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三石的手仍然舉著,眼裡滿是不可置信,嘴中不自覺的念叨著:“這不可能,你...”
“你...”
還是他身旁的兩位好師弟湊了上前,將他的手給按下,輕聲耳語道:
“自己人啊,師兄。”
“你們!”陳三石回頭瞪去,還未開口,卻先聽得一道聲音從上方傳來。
是宗主開口了。
老人此刻已經轉過身來,他的面容枯槁,一頭白發不修邊幅,可其眼眶深邃銳利格外引人注目,想來年輕的時候定也是風流倜儻。
此時此刻,慕容淨顏才注意到這棄劍山莊的宗主竟生有一對顱耳角,乍看仿若前世影視劇裡的精靈。
只是太過蒼老了。
“好了。”
“小磊子,既已看見你師妹的臉,想必也該記起老夫曾對你說過的話了。”
“你可以退下了。”
本想說什麽的陳三石聞言咬了咬牙,最終還是歎了口氣,起身對著宗主作揖:“徒兒明白了,宗主,告退。”
接著,他竟也轉向了慕容淨顏,拱手道:“阿顏師妹對麽,今日多有得罪,冒犯了。”
“來日若需相助可尋師兄,我就在截青峰修行。”
慕容淨顏頗感意外,但也是起身回禮:
“師兄客氣了,無妨事。”
雖早已看出事成定局,這般說辭無非是給這師兄一點台階,也順勢讓宗主替自己接話,結果沒想到陳師兄居然直接放棄了。
看著三人離開茶庵的背影,慕容淨顏還是有些不解。
“呵呵,伱是不是在好奇,他為何看到你的臉就知難而退了?”
聞聲回頭,只見宗主將腳叉進草鞋,已經站起了身。
嗯?
摸了摸臉頰,慕容淨顏更感莫名其妙,還以為是自己話中無意含沙射影,怎的和臉扯上關系了。
“還請宗主解惑。”
清風吹過白馬褂,慕容淨顏忽然覺得天地寂靜,視野中似乎只剩下老頭一人,正對著自己招了招手:
“孩子,來。”
這種感覺轉瞬即逝,咽了口唾沫後,慕容淨顏嘴角帶著含蓄的笑,緩緩移步而至。
身在正派心在樓,眼前這看起來老神在在,不端什麽架子的老頭,絕對稱得上是當世絕頂強者,由不得不警惕。
離得近了,老人眼底的滿意之色更甚,他的個頭萎縮,佝僂之下比慕容淨顏還矮上些許。
“仙魔之姿,才會有吉人天相。”
“例如尋常人都是烏發,但你那孽障師兄偏偏滿頭橘發,天生金瞳法眼,萬千人眾也一眼可辨。”
“一個理,但凡是仙魔之姿往往娘胎裡便祖血反哺,會有異於常人之處,你...唔。”
繞著慕容淨顏走了幾圈,宗主點了點頭:
“雖是還沒看出你有何異於尋常女子之處...”
“但你這張臉,呵...”
“便是畫仙絕筆也難以描成,也算是一眼可辨。”
被聖人存在這般注視,慕容淨顏心裡不免一咯噔,額頭也心虛的流下一滴冷汗。
畢竟異於女子之處...該說不說還是有的。
“聽寰安說,你已在崖州測過祖血。”
點了點頭,慕容淨顏如實講那夜的異相講出。
“紅色海棠花?”
宗主抬起一根乾枯的手指,刹那間慕容淨顏感到身體發熱,
濃鬱的紅色血氣彌漫在體表,化為飛花光影飄散。 隱約間,甚至能看到十分模糊的雪山輪廓。
此時的宗主凝神看去,很快他便收回手指,閉上眼睛不停地點起虛空。
“老夫想起來了,似乎祖師爺曾留有一副仙古畫像,與這紅色海棠花異曲同工,有相似的記載。”
“沒錯沒錯!那畫老夫雖是一千五百年前驚鴻一瞥,可卻記得清楚,那卷尾寫著四個字:”
“君臨天下。”
說罷,他搖了搖頭:“只是那畫像隨著老夫師尊戰死,早已流失不知多少紀元。”
“罷了,這些都是後話。”
宗主睜開雙眼,看向了慕容淨顏:“你可知,老夫為何要把你帶回宗門?”
