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老夫已有千年未在世間行走。想不到還有人認識我。難得,難得!老夫記得你,好像是屍孤一族的小元嬰,好像叫做閻...閻魔什麽來著...」
灰袍老者話說是衝著閻魔老祖說的,但視線卻一點沒離開過趙升半步。
甚至此人越是端詳,眼中欣喜之色越發濃鬱,似乎像是看到了一件無上瑰寶。
趙升被此人看得有些不自在,不用扭頭向閻魔使了一個眼色。
閻魔老祖會意,立即神念傳音到他耳中,向其解釋起來人的身份來歷。
灰袍老者乃是問道派太上祖師,成名於三千年前,因起卦問卜無有不準,所以博得了「筮爻神算」之名。
後來,此人從一千年多前便不顯於人前,可歸隱前修為已然達到元嬰大圓滿境界。
【鑒於大環境如此,
最近千年來,因為筮爻老祖從未有音訊傳出,久而久之世人皆以為他已經因為壽元耗盡而坐化。
今日,怎能了到此人竟然突然出現在兩人面前。
看到筮爻祖師仍活在世上,閻魔老祖心裡最為震驚,只因這意味著此人必定成功突破了那重絕隘,成為可以影響一界大勢走向的絕巔大能。
趙升聽完閻魔的講述之後,童孔忍不住一縮,再次端詳灰袍老者時,眼裡已時萬分凝重與戒備。
筮爻祖師見狀露出和善的笑容,擺了擺手,含笑道:「小友莫怕!不管你來自何方,也不管你是敵是友。老夫此來不僅不會為難於你,反而倒是有求於你。」
趙升聞聽此言,心裡一動,從此人的話裡已經想到了許多。
對他來說,幽冥兩界的化神真君們有極大概率是友非敵。
畢竟這些站在一界絕巔的真君們,時刻面臨著被血神吞噬的危險。
即便如此,灰袍老者的坦誠仍然讓趙升很是意外,心中敵意不覺大大減少。
「前輩此話何意?前輩若有一二差遣,不妨先問問在下身邊的閻魔道友。想來他一定會鼎力相助。」
閻魔老祖聞言立即接話道:「天穹老弟所言極是。祖師若有差遣,閻某願效犬馬之勞。」
「哦,小友大名為天穹?這名字起的十分有意思。一聽便是大氣運之輩,日後注定是成仙道祖!」筮爻祖師笑呵呵的看向趙升,臉上笑意越濃,同時似乎又期待著什麽。
趙升心裡一凜,不由加了十分小心。
自古以來,修仙界裡最不好招惹的兩類人,除了神神叨叨的巫祭邪祀,便是起佔算卦的相命卜師。
只因這些職業最喜歡窺探天機與命運,因而普通修仙者往往對其敬而遠之。
筮爻祖師無疑是卜筮算卦一行裡的老祖宗,能瞧出他的跟腳也一點不稀奇。
趙升豎掌稽首,道:「晚輩乃區區一介雲遊散修,萬萬當不得祖師如此誇讚!」
「哎,小友此言差矣!天穹倒來是穹天。有卜語雲:順為人逆成仙,只在中間顛倒顛!可見小友生來便有大運在身,擔負著撥亂改正,重理天地秩序的使命。」
趙升聽完心頭大震,可強忍著萬分驚駭,神情詫異的說道:「前輩莫非在跟我開玩笑嗎?在下聽不懂前輩的意思。」
「哈哈!你現在聽不懂不要緊。日後自會曉得老夫話裡的深意。」筮爻祖師哈哈大笑著說完。
接著,他忽然看向閻魔老祖,語氣澹澹的問道:「老夫突然感覺有些乏了。閻魔你給我找個打坐修寢的地方,從今往
後老夫暫且在這裡住下了。」
閻魔老祖見狀,連忙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客客氣氣的說道:「祖師,船上還有一間靈氣最濃鬱的頂級洞府。現在請跟晚輩這邊來!」
「嗯,前頭帶路。」灰袍老者滿意的點點頭。
兩道遁光一飛而起,轉眼間飛出了大殿。
趙升獨自一人站在殿中,目送兩人離去,腦海裡一時間浮現無數紛亂嘈雜的念頭。
他一點也不懷疑,筮爻祖師是特地為他而來的。
趙升只是一時想不通,此人真正的目的是什麽?
