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頂深冰,泛著幽深的藍光。
偶有星星雪花自石縫飄落,洞窟之中靜謐無聲。
隨慕傾入窟的幾位神秘高手此刻四散在穴中,正打量著周圍的情景。
除了眼前盡頭深不見底的深淵外,出口隻余下來時的狹窄洞口,頭頂的冰層遮蔽天日,使得此地死寂而又沉悶。
“當真是這裡?”
“所謂天空之境,為何看起來這麽冷清,連半點珠光寶氣也沒有?”
“噓,主人甘願放棄爭奪潛龍榜也要先來此,自然有他的道理,咱們只需將眼神放靈光些。”
幾人互相看了一眼,便繼續感知著洞穴中的風吹草動,不僅是為慕傾作警戒,好似在提防什麽隨時可能出現的怪物般。
不遠處。
慕傾半蹲在地,他探出手掌在雪地中輕輕一撫,露出下方的冰岩。
接著,露出了笑意。
那臉上被火燒過的痂疤隨著嘴角抽動,顯得尤為可怖。
‘屍體’旁的積雪下,正散落著一顆又一顆晶體顆粒,隨手撚起一顆放在眼前,慕傾摸向自己的光頭:
“未曾想,我本欲拿到天空之主的附身,為此甘願放棄掠奪萬年淚。”
“卻還是落入了我的囊中.呵..”
看了眼朱寰安的屍體,慕傾本欲將之拍向一旁,好去拿取散落一地的萬年淚。
但就在這時,他余光卻瞥見了一物。
那是一把黑色的長刀,正安安靜靜躺在朱寰安的額前,雪花仿佛都避開了黑刀而落,僅僅附上了一層白霜。
“這是.”
慕傾眸光一亮,湊近而來。
望著地上的黑刀,慕傾好似打量著世上最絕色的美人,垂涎之色溢於言表。
“這把黑刀平日有朱寰安把持不顯山露水,未曾想竟有這般強橫的殺氣,簡直比我的血旨還要更盛!”
“這把刀簡直是為我量身打造!”
說話間慕傾就要上手去握住燭晝的刀柄,只是還未等到他觸摸,突然一種極度危險的感覺讓他停下了動作。
而他的袖口,一隻巴掌大的蝠鱝突然爬了出來。
蝠鱝粘稠的軀體在他的小臂上不斷扭曲,最終竟然張開帶刺的口,發出了一聲尖銳的嚎叫。
慕傾被這一幕給鎮住了,當他再次看向黑刀時突然瞳孔一縮,饒是殺神如他,身軀都下意識抖了一下。
只見那黑刀刃鞘聯合處,赤紅的鱗甲不知何時張開了一條縫,宛如一隻琥珀色深邃的眸子,正從幽冥深處靜靜的盯著他。
“見鬼,這是什麽玩意!”
慕傾猛地將手壓在戒刀上,指節微動,額頭留下一縷冷汗。
他自問什麽場面和敵手沒有見過,沒想到竟被一把刀嚇的失了態!
即便如此,慕傾並沒有放松警惕,而是仔細的打量著眼前的黑刀,將自身瞬時刀氣全部牢牢鎖定在眼前黑刀之上。
他雖然看似張狂,實則生性謹慎,這把黑刀實實在在讓他生出一股寒意。
更何況連自己排名甚前蠱蟲也生出畏懼,更顯詭異。
“主人,小心背後!!!!”
一聲厲呵傳來,慕傾隻覺寒毛倒豎。
他的反應神速,手中戒刀幾乎是在瞬間直插身後!