慕容淨顏立刻低首:“聽朱師兄說,是宗主推衍天象,認定我為,呃...天降紫微星?”
呵了一聲,宗主不置可否的緩緩走到慕容淨顏身後。
“非也,老夫不過是二次推衍,謀求個真假罷了。”
“至於紫微星天降一事,乃是大衍著星司所算,被老夫提前知曉才急於求證。”
頓了頓,宗主突然開口:
“可願作老夫的關門弟子?”
慕容淨顏猝不及防,當即準備下跪卻被一股無形的力給托住,只見宗主面露笑意:
“我棄劍山莊規矩沒那麽多,不必拘小禮而失大節。”
“你既來,老夫收你,乃為兩全。”
“待你日後縱橫捭闔之際,莫要忘了這座山門,便是大善。”
聽到這娓娓之話,慕容淨顏的內心都不由生出一股使命感,重重的點了點頭。
就是不知道這關門弟子...關的緊不緊。
轟隆、
忽而天地震蕩,似有白日雷霆響徹,老頭心有所感抬頭看向房梁:“有老友來了,真是稀奇。”
他轉而看向慕容淨顏:
“為師壽辰將近,既已見過,精細之事便待日後再說,你先隨你朱師兄去尋一處安靜的峰暫住,近幾日不宜露面。”
“另外...”
他手指一揮,那森冷的面具便又出現在了慕容淨顏臉上。
“這面具戴著罷,省的被看出仙苗之姿。”
“你陳師兄雖執拗,卻是個少有的剛正不阿的性子,為師雖跟他說過這仙魔之相,倒也不用擔心他會說出去。”
“生了這張臉便需多點心眼,莫教人給糊弄了。”
說罷,慕容淨顏忽然感覺周圍環境扭曲,隻一眨眼便回到了竹林之中。
再看向茶庵的方向卻已是空空蕩蕩,只有幾顆青石堆砌,自成一處天然的茶台。
最後在耳畔回響的只有一句:
“棄劍山莊規矩不多,唯有一條需牢記於心, 那便是....”
“棄劍。”
等候多時的朱寰安此刻正叼著一根竹葉,挑了挑眉看來。
“走吧。”
說罷朱寰安抬腳向一旁走去,慕容淨顏扣了扣腦袋,便抬腳跟了過去。
下山的路很輕快,慕容淨顏突然覺得這日子還挺不錯的,不僅包吃包教還包住,最關鍵的是規矩少,活的自在輕松。
不行不行,慕容淨顏晃了晃腦袋。
怎能現在就想著貪圖安逸,小黃鴨在手定然是要走奪機緣的路,早日得道成仙才是!
況且,慕容淨顏有一種預感。
奪天樓並不簡單,假以時日,將會比這萬載悠悠,超然世外的棄劍山莊還要更加恐怖。
與此同時。
棄劍山莊山腳碼頭。
三艘並行的巨舫從江霧中浮現,緩緩靠落在了案邊,引來了無數人的目光。
“九州盟的人馬?”
“咦,九州盟的不都已經進莊了麽,怎麽還有人。”
“那是...偃州的乾容!?”
此時在中央巨船上,一道身著明黃長袍的身影悠然而立,那少年白的鬢發隨風而動,吸引了無數年輕女修的注意。
只是男子目光此刻帶著愁緒:
“媽的,退一步越想越氣。”
“那人既施幻化美人,又贈禮相送,必然是實力低微,吾這玉如意才沒有反應。”
乾容深吸了一口氣,拍了拍胸膛強迫自己冷靜了一些:
“別有朝一日讓吾抓到了。”
“否則,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