死之前,有著無尚大功德的人皇。
按理說,這樣的人物進入輪回之後,會有個好的去處,就算成不了仙,也能一世順遂無虞。
可他為了不被奈何橋剝奪記憶,不惜以凡魂之身渡橋,受盡了艱辛與磨難。
許春娘說不出心中是何滋味,隻覺得眼前這個羸弱的凡人,竟比許多仙人還高大。
她忍不住歎息,“帶著記憶行走,在橋上行走的速度會越來越慢,照這樣下去,你走上許久,也抵達不了奈何橋彼端。”
聽到聲音的人皇,沒有回頭,亦沒有說話,只是在短暫的喘息後,繼續向前踉蹌著邁出一步。
他憑著護身龍氣和功德金光,好不容易才走到這裡,沒有力氣浪費在其他事情上。
看到人皇顫抖的身影,許春娘心生敬意。
他只是一介凡人,卻能在奈何橋上堅持這麽久,比許多修行之人還要厲害。
只是力竭之後的他,還有余力躲避輪回之光麽?
卻在許春娘生出這一念頭後不久,有轟隆之聲,自上方的業力磨盤中傳出。
數道輪回之光,朝著奈何橋上的兩道身影投射而來。
許春娘早有防備,在輪回之光降臨之際,往前邁出數步,輕易避開了投向她的幾道輪回之光。
人皇亦有所察,乾脆利落地往後倒退了四五步,避開了輪回之光。
許春娘這才恍然,原來他是靠著這樣的方法,在躲避輪回之光的照射。
只是他每走一步都很不易,為了躲避輪回之光,就這麽一小會,就後退了四五步,等於大半個時辰的路程都白走了。
但人皇的臉上,卻沒有半分氣餒之色。
人皇略作修整,恢復了力氣之後,再次艱難地往前邁出了新的一步。
他的行動,便是無聲的回答。
許春娘收回目光,隻覺得自己想要重塑原身的信念,前所未有的堅定。
凡人一世,不過短短數十載,這位人皇卻有著如此堅定的心性,實屬難得。
前路再難,她也要一如既往地走下去。
許春娘咬牙之下,再次往前大步邁出,越過人皇,走在了他的前頭。
她沒有停下腳步,很快就將人皇甩在了身後。
然而,卻在她距離彼岸越來越近的時候,變故突生。
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壓力,從四面八方朝著許春娘湧來,像是要把她的魂魄撕裂一般。
這股力量不僅試圖剝奪她的記憶,甚至試圖將她的神魂和焦骨齊齊摧毀。
許春娘面色蒼白,汗水沿著臉頰滑落,但她的意志卻愈發堅定。
她心底的執著,如同烈火燃燒,點燃了她神魂中潛藏的所有力量。
許春娘運起全部魂力,灌注於焦骨之中,讓其堅固得如同一座巍峨不動的大山。
任憑周圍的壓力如何狂猛,也始終如定海神針一般,牢牢地扎根在原地。
不知過了多久,壓力悄然退去,許春娘卻發現,原本寬厚的奈何橋,居然變窄了。
橋身僅容一人通過,稍有不慎,渡橋者就會自橋身跌落,墜入下方有著無數陰靈的黃泉河中。
厚實的石質橋面,也變成了老舊的木橋,看上去隨時都有可能崩塌。
更有一段橋身,徹底被黃泉河水給淹沒了,有陰靈聚集在那裡,正虎視眈眈地盯著許春娘。
行百裡者半九十,這最後一小段路,已變得更加凶險。
而這個時候,許春娘的焦骨之身,這裡缺了一塊那裡少了一塊,受損得更加嚴重了。
她深吸口氣,頂著莫大的壓力,控制著焦骨之身奮力往前踏去。
“哢嚓”一聲,她落腳的那塊老舊木板,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響,竟毫無預兆地碎裂成了兩半。
許春娘足下踏空,險些落入了黃泉河中。
幸而她反應及時,趕在木板徹底碎裂之前,縱身踏上了連接木板的繩索。
只是這繩索極其破舊,布滿了歲月侵蝕的痕跡,看上去隨時都有可能斷裂。
許春娘不敢久待,沿著繩索繼續往前,一路驚險重重地來到了被黃泉河徹底淹沒的那一段橋身面前。
這裡,是奈何橋的最後一段,踏過這一段,就能順利抵達彼岸了。
然而她還未徹底靠近這段橋身,便有陰靈尖嘯著飛撲而來,勢要將她拽入這沉沉的黃泉河中。
見狀,許春娘再無保留,震蕩神魂中所有的魂符,裹挾著其內磅礴的魂力,一齊朝著前方的陰靈掃去。
霎時間,陰靈哀嚎聲遍天,如同下餃子般,朝著黃泉河中落去。
趁此機會,許春娘朝著對岸輕躍而去,一舉越過了這段被黃泉河淹沒的橋身,順利抵達了彼岸。
剛踏上彼岸,卻聽到“喀嚓”之聲不絕於耳,原來是她的焦骨之身已經徹底到了極限,竟直接散架了,化作一根根獨立的骨頭!
更有許多本就布滿裂痕的骨頭,直接崩碎成了湮粉。
對此,許春娘似乎早有預料,她面不改色地以魂力將所有焦骨重新拚湊在一起,而後才不緊不慢地打量著彼岸的風景。
這裡看上去,與陰界其他地方沒什麽區別,天色黑沉,陰氣滔滔。
十座巨大的閻羅殿,攔住了去往輪回的必經之路上。
所有自奈何橋上飄下來的亡魂經過這裡,都必須去往十殿閻羅中,接受最終的審判後,才能再入輪回。
在一眾失了記憶、神情麻木的亡魂中,一身焦骨的許春娘,顯得格外不同。
但這些亡魂,卻沒有多看她一眼,而是依循著幽冥的指引,踏入了閻羅殿中。
許春娘回想著畫卷中的指引,朝著第一座閻羅殿飄然而去。
“下一位……咦,居然混進來了一隻生魂?”
一名右手執筆、左手拿著生死簿的黑臉判官看向許春娘,滿臉訝然之色。
他盯著許春娘多看了幾眼,而後面露警惕之色。
“生魂不入輪回,你來這陰界,千辛萬苦地渡奈何橋,所為何事?
你若是為取蛇仙花而來,取花後便速速離去,不得滯留陰界!”
“我來,自然是有事要辦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