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輕風,掀起一陣窸窣的飛葉,使林間熹光黯淡,為之蒙添一抹清寒。
兩道身影立於竹巔,白袍隨風,絲縷秀發拂過眼眉,恍如謫仙臨塵,遙遙相望。
慕容淨顏望向抬劍出鞘的沈素,鬥笠下帷簾晃動,卻是看不清神情。
眼見沈素就要真的動手,慕容淨顏突然先一步開口,語氣平靜的問道:
“沈小姐,你究竟是沈風沉什麽人。”
聽到慕容淨顏突如其來的文化,沈素持劍的手明顯一頓,但很快便用同意沒有感情的聲音回答道:
“自是很重要的人,你問這些.”
“哦?”慕容淨顏不置可否的揚起下巴:
“不知沈小姐口中這份重要,是他於你,還是伱對他。”
“為何我從未曾聽聞沈公子提過你?”
沈素聞言將頭微微一偏,並未被慕容淨顏這幾句話給擾了心智,可扣劍的手還是松開,任由寶劍滑落回劍鞘。
‘看’向慕容淨顏的方向,沈素的白眉微皺,問道:
“說吧,你的師兄在哪裡。”
“你是他為數不多提到過的人,我並不想殺你,冤有頭債有主,我必須為沈風沉了卻身後事。”
聽到這話,慕容淨顏確定這妹子真的弄錯了,大師兄這鍋背得怎的這麽扎實呢?
“沈小姐,你為何就這般確定是我師兄殺的沈公子呢,其中會不會有什麽誤會。”
沈素不假思索的搖頭:
“沈風沉隕落那天,你師兄身上分明有他真血的氣息,逃不過我的靈嗅。”
“況且這問劍界裡有幾人有資格與沈風沉爭生死,朱寰安於我的感覺,於沈風沉別無二異,不是他還能是誰。”
聽到這話慕容淨顏啞然。
什麽意思,感情我不是人唄,又不帶懷疑我了?
知不知道我腦子裡還有個殺神,惹急了把他放出來今天就把你也留在這裡和沈風沉作伴了。
但轉念,慕容淨顏還是有些疑惑:
“若你當真覺得是我師兄殺了沈風沉,為何還執意去找他。”
“能殺沈風沉自然也能殺你,你這般豈不是自尋死路?”
看了眼沈素,慕容淨顏又問:“商鵲他們呢?”
沈素搖了搖頭:
“他們不相信沈風沉已死,按照先前的命令,此刻都去月橋灣了。”
抬起劍柄,沈素冷冷道:
“慕容姑娘,我最後再問一遍。”
“你師兄,到底在哪裡。”
歎了口氣,慕容淨顏背在身後的手卻是沒有離開過琴弦,這女人雖然看著好說話,但能輕描淡寫化解點神光,自然有真本事在身上,搞不好就是仙魔之姿。
若是不當心,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望向沈素,慕容淨顏輕輕撩開自己的帷簾:
“巧了。”
“我此刻正是去尋師兄,沈姑娘,不若一路同行?”
三日後。
淡雲過天,一輪明黃的圓月隱沒雲中,湖面嶙峋,水月交融,將夜空映成蔚藍之色,
湖畔之側青山連綿,一座城池側畔而建,山下碼頭連著一座蜿蜒的湖橋,直入湖心深處。
月橋灣。
“啊!!!”
“不要殺我,我們傲天宗也是心屬大衍,我可以為你們做事,我真的可以啊。”
“求求你們了,我等真的和沈家沒有關系啊!!!”
月下美景,卻不時響起不合時宜的慘叫。
“袁闖,血洗同僚,你不得好死!!”
“趁人之危算什麽東西,你們大衍學宮就這點本事嗎!!!”
“等六公子趕來,必會為我們保持血恨,哈哈哈哈哈.”
山城之中青瓦地,當下都被鮮血浸染,一具又一具屍體橫陳在此,其中大都身著朝廷衛道司,著星司的衣服,死不瞑目。
在他們身邊,則是身穿大衍學宮長衣的修士四下圍攏,其中也不乏被收編而來的江湖人士。
此刻幾個重傷瀕死的三司天才,此刻都是口含鮮血,怒視著城中的一處高台。
在那裡,有幾道身影傲然而立。
身穿蟒服的太子居中,左邊是身高九尺的蔻亭,右手則是.
黑綾纏額,碧眼束發的大衍學宮魁首,袁闖。
袁闖聽著下方的怒罵,眼中卻是無喜無悲,只是在聽到六公子三字的時候,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下方的黃地洲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手起刀落,便將最後這幾人的腦袋給砍了下來。
做完這些,他的目光又看向不遠處幾位跪在地上求饒的修士。
昂首看向袁闖的方向,黃地洲喊道:
“喂,這幾人從何發落。”
袁闖目光掃過,那幾人頓時求饒聲震天,甚至有的人磕起了頭。
他們都是沈家在朝堂中的擁躉,平日裡都是跟在沈家屁股後面耀武揚威,現在被大衍學宮堵住,紛紛哭天喊地起來。
袁闖還未發話,面色陰冷的貴人先一步慢慢上前。
太子看了眼袁闖,朗聲道:
“廢什麽話!”
“這些人都是左相余孽,留著也是禍害,都給本宮殺了!”
