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秋城平靜的天空不時有人影掠過,狂風呼嘯,引得百姓抬頭看去。
城中守軍同樣竊竊私語,大概猜到發生了什麽事。
“聽說昭獄寺,今天有犯人逃了!”
“竟有這事?”
“要我說那些刑部的家夥就是清閑慣了,這下恐怕要被嚴查了!”
城主府上,一道持簫的背影長身而立,目光也隨之看向昭獄寺的方向。
他的手中握有封折子,墨跡未乾。
“這刑部尚書寧胤這般急不可耐,向本官請求全城搜捕,看來昭獄是有了情況。”
“他乾的?”
附近一處梨花樹後,黑影鬼魅般浮現,聲音忽遠忽近。
“正是奪天樓少主所為,他偽裝成金貓之女,應是用詭異的毒酒支開那青冥監的底層獄卒,成功救了李散雲。”
“且奪天樓少主事成以後並非脫逃,反倒鋌而走險打開洪琛的密室,只是不知是否得到了想要的東西。”
“哦?”百秋城主聞言露出一抹笑意,點了點頭。
“他怎麽進的洪琛密室,這隻貓生性謹慎,怎會連自己的女兒都認不出?”
黑影晃動,語氣幽幽:
“他利用的是沈家六公子,沈風沉。”
“沈風沉主動下令,讓洪琛帶他進去參觀,只是出來的時候卻多了一個他。”
黑影中聲音平靜,卻仿佛是將慕容淨顏的一切都看在眼底,無所不曉,無處不在一般。
將簫在手中拍了拍,百秋城主發出了嘶的一聲,那雙和外表不符的滄桑雙眸中透出了一絲光彩。
“不錯。”
“沈風沉這後生看似大開大合,不拘小節,實則心機深重,帶有反骨,若想平妄利用只會遭到反噬。”
“雖不知這少主是怎的讓他甘心幫手,但既然做到了,本官也只看結果。”
下唇抵在簫上,城主府上頓時回蕩起悠揚簫聲
“這便是我該扶持的人。”
——
酒樓之中,洪琛對著近在咫尺的獄卒問道:“你說鳶兒回了,此話怎講?”
獄卒似乎酒醒了三分,就在他組織語言準備回答的時候,樓梯處卻傳來了窸窣的腳步聲。
來人藍袍飄蕩,正是沈風沉到場。
兩位扶龍司的高手自覺的停在了扶梯處,只有沈素兀自跟上,因為她根本看不到沈風沉回首皺起的眉頭。
“洪大人,可是久等了?”
沈風沉落座,洪琛也不好繼續問詢,隻好先將那獄卒打發走,準備事後再問。
“哪裡哪裡。”
“沈公子快請坐,下官也就是多等了一時半刻而已。”
沈風沉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在昭獄待了足足兩天,尤其是和那九層死囚談論一番後,更讓他心中積鬱交加,誰知誤打誤撞再次遇到了那慕容淨顏。
深信這是命定緣分的沈風沉此時一掃陰霾,心情可謂大好。
本沒有食腹之欲的他,看這一桌子的好菜也沒有拒絕,吃了一口那醉花鯰後更是忍不住露出了一縷滿意的笑。
但是對面的洪琛顯然是笑不出來,因為城中的昭獄寺強者近乎是貼著屋簷一掠而過,他身為昭獄客卿,自然也感覺有些坐不住。
尤其是酒樓的食客們也都走到了看台邊,嘰嘰喳喳的談論著什麽.
昭獄被人劫了?
就在二人拾筷的時候,沈風沉也注意到了洪琛的沉默,當下笑了一聲問道:
“洪大人請我來。”
“就真的只是為了吃飯,不說點什麽?”
洪琛如夢初醒,正準備起身倒酒的時候樓外突然飛進來兩位高手,皆是昭獄寺的裝束。
只是和那些低級獄卒不同,他們肩頭插有銀色羽毛,象征著刑部內衛,至少天封六關的實力。
“北門四道,今日午時守兵徐大勇何在?”
其中一人落地爆喝,話音落下後樓內寂靜,唯有原先那個醉酒的獄卒腳下一軟,哆哆嗦嗦的站了出來。
“你是徐大勇?”
得到點頭回應後那位質問的內衛嘴角一咧,冷聲道:
“今日出入昭獄的,除了我寺眾人和囚犯,便只有你這北門四道來歷不明的二人。”
“隨本衛回去受審!”
徐大勇面色一白,酒已經徹底醒了,默念道:
“來歷不明.?”
“不可能啊,她不是.”
他轉頭看向了不遠處的洪琛,立刻開口喊冤道:
“那位是洪大人的千金冷鳶小姐,手持昭獄令牌,奉洪大人之命審人,怎麽能是來歷不明呢??”
聽聞此言本在一旁舉杯靜觀洪琛面色微變,而那兩個內衛這才注意到洪琛竟也出關在此,趕忙作揖道:
“卑職見過洪大人。”
洪琛滿臉陰霾的起身,厲聲呵斥道:
“胡鬧!”