隨著一聲轟隆巨響,慕傾的身軀在空中騰旋扭轉半周後穩穩落地,抬手攔住身後趕來的幾人,目光死死的打量著身前的人。
陡峭的崖璧邊,一道紅衣佝僂,冰渣碎片順著寬厚的肩胛抖落,茂密的橘紅長發遮住面容,正緩緩站起。
他的右手握拳懸在半空,拳口處正汩汩滲血,那是一道狹長的刀口。
“朱寰安”
慕傾眼神微眯,良久後輕笑一聲。
他的語氣帶著嗤意,但眼底深處卻滿是不可思議。
朱寰安方才氣息全無,連半點氣血都感受不到,全然是已死之人,怎麽還能站起來?
退一步說,自己方才就算將注意力都放在了那把睜眼的黑刀上,縱然失了先機,但是一刀下去竟然沒能將他的手給斬斷,反倒被打退了出去。
簡直是匪夷所思.
藍衣書生也看出了不對勁,低聲問道:
“主人,這家夥什麽來頭。”
“生人死人?”
慕傾淡漠的瞥了他一眼,點了點手指示意他們退開,接著再次轉頭看向朱寰安。
這時的朱寰安依然保持著半站的姿勢,並沒有去撿起黑刀,只是緩緩垂下那條抬起的手臂。
呵呵一笑,慕傾不緊不慢的的說道:
“精氣耗盡,氣血乾枯,就算如此仍有這般實力,不愧是不出世就能與袁沈二人相提的男人。”
“朱兄,貧僧冒昧一問,你何故淪落至此啊?”
在慕傾的眼中,朱寰安雖然沒死,但也和死人差不多了。
越是強大的天賦血脈,越是會出現回光返照的時刻,身體最後的潛能會在臨死前迸發,猶如死人複生。
他確信,朱寰安就處於這個狀態,此刻無非是在強行喚醒自己的周天罷了。
正如他所言一般,朱寰安的橘發低垂,整個人的身軀微微恍惚,一身紅衣被冰雪浸透,暗沉無光。
隨著起身而來的,是空氣中淡淡的血腥味。
見朱寰安沒有回話,以及朱寰安胸腹隱約可見的可怖傷口,慕傾更加確信了自己的猜想。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目光越過朱寰安看向他身後的深淵,沉聲道:
“朱兄。”
“能將你傷成這般的.莫非,你已經遇到了‘它’?”
和身後幾人不同。
他身為仙魔血脈,從踏入此地第一刻起,就能察覺到深淵下方有神秘的存在投來窺視的目光,從始至終都沒有遊離過。
而那,自然是他此行要尋找的東西。
但既然沒有展露真容,加上朱寰安身上的傷口,慕傾大概已經猜到了原委。
“不愧是朱兄,竟能以一人之力斬退天空之王。”
慕傾對著朱寰安點了點頭,歎道:
“奈何,人力終有盡時,伱放心,接下來便由貧僧替你滅了這頭妖物。”
“對了。”
“施主若是將身上的萬年淚交出,留下黑刀,貧僧保證你能離開此地。”
說話間,慕傾側身讓開了一條道,目光卻是不著痕跡落在了朱寰安腰間半鼓的錦囊。
萬年淚,就是從那裡散落出來的。
粗略一看除了地上的,朱寰安身上至少還有二三十顆。
藍衣書生和其他三人也和慕傾一般讓開了一條路,不過他們的眼神裡,更多的是閃過異樣的光芒。
有了慕傾提醒,他們自然也認出這就是名噪一時的棄劍山莊首徒朱寰安。
主人向來講究事半功倍,用最小的代價完成最大的事,不選擇和此時的朱寰安硬碰硬,只是為了節省精力對付接下來的天空之王。
但不代表,他真的會放朱寰安活下去
若朱寰安真的怯戰而走,自然會有人一路尾隨,等到朱寰安氣血不支便是他的死期。
只不過即便慕傾放下台階,朱寰安仍然是不為所動。
甚至,僵持片刻後,想要彎腰撿起黑刀。
慕傾見狀眼神一冷,對身後的藍衣書生微微頷首。
唰!