太子發話,頓時令下方幾人如墜冰窖,但他們怒從心起卻不敢開口罵娘,紛紛顫抖不已。
黃地洲挖了挖耳朵,還是看向起身後的袁闖。
當見到袁闖點頭,他才勾起一抹殘忍的微笑,只見一抹紅光從他厚重的麻袍裡綻放,那幾人隻來得及目露驚駭,整個人頓時乾癟了下去。
太子滿意的拍了拍袖口,負手道:
“左相無道,這就是下場。”
“任何人敢忤逆朝綱,藐視王法,與沈家結黨營私,就是這個下場!”
話音落下,城裡鴉雀無聲。
在這石城之中自然還有其他修士,目睹了大衍學宮降臨後的血洗,此刻也都是躲得遠遠的,就算死的人裡有自己的至交好友,也完全不敢站出來吱個聲。
原因無他,大衍學宮這些人,太過厲害了。
遠遠地,一位光頭面色沉重,劫後余生般的抹了抹自己的光頭。
衛鴻咽了口唾沫,盤算著:
“我和九州盟交好是不是弄錯了,現在出賣他們,大衍學宮會不會要我.”
黃地洲吸收完這些人的精血,一個魚躍來到了高台之上,打了個飽嗝。
“跑了的那個家夥怎麽辦?”
他口中這個跑了的家夥,說的便是商鵲。
有衛道司眾人舍命斷後,商鵲燃燒自身神獸精血,在黃地洲和月可汗二位仙魔夾擊下竟換得一線生機,逃出了山城。
當然,這也是因為袁闖並未出手。
蔻亭看著袁闖沉默的側臉,心領神會的開口道:
“哈哈哈,一隻喪家之犬罷了,他手下人都死光了,還能翻起什麽大浪。”
聽到這話太子頓時臉色一沉,冷笑道:
“為何不追?“
“衛道司現在就是沈家的狗,怎能輕易放跑,你們這麽多人還留不住他!?”
蔻亭聞言頓時賠笑:
“太子莫驚,這些人不成氣候,我大衍學宮已和魁首匯聚,眼下不愁嗯?”
突然意識到了什麽,蔻亭四下看了眼,問道:
“對了,元奎師哥呢?”
一直未曾開口的袁闖,突然開口道:“他死了。”
“死了?”蔻亭一愣。
不遠處的黃地洲聞言倒是笑了起來,他的手裡旋轉著那兩顆血珠,搖頭道:
“你們大衍學宮,我看好像也沒有那麽了不得啊,這一路上名頭沒那麽響不說,倒是惹了不少麻煩在身上。”
說話間,他的目光看向了下方。
那群被大衍學宮收編的高手裡,有一人讓他的眼神停頓。
那是一個女子。
異族裝束,目光雖顯得有些呆滯,可是氣血分明鼎盛,尤其是剛才和他一起圍剿商鵲的時候,分明就是貨真價實的仙魔之姿.
想到這,他到嘴的揶揄沒有繼續下去。
袁闖沒有理會黃地洲,只是微微側身,對著蔻亭道:
“蔻師弟,你們在這月橋灣守著太子,月橋灣是通往中心劍州的必經之路,在我歸來前,任何人不能放過。”
蔻亭愣了愣,問道:
“魁首要去哪裡?”
袁闖抬眼看向遠方的湖光,碧綠色的瞳孔中透著淡淡的白芒:
“我要去單獨尋找魔羽的下落。”
此言一出身後的太子頓時急了,上前道:
“愛卿你這就要走?”
“不行,你走了這月橋灣如何安全,你派他們去不就好了。”
袁闖聞言回過身,安撫道:
“殿下,城中已有三位仙魔坐鎮,無需憂心。”
“況且還有龍城和戰塚二地牽扯,就算是九州盟夥同其他殘黨聯合,也不可能這神速,我自會歸來。”
黃地洲看著這一幕,頓時又忍不住:
“嘿,那妞是仙魔不錯,但不知袁兄做了甚,看起來半傻不靈的。”
“誰知道她認誰,關鍵時刻靈不靈光啊。”
袁闖雙眼輕闔,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意:
“她很聽話。”
“若是你不按規矩來,袁某自也有辦法,讓你變得比她還要聽話。”
黃地洲手中兩顆血珠停下,麻袍之下也不再發出聲音。
但一旁的太子臉色仍顯焦急,甚至拉住袁闖的黑衫:
“不行。”
“本宮不允你離開身邊,要麽你把本宮帶著吧,我隻信愛卿一人。”
袁闖睜開雙眼,再次開口:
“殿下放心,你,不會有事的。”
太子還想要繼續說話,卻無意看到袁闖抬眉的眼神,那碧綠的雙眸如毒蛇般冰冷, uukanshu 他到嘴的話頓時嚇的咽了回去。
將手松開,太子握拳在唇前,盡量擺出平靜的神色。
“那愛卿”
“你去去就回。”
袁闖沒有再廢話,他只是最後看了眼這月橋灣,好似給留存城中的人遞上了一個警告,接著轉身獨自離開了。
月下光影,射入林間。
袁闖腦後黑綾飄動,他身上青色的氣血竟幻化為一雙羽翅,帶著他在夜空下乘風禦飛。
“終於沒有這些累贅了”
“呵呵.”
袁闖眼裡透著冰冷的光,嘴角輕輕抽動,細聲呢喃道:
“我倒要看看。”
“究竟是誰,敢這般挑釁我大衍學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