“鳶兒她正在中州棄劍山莊禁足,前些日子棄劍山莊長老來信,方才通知了本官。”
“怎可能是她回昭獄了,況且本官何時給過她令牌!”
徐大勇頓時心如死灰,癱軟在地。
就在兩個內衛準備將他帶走的時候,洪琛突然眉頭一皺,上前半步攔下了他們。
“本官問伱,昭獄是哪名囚犯被劫走,底下的那些死囚?”
其中一個內衛左右看去,來到桌旁抬手抱拳,低聲回應道:“回大人,並非底層死囚。”
“事發一層青冥監,逃犯有兩人。”
“一人是前些日子寧尚書派人抓起來的商人李散雲。”
“還有一人.卑職不知是為何被抓,但聽聞那犯人生有橘發,如火一般。”
內衛話音落下,洪琛露出了疑惑的神情,還是徐大勇將功贖罪趕緊跑上前來:“我知道那橘發之人為何被抓。”
說著,他便湊在洪琛的耳邊說了什麽,洪琛頓時眼神一凜。
他萬萬沒想到昭獄被劫會和自己有所聯系,是他下令將那些對采花教出手的人給拘入昭獄,但沒料到會有人趕來劫獄還成了。
眾人都未注意到,正在一旁默默品酒的沈風沉眉頭一凝,緩緩放下了酒杯。
橘發?
“沈某應見過此人。”
忽聞沈風沉開口,內衛頓時投來問詢的目光,而洪琛則是趕緊介紹了起來:
“這位乃是左相六公子,沈風沉。”
沈風沉抬頭,目視前方,回憶道:
“那人是不是身材高大,相貌神異,腰間應該還有一把黑色的長刀?”
內衛頓時躬身道:“六公子所言極是。”
“那人和公子你身材相近,確實聽說樣貌不凡,且營救他的女子正是用了一把黑刀斬斷了東海神鎖。”
沈風沉嘴角一勾,眼中閃過寒芒。
似乎覺得事情忽然便有意思了。
就如同見到慕容淨顏的第一眼,他便生出一種奇怪的錯覺,仿佛眼前這個素昧平生的‘女子’做什麽,他都可以原諒。
而在街上與那橘發紅衣的男子對視時,他也生出了一種奇怪的感覺。
就是
一種難以遏製的殺意。
那種殺意很特別,並非是為殺而殺,而是不得不殺就仿佛寒芒如鯁在喉,若不出手,將會招致禍患。
之所以沒動手,是因為沈風沉並不懼所謂養虎為患,他不屑於扼殺天才來鋪就前路。
論天資,他自信立於大衍之巔,若真是不世之材,我給你時間去成長,直至你遙望不見。
待預感成真的那天到來,他自會取那人性命。
“你們為何抓此人?”
洪琛聞言立刻岔開了話題,他可不想自己是采花教主的秘密在這大庭廣眾下散播出去,但只是方說兩句,樓外突然飛進一個信隼。
信隼落在洪琛的手臂,洪琛將隼翅下的信抽出後目光一掃,頓時看向了沈風沉。
沈風沉淡定自若,反問道:
“怎麽了,洪大人。”
洪琛悶咳了一聲,那信中分明寫著一行字:
【大人,您的密室遭竊,狼藉一片恐有物件遺失】
洪琛的面色不佳,他提前走了,留在密室的只有這個沈家六公子。
揮手讓兩個昭獄寺內衛帶著人回去交差,洪琛厲聲囑咐徐大勇不要信口胡言,這才忐忑的看著他們三人離開。
畢竟寧尚書賞罰分明,昭獄失責說大了有損皇家顏面,若是牽扯到自己,保不準連皇上的面子都不給。
等人都走了洪琛這才坐下,面露難色的看向沈風沉,試探道:
“六公子啊,有下人來報,我那密室遭人竊了。”
“哦?”沈風沉嗤笑一聲,他一隻手靠著酒桌,抬起酒杯抿了一口,盡顯風流。
“洪大人覺得我會貪圖你那些褻衣?”
此言一出洪琛立馬擺手道不不不,而一旁默坐的沈素則是轉頭,語氣中略有詫異:
“沈風沉,你對洪琛的褻衣有什麽奇怪的想法?”
沈風沉聞言頓時滿頭黑線,怒視沈素道:
“你不知道就閉嘴!”
“若非相國派你來,有時候我真想一劍劈了你。”
沈素立刻搖了搖頭,歎了口氣,這讓沈風沉更加慍怒,深吸了一口氣平穩情緒。
對面的洪琛見狀心中思慮,這沈風沉確實是沒有理由動自己那點收藏,莫非還有其他人?
他手在桌下暗暗掐訣,很快眼中閃過一抹狠厲。
果然,有一縷自己留下的印記正在百秋城中,真有人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確定真的不是沈風沉後,洪琛趕忙起身道:
“沈公子,下官失陪一下,我已算到那竊賊的位置,這便去速速捉拿。”
沈風沉偏頭看來,他心中一動,想到了慕容淨顏。
呵,這姓洪的還真是縝密周全,居然在那些物件上都留了記號?
