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樓之中——
幃幔如雲而動,劇烈的喘息之聲,也漸漸平靜下來,床榻之上,紅裙少女衣衫盡去,躺在錦被之中,清麗無端的臉頰,雲鬢散亂,春韻未褪,顆顆晶瑩汗珠沿著鬢角流淌,鬢發汗津津地貼在臉頰上,甚至白皙如玉的脖頸兒,都浮起了一層明豔的玫紅。
蘇照笑了笑,意有所指道:“神照境之後,就是不一樣了。”
衛湘歌依偎在蘇照懷裡,秀鬱青絲垂在一旁,纖纖素手畫著圈圈,忽地捏了捏蘇照,柔軟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甜膩,嗔怒道:“讓你再沒有力氣去找別人。”
有時,她也會在想,如果她一直跟著蘇照,許就沒有這麽多事情了。
蘇照嘶了一下,笑道:“那恐怕還不夠。”
蘇照停下手中動作,問道:“你現在修為已是神照二重天,那道源汲取了多少,還有那司螢道君,能否從其傳承中窺得一些上古隱秘?”
衛湘歌晶瑩玉容現出一抹回憶,柔聲道:“我也不知道,感覺所汲取之道源只是滄海一粟,至於司螢道君,倒是被我看到了一些記憶片段,都是她效力於天庭的一些日常瑣事,沒有什麽有價值的信息。”
蘇照沉吟了下,說道:“慢慢來吧。”
“你呢,修為怎麽進展這般快?”衛湘歌問道。
蘇照道:“不過是人道氣運之利而已,對了,有件事情要和你說。”
衛湘歌詫異地揚起一張潔白如玉的臉頰,說道:“什麽事?”
蘇照沉吟了下,道:“是你祖父。”
說著,就將衛琿之事敘說了一番。
衛湘歌凝了凝秀眉,明眸閃了閃,道:“你想讓我怎麽做?”
蘇照道:“去勸勸他。”
“他一向執拗,我也勸不了他。”衛湘歌皺了皺瓊鼻,柔聲說道:“不過,祖母可以幫你勸勸他,對了,你明天,隨我回祖宅一趟吧,我爹和娘,他們一直說想見見你呢。”
衛湘歌在入赤林宗之前,一直在衛家祖宅居住,就算入得仙道,逢年過節都會回去,衛湘歌父母健在,膝下還有一個弟弟。
蘇照道:“那好,我明天過去。”
衛湘歌歎了一口氣,輕聲道:“上次從蘇國回來一趟,就被我娘看出來了……後來就一直追問,我後來就一直躲在宗門。”
蘇照怔了下,想了想,不知為何,卻是浮起衛婧曾說的話,道:“上次沒在冊封之書上寫你的名字,就是想著一並敕封,太過草率,等見過你家裡人之後。”
衛湘歌聞言,明眸眨了眨,輕聲道:“怎麽突然說起這些,我原也不在意這些。”
蘇照笑了笑,微微垂首,親了少女額頭眉心朱砂星辰一下,打趣說道:“真的不在意?”
衛湘歌嬌軀顫了一下,明眸微黯,道:“好吧,還是稍稍有些在意的,不過見你連安安那妖女都沒有……”
少女似有些小情緒在心中蘊生,低聲喃喃道:“我還是先來的呢。”
蘇照歎了一口氣,道:“是啊,衣不如新,人不如舊。”
“哼,可你這人,就是喜新厭舊。”衛湘歌似乎恢復了一些往日的嬌憨心性,輕聲嗔怪道,不過語氣更像是撒嬌。
蘇照笑道:“不若衛貴妃如何?”
衛湘歌玉容怔了下,一時沒反應過來,喃喃道:“什麽衛貴妃?”
繼而美眸微睜,道:“貴妃?”
蘇照歎了一口氣,道:“夫人之位,原也不準備設,以防爭議。”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夫人也好,后宮之主也罷,這種獨一無二的位置,給誰合適?
修為強橫的魚魚,縱然拿下,她也沒有調理世俗后宮之心,身份尊貴的衛婧,實則是愛作的小女人。
倒不如空著,以待強者,啊呸,以少紛爭。
衛湘歌明眸白了蘇照一眼,道:“算了吧,你后宮可不得雞飛狗跳。”
旁人她不知道,但前長樂公主衛婧的性情,她也是知道的,年前,此代衛君謀劃君位,這長樂公主衛婧就和衛仲常來祖父府上密談。
根本就不是個省油燈。
蘇照道:“怎麽會?”