此人到底真的看到了天機?還是提前佔卜到「血瘟兩界」的蛛絲馬跡,然後為追查罪魁禍首而來?
不過目前看來,此人明顯心懷善意,或許尚未暴露任何惡意。
筮爻祖師實力深不可測,有九成概率已位列真君。
既然實力遠不及對方,趙升也隻好當他的話為真,暫時先走一步看一步。
閻魔老祖離開了一會兒,然後又匆匆返回大殿。
趙升見狀馬上詢問他對筮爻祖師突然現身的看法。
閻魔老祖的回答,和趙升想得差不多。
此人大概率是友非敵,否則兩人早在一開始就被此人擒下,甚至可能打殺了帳了。
域界黑船自加速後就越飛越快,在第二天時航速已超過三百倍音速,然後正式維持最大航速,開始漫長的五年之旅。
從踏上旅途的第一個月起,筮爻祖師便有意無意的接近趙升,每隔一段時間總是主動找上門來,無論是交流道法也好,指點迷津也罷,總之態度很是親切和善。
半年之後,趙升實在招架不住,不得不以閉關修煉的名義,暫時避開此人。
然而,他這樣做注定徒勞無功。
別忘了,搭載這艘船的不單只有趙升一人,還有趙萬農,趙古九,趙振海等一眾趙氏族人。
以筮爻祖師的眼力,不難發現這些人的眾多蹊蹺之處,進而略施小術便能輕易從他們口中弄清楚所有人的身份來歷。
趙升知道瞞不過去嗎?當然知道!所以他才會宣布閉關。
這事明明只剩下一張窗戶紙,偏偏筮爻祖師就是不當面戳破。
趙升見此情形,也樂得裝「湖塗」。
但兩人的「默契」做法,卻讓旁觀者閻魔老祖覺得有些看不懂。
另外一個更加看不懂的,還有趙氏九祖趙振海。
兩個月前,趙振海突然偶遇灰袍老者,兩人僅僅交流了一會兒,便讓他冷汗直流,隻覺心驚膽跳。
事後,趙振海才從趙升口中才得知灰袍老者的身份,同時也知曉對方居然是一位化神真君!
所幸對方態度和善,並未流露出對趙氏眾人的敵意。
在趙升閉關之後,趙振海接過重擔,更加嚴厲管束族人的言行舉止,同時命令眾人閉關修煉,盡量不要與外人碰面。
一年,
兩年,
三年,
……
令趙升感覺奇怪的是,筮爻祖師似乎並不急於「攤牌」。
此人不但就此在船上長住,並且每個半年就鄭重其事的佔卜一回。
趙升並非對佔卜掐算一無所知,他曾經偷偷摸摸看過此人佔卜的過程,知道此人用的是龜卜加六爻陰陽神算。
但他完全看不清佔卜後的卦象,它就像被蒙上了多層神秘面紗,一切都異常模湖扭曲。
筮爻祖師仿佛沒察覺到趙升的窺探,每次都明著起卦佔卜,臉上喜色也一次比一次明顯。
趙升回去後思索了良久,心頭靈光一閃,
忽然把佔卜結果和距離聯系上。
似乎隨著黑船越飛越遠,對方佔卜的結果便越發精準,卦象也越發契合對方的心意。
時間久了,趙升也瞧出幾分端倪:人家怕是早就已經洞悉一切,只等他去主動攤牌了。
於是在域外飛行第五年,黑船即將抵達冥夜界的時候,趙升撤去所有幻術露出本來面目,主動登門拜訪筮爻祖師。
他之所以如此做,自然是因為對方從始至終表現出來的善意。
這天,趙升坦坦蕩蕩的走進廳堂,見到了正主。
筮爻祖師似乎早有準備,見到他這副俊美面容居然一點也不驚訝,直接溫和的笑道:「趙小友,快請入坐!老夫早已等待多時矣!」
趙升不覺訝然,大大方方的走上前,坐到對面的蒲團上,也同樣笑道:「祖師當真好耐性!在下甘拜下風。
現在也好向祖師通名報姓一番。在下趙穹天,出身南天趙氏。在下之所以潛入兩界,卻是肩負著重要使命。」
筮爻祖師搖搖頭:「不不,你雖懷有趙家血脈,但也是幽神界本土人族。另外,老夫對趙氏的血瘟計劃並不看好。血神位格太高了。祇要是如此容易被打倒,兩界天道又怎會經受數萬年的不斷摧殘!豈不是讓歷代真君先賢的抗爭完全成了笑話。」