慕容淨顏應該還不知道.又或許時間來不及,還未能消除那記號。
罷了,再幫她一次吧。
“洪大人,何必這般急迫。”
“先陪本公子喝幾盅也不遲,那人在百秋城裡想來也跑不掉。”
洪琛搖了搖頭,解釋道:
“六公子有所不知。”
“今日又是劫獄,又是竊我密室,肯定是同一夥歹人作祟,只怕是衝下官來的。”
“我去將她捉住豈不是也破了劫獄一案,事不宜遲,恕下官先去一步。”
說罷洪琛凌空而起,化為了一道烏光在天空盤旋一周後,朝一個方向激射而去。
酒樓內,沈風沉正襟危坐,臉色凝重。
洪琛的一番話看似不經意,卻也猛然點醒了他。
“沒錯.”
手指輕點桌案,沈風沉閉上了雙眼。
“昭獄第八層可不是誰都能進來的,又恰恰和劫獄發生在同一日.”
“還有假的洪琛之女.”
“莫非慕容淨顏真是今日劫獄之人,那豈不是意味著她同那橘發男子是一夥的?”
沈風沉的臉色有些難看,抬起一杯酒放在唇邊,又久久未能下咽。
“他們是什麽關系?”
就在這時,沈風沉突然瞥向了旁邊的沈素,他早已覺得沈素有哪裡不對,這時候才突然明白為什麽。
“你的昭獄令牌呢?”
沈素此時正在桌上摸索,好不容易找到筷子,在手心上捅了捅,聞言漫不經心的回道:
“被偷了。”
“什麽?”沈風沉眉頭皺緊,不可置信的冷笑一聲。
“什麽叫被偷了?”
沈素的筷子在桌上點伸,發出的砰砰聲讓沈風沉的心中更加煩躁,直接端起一隻烤雞拍在了她的身前。
“說,被誰偷了?”
沈素低頭聞了聞烤雞,露出一抹淺笑:
“一位很香的女子。”
“海棠花香。”
蹭!
沈風沉當下站起身來,眼神微眯,這時候他幾乎已經確定了慕容淨顏就是劫獄之人,甚至連來龍去脈都猜出個七七八八。
轉過身,沈風沉面無表情招呼來那兩位扶龍司高手,沉聲道:
“帶我跟上那金貓。”
“跟丟了,拿你們是問。”
——
府邸之中。
那個收不進儲物空間的黑碗此刻被擺放在桌上。
而慕容淨顏隨手將面具丟到了床上,在窗欞一側的躺椅上躺下,伸手打了個哈欠。
望著窗外的晚霞,慕容淨顏露出了沉重的神色。
“師兄他們沒有回來,但看這天上的陣仗,應該也沒有被抓才是。”
“莫非是李散雲中途醒了,有了什麽變數.”
“先在這等他們聯系我吧……”
想到那黑碗,慕容淨顏回頭看去,頓時美眸瞪大。
“你做什麽!!”
迅速起身來到桌旁,慕容淨顏一把揪出保持下蹲的小黃鴨,隨著鴨翅撲騰,慕容淨顏更加來氣了。
“淦!你怎麽隨地就拉!”
小黃鴨被抓在手心掙扎,頓時不服的喊道:“就這碗,給本尊當茅房我都委屈了。”
“況且昨日還花言巧語求我的結晶.”
“今天就翻臉不認鴨!”
慕容淨顏低頭看去,頓時露出嫌棄的神色。
“臭鴨子你是不是最近腸胃不好,結晶都稀了.”
將小黃鴨丟到一旁,慕容淨顏準備找個東西擦一擦碗,畢竟這可是要帶回去還給商容的寶貝。
小黃鴨還是一臉不服氣,不過它眼珠子一轉,上前兩步道:
“本座方才拉屎是假,幫你是真。”
“嗯?”慕容淨顏回頭,一臉的不信。
小黃鴨仰頭,一臉得意道:“這碗裡有道淺薄聖人印記,雖然常年未維護十分微弱,但是在百秋城裡找到你還是很容易的。”
“本座早就發現了,現在幫你一泡屎蓋住了,怎麽樣。”
什麽!?
慕容淨顏這才反應過來,這事兒怎麽不早說!!?
就在這時,簷外一道破風聲傳來,一道身影穩穩落入了庭院之中。
慕容淨顏立馬貼著牆壁,側目看去深吸一口氣,暗道不好。
來人正是洪琛本人。
洪琛落地渾厚環顧四周,他結黨營私多年,眼裡竟也透出了謹慎意味。
“這間宅子.若是我未曾記錯的話。”
“是城主名下一處私宅?”
吸了口氣,洪琛抬腳朝眼前的大殿走去,就在剛才他的印記突然失去了感應,但好歹是正好找到了。
“不管是誰,先捉到再說。”
莫西莫西!
明天會去香港幾天,所以這幾天一直在攢稿,就是為了不斷更,邵瑞邵瑞寶貝們(拜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