事實上,嗯,除卻衛婧被“二次傷害”之外,后宮之內每個人都是贏家。
衛湘歌再次將螓首枕在蘇照胸膛,幽幽道:“還是不了,衛國公主才不過封號麗妃,我一個太宰之孫女,位列其上,於你收復衛國人心不利。”
既然她已知道蘇照心中對她的定位,什麽封號不封號的,也無關緊要了。
否則,真的要效仿尋常后宮女子,爭風吃醋?
蘇照聞言,目光動了動,念頭卻愈發強烈,說道:“就這麽定了,你我原就最先相識,貴妃實至名歸。”
衛湘歌無奈道:“我看你就是嫌后宮太安生了,就不怕執兵相見。”
蘇照笑了笑道:“沒事,反正她打不過你……”
心頭卻有一念,攬二衛於帝丘兮,夫複何求?
衛湘歌擰了擰蘇照,柔聲道:“隨你吧。”
其實,少女芳心還是歡喜不盡的。
衛宮
時已入夜,棠梨宮之中,燈火通明,書案之前,麗人正在伏案批閱著什麽。
因為衛仲養病,不能視事,太宰衛琿又非暴力不合作,如今衛國軍機政務,則是由六官轉遞至宮禁,由衛婧批閱。
衛婧這時,抬起一張婉麗、明豔的臉蛋兒,將毛筆放在一旁的筆洗上,凝神聽著宮女的稟告之聲,一時之間,就覺得有些心緒不寧,擺了擺手,清聲道:“告訴鄔司馬,蘇侯如今不在宮中,讓他先行籌集糧草,能籌多少是多少,蘇國大軍已開赴襄城郡,大軍出征,刻不容緩。”
那宮女應了一聲,領命而去。
衛婧揉了揉眉心,容色上現出一抹幽怨,“這魂淡去見別的女人,我還要為他操勞,問題是還要幫他謀我娘家之基業……真真是氣死我了。”
又拿過一旁的奏章,審閱起來。
翌日·衛府
衛家宅院坐落在帝丘的玉龍湖之畔,林蔭遮蔽,佔地廣闊,庭院深深,這裡居住了衛家四房的族人,青牆黛瓦、朱簷碧甍的房屋,錯落有致的坐落在宅院之中。
衛琿既為衛國宗室遠親,其本身又官居衛國公卿長達幾十年,在衛國朝堂之中可以說有著深厚的影響力,在衛琿扶立衛仲登繼君位之後,衛琿權位更是遠邁衛國歷代先祖,權勢遮天,風光無兩,門庭若市。
同樣,衛氏族人也不乏為官作吏者,從這一點上,也能稍稍窺見衛琿的執拗,畢竟,累受國恩!
蘇照帶著衛湘歌,乘著一輛馬車,停靠在衛家大宅之前的青石板鋪就的街道之上,抬眸打量著衛宅。
衛湘歌道:“我們不必從正門而入吧。”
蘇照笑道:“你是孤的貴妃,孤當然是要堂堂正正,從大門而入。”
衛湘歌無奈道:“好吧,說不過你,只是你稍後得備點丹藥,別把我祖父氣出個好歹來了。”
蘇照道:“一國太宰,又豈會意氣用事?”
說著,對著趕車的天聽司的探事吩咐了一聲。
頓時,那探事上前向門房遞了一副拜帖。
“好了,我們就在這等者。”
彼時,衛宅,後院書房之中,軒敞的書房之中,濟濟一堂,人頭攢動。
都是衛國公卿,有文有武。
計有衛國司徒、司空、司寇以及三府的小司徒佐貳之官,此外,還有五六位著鐵甲戰袍,腰懸寶刀,面容冷厲,一臉凶煞之氣的將領,都是禁軍的高階將領。
衛琿頭戴褐色粱冠,身穿官袍,端坐在一張太師椅上,蒼老面容若籠寒霜,神情冷峻、凝重,目光掃過望著屋內眾人,慨然道:“諸位同僚,我大衛,如今已至危急存亡之秋!”
書房之中的一眾官吏,聞言,面色齊齊一變。
“衛公何出此言?”一個面容冷硬的中年將軍,甕聲甕氣問道。
其人是衛國禁軍中的大將。
衛琿沉聲道:“諸位都知,蘇侯欲吞並我衛國疆土,由來已久,而今更是打著幫我國平叛,遏製晉國南掠的幌子,遣派十萬大軍入我衛境,居心叵測,諸位難道不為之如坐針氈,坐立不安嗎?”