言下之意就是數萬年來兩界無數化神真君都做不到的事,南天趙氏豈能隨隨便便就能成功。
趙升目光一閃,卻自信的反問:「祖師若是一點不看好此事,那我們今天就不會好好坐在這裡了。在下既然已經坦誠布公,希望前輩也要坦誠一些為好。」
「呵呵!難怪趙氏會派你負責此事,小友洞察世事的眼力著實驚人。」筮爻祖師先是稱讚了他一句。
接著點頭承認道:「不錯!老夫曾連續佔卜九次,每次卦象都驚人一致。都是在絕望中突現出一絲變數,變數即是生機也是希望。」
見得趙升面露喜色,此人卻面色一沉,冷聲道:「小友先別高興。變數並不意味著成功。老夫甚至敢斷定此事成功的概率最多不過一成。這還是看在小友命數奇絕,而血神意識卻越發混亂瘋狂的前提下。」
趙升連遭打擊卻不見一絲氣餒,反而察覺道對方話裡未盡之意,當即說道:「最近百年,血神子屢屢出手!莫非因為血神快要完全喪失清醒意識,所以才瘋狂吞噬生靈魂魄。若真是如此,兩界恐將面臨一場空前絕後的毀滅災難,屆時只怕前輩這等高人必是血神子狩獵的首要目標。」
「唉,小友知道得太多了。血神如蒼天蓋世,壓得兩界眾生喘不過氣來。不光是老夫,還有諸多同道俱都日夜惶恐不安,唯恐有一天淪為血神盤中餐。因此在佔卜到唯一變數後,老夫毫不猶豫的找了過來。
說句實話,這個世上沒有人比老夫更希望小友的計劃最終能成功!只可惜成功的幾率不大。」
趙升仍然堅定的說道:「一切事在人為!在下相信人定勝天。如果是之前僅有一成把握,那現在有祖師和更多前輩真君相助,在下相信此事的成功率必定大增,至少也有三成可能。」
「小友想的很好,可惜老夫等人不但不能明面上出手,甚至暗地裡也不能參與。個中原因,小友想想便知。」
趙升聽到這話,眉頭緩緩皺起,很快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道:「是在下想左了。像前輩這樣的化神真君應該是血神最關注的目標,只要身在界內就連一舉一動都瞞不過血神的監視。」
「雖然說得有些誇張,但也不遠了。老夫等人尚有一點點自由,平時偷偷摸摸做些小動作可以。但一旦有任何大的舉動絕對瞞不過血神天道。」
「唉,太可惜了!」趙升聞言歎了一口氣。
「不過,老夫可以偷偷暗示其他同道,讓他們不要出手為難你們,同時暗中壓製麾下勢力的異動。盡可能為你們爭取一些時間,也好讓你們的事業進行得順利一些。」筮爻祖師如是說道。
趙升心裡大喜:「如此甚好!那就勞煩前輩走上一趟了!」
「區區小事不足掛齒!只是老夫有一點疑惑,希望小友坦誠相告。」
「前輩請說。」趙升心裡一動,當即表示道。
筮爻祖師雙眼充滿探究之意,異常認真的問道:「五年來,老夫連續佔卜不下百余次。結果發現老夫唯一的生機便落在了小友身上。不知小友與我有何見教?」
嗯?!
趙升聞聽此言,一時間陷入沉思。
看到這一幕,筮爻老祖不由心生期待,臉上表情越發得鄭重。
思索片刻,趙升忽然想到了一事,不由心想:「如果猜的不錯,那「生機」恐怕指的是跨界傳送陣。」
假如筮爻祖師能成功傳送到異域,那他活下去的幾率無疑大大增加。
即使此人坐化後,神魂仍舊會回歸幽神界,同樣被血神吞噬。
但在另一方面上看,此人脫離血神的狩獵范圍後,一定能比其他本土真君活的更久。
有時候活的更久,往往意味著更大的變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