在朱寰安碰到黑刀前,藍衣書生和那個平平無奇的矮個男子頓時出手,二人左右開弓,同時襲殺向朱寰安。
矮個男子身如炮彈,他有一雙粗壯有利的手,借著巨力猛地抓向朱寰安的天靈蓋。
而藍衣男子則慢上一步,其身後氣血鼓蕩,化為一頭栩栩如生烏蛟,張開白腮就要一口作勢吞下朱寰安!
二人出手都是雷霆萬鈞,絲毫不給任何活路。
朱寰安往一側偏頭,終於有了動作。
烏蛟砸落,掀起一陣驚雪,藍衣書生迅速從蛟龍中化出,露出了疑惑的目光。
而挨個男子同樣抓了個空,因為就在二人攻擊即將命中的刹那,朱寰安的身影居然從原地消失了。
“在那兒。”
隨著慕傾抬手,二人再次看去竟見到朱寰安出現在了十丈外的峭壁旁,依然是那副垂著腦袋的模樣,看起來渾渾噩噩。
“殺!”
二人繼續衝殺而去,可是無論他們如何追擊,朱寰安的速度始終都要快上他們一步,讓二人的道法頻繁落空,難以命中。
慕傾在遠處抱手看著這一切,眼裡露出了狐疑的光芒。
以朱寰安的實力閃避這些攻擊並不令他驚訝。
但是這樣隻守不攻,遲早會被找到破綻,也會讓他那本就乾枯的氣血平白浪費掉最後的余熱。
最讓他生疑的是天空之王的秘密乃是自己靠著天大的關系得知,這廝如何知曉,縱然他知曉並為此而來
朱寰安的祖血傳聞乃真龍降世,若真如此,他應該更清楚這天空之王的機緣根本與他無關才是。
為何還來和天空之王拚成了兩敗俱傷的境地。
想到這,慕傾又輕輕開口:
“你們也去。”
“記住,人可以打入深淵,但萬年淚必須拿回來。”
另外兩人聞言隨即加入戰場。
有了新援圍剿,朱寰安能躲閃的空間頓時小了很多,動作顯然沒有先前那般流暢。
狹窄的洞窟內不適合施展過載的道法,可四人配合天衣無縫,很快便將朱寰安所有退路封死,退無可退。
隨著矮個男子一掌拍在胸口,uukanshu 朱寰安猛地退後數步,一腳猛地踩在了懸崖邊緣才止住了頹勢。
血跡,順著他的脖頸流入紅衣,落在了敞開的胸膛上。
“媽的。”
藍衣書生從人群後走出,他一把扒開矮個男子,抬起了自己的手掌:
“跑,看你還怎麽跑!”
“速速萬年淚留出來,留你個全屍!”
預料之中,朱寰安依然沒有任何的反應,整個人看起來恍恍惚惚,因為中了一掌的緣故甚至更加站不穩,隨時都會仰倒跌入深淵。
見朱寰安被逼入絕境命懸一線,遠處的慕傾也是放下了環抱的雙臂,搖著腦袋走向了朱寰安留下的黑刀。
他警惕的盯了眼黑刀。
見刀口那隻眼睛不見了以後,慕傾腳尖一挑,接著一把握住刀鞘。
“真是一把好刀。”
慕傾眼裡的貪婪不假掩飾,和萬年淚相比,這把黑刀給他的誘惑力更大,他有一種強烈的直覺。
這把黑刀來歷絕對不凡,比自己的戒刀血旨的殺意還有更加旺盛!
撫摸著燭晝的刀鞘,慕傾柔聲道:
“等朱寰安死了,我就是你新的主.”
“嗯?”
不等他說完,眼角余光突然瞥見一樣東西飄過,被其雙指探出捏住。
“這是.”
收回手指,慕傾愣住了。
“花瓣?”
在他手中的,赫然是一枚娟紅的海棠花瓣。
而空氣中,也忽而飄來了一股清冷絕豔的海棠花香,散發著迷人而危險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