“蘇侯,欲鯨吞我大衛,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司空盧麟歎了一口氣,蒼聲說道。
這時一個頭髮灰白,臉膛紫紅,年歲五十出頭的老者。
衛琿面色凝重,說道:“盧司徒說的不錯!蘇侯狼子野心,路人皆知!如今君上為國家平叛之計,以軍務盡數托付,蘇侯儼然肆無忌憚,竟要調十萬蘇軍入衛,公主殿下更是胳膊肘向外拐,與之附和,我衛國社稷,傾覆就在眼前!”
司空盧麟道:“衛公可有良策?還有君上,到底如何作想?怎麽可以將軍務盡數托於他國之君,實在讓我等無所適從,還請衛公明示我等,該何去何從?”
“諸位,君上礙於先前蘇侯出手相助,驅逐妖人,再加之平叛事宜迫在眉睫,故而使出這番權宜之計。況蘇侯於戎務一道,倒也一二獨到之處……倒也不好拒絕。”衛琿言及此處,沉吟了下,說道:“只是君上對蘇國大舉派兵入衛,已然十分不滿,君上已暗中授意老夫,務必要阻撓蘇軍入衛!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只要糧秣供應不及,蘇軍勞師遠征,勢必難久。”
“衛公,鄔壽眼下正在四處搜購糧秣,為蘇國入境大軍供應。”司徒逢崗身後的一個身形偉毅、面容儒雅的中年黑帽官吏——小司徒,眉頭緊鎖,道:“況且縱然我們不供應糧秣,蘇國也會從連陽郡轉運糧秣,我等哪怕掣肘行事,於事無補。”
在他看來,太宰未免將事情想的太過簡單。
蘇國大軍完全可以從國內轉運糧秣,無非不能得就食於敵的便利,多糜費一些罷了,想要以此遲滯蘇軍大舉入衛,幾無可能。
反而,因此落蘇國口實。
試問,以己國大軍為鄰國平叛,結果還要自帶乾糧?
說好聽的一方,蘇國急公好義,說不好聽的一方,就是衛國刻薄寡義。
“鄔壽此輩,吃裡扒外,裡通外國,這等奸佞是要葬送我衛國社稷啊。”一個老者忽然哀歎道。
一個身形魁梧,目光冷厲的中年將軍,冷笑道:“鄔司馬曾兵敗於蘇侯,自然對蘇侯心存畏懼,事事退讓。”
其人是衛國大將,統帥衛國左軍,對於鄔壽以一介文臣,把持兵權,頤指氣使,早有不滿。
衛琿默然片刻,道:“諸位,可有良策應對蘇侯?”
司徒逢崗,歎了一口道:“衛公,我大衛已經四分五裂,平叛之事,更是刻不容緩,可以我國之力,想要平叛,力有未逮,蘇侯以姻親國主之名,派兵而來,我們實在不好從後掣肘。”
衛琿皺了皺眉,目光就有不快,道:“逢司徒這話是什麽意思?”
逢崗道:“與其掣肘蘇侯,倒不如籌謀,在平叛功成之後,如何抵禦蘇侯蠶食我大衛疆土!還有下官最近聽聞,如今之天下九州,已是仙人橫行世間,如無仙宗從後看顧、協助,不說其他,先前妖魔混入宮苑、謀害君上這樣的駭人聽聞之事,未必不會重演!”
逢崗說完這些,衛琿面色變換,一時陷入深思。
書房之內,衛國一應公卿,同樣都是陷入苦思。
這時,一個青年將領,遲疑說道:“衛公,末將以為,或許可以引來外援,助我國抵禦蘇國之蠶食?”
“還引外援?”司空盧麟冷哼一聲,道:“不要忘了,蘇侯也是外援,還有北方的公子桓,據我大衛二郡,同樣也是外援,莫非是嫌我大衛還不夠四分五裂嗎?”
這青年將領聞言,一時語塞,悻悻而退。
衛琿看著書房之中的一眾文武公卿,心頭湧出一股深深無力之感。
聚眾紛紜,莫衷一是。
“這是上蒼要亡我河東衛氏社稷嗎?”衛琿心頭長歎一聲。
就在這時,外間一個管家道:“老爺,外間蘇侯拜訪。”
(